第38章

周景在一片黑暗中醒來，公寓裏的陳設一絲未動，都是李墨知離開時的樣子，他甚至不敢換一下床單，害怕他的李墨知到時候會迷路，他那麽迷糊，萬一找不到回來的路怎麽辦？

所有的窗簾都被拉起來了，讓人産生了一種晚上的錯覺，周景就在這樣晝夜颠倒的時空裏，度過了他把自己封閉起來的第五天。

除了去參加李墨知的葬禮，他五天都未踏出這裏半步。

他總覺得，李墨知會回來的。他那麽不甘和倔強，還有那麽多愛他的人，還沒享受夠這世界的美好，還沒等周景帶他去海邊撿小貝殼，也沒有聽到周景說那句喜歡你，他怎麽舍得走？

周景在這裏等一個叫李墨知的少年回來。

也許會是一個風輕雲淡的下午，李墨知帶着他的小王八就來敲門了。

手機響起了的時候，周景剛洗了把臉，下巴久未整理的胡茬又生了出來，盡管周景不想承認，但顯然，李墨知的離開讓他頹廢了。

以前李墨知在的時候不覺得什麽，即使是最後他們分開的那段時間裏，喜不喜歡人家先不說，周景至少還知道有那麽個人存在，可現在，人一走，他的那根弦算是徹底斷了。

“喂。”他的聲音沙啞得很，這些天他還未開口講過一句話。

他的情況艾達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周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去過他那了，以為他是有了什麽新歡，這種情況下也不敢貿然打擾他，“周總，您方便抽空來一趟嗎？”

若是平時周景也許還有心情開兩句玩笑，但現在沒那心情。而且艾達很少給他打電話，除非是自己讓他幫着物色新人，他這通電話還真讓周景有些意外，“有事？”

“這......”艾達一兩句也解釋不輕，旁邊是方若，他看了眼，沖電話那頭道，“您最好還是親自來一趟。”

他不了解周景，李墨知卻是了解的，如果不是重要的事，周景不會親自跑一趟的，最多是讓助理過來。可他現在樣子都變了，即使是助理也認不出來，這麽說，周景根本不會當回事的。

李墨知趁兩人都沉默的間隙，搶過了艾達的電話，沖着那頭道，“周景，我好想你啊！你不想我嗎？”

他說完，自己沒忍住淚先下來了。

這是李墨知生前跟周景的最後一次通話內容。

周景“蹭”的一下就站直了，腰繃得挺直，水龍頭裏嘩嘩留着的水似乎都聽不見了，世界裏只剩下了那一個聲音。

沒有人會這樣跟他說話，除了李墨知。

盡管聲音有些不同，但說話的語氣簡直是一模一樣。

“周景，救救我......”他握着手機，仿佛在握着他最後的希望。

除了李墨知去世那一次，周景沒有一次把車開得這樣快，他提高速度，穿過擁擠的人群，似乎晚一點那個聲音就會不見。

他一個急剎把車停在了會所門口，幾乎是一秒停歇也沒有地走向艾達說的三樓的房間，推開門的時候，房間裏只有兩個人。

艾達，和一個陌生的面孔。

沒有李墨知。

艾達見了他，恭敬地站起身來，看向一旁的方若，“周總，這孩子您認識嗎？”

周景的目光從進門開始便未離開方若，似乎要把他看穿、看透，可那張臉和李墨知沒有半點相似，非要找出來什麽，那大概只能是望着自己的眼神了。

那看着自己的眼神，和李墨知幾乎無異。

周景最終搖了搖頭，“不認識。”

李墨知有些失落，那眸子忽而垂下的小動作也沒能瞞過周景的眼睛，被他全部裝進了眸子裏。可是李墨知想想，這也不怪周景，這個樣子确實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

“可是，他剛才喊了您的名字。”艾達把剛才的情況大概說了一遍，他說的可是稱呼了全名，他還沒見過誰敢這麽對周景。

李墨知坐不住了，周景來之前，艾達警告他閉好嘴，不許亂說話。可李墨知能不急嗎？

“周景，你認識我的。”真相在他嘴邊呼之欲出，可艾達在這裏，他又不好說，只好道，“能讓我們單獨聊聊嗎？”

艾達心裏憋着一口氣，他怎麽感覺自己在周景和方若面前跟個外人似的，怎麽看也應該他和周景更熟才對。而且方若是新來的，根本沒和周景有過接觸。

他看向周景，周景點了點頭，他只好先離開了。

少了個外人，李墨知馬上就活躍起來了，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我的小王八怎麽樣了......”

他說的聲音不大，可偏偏正好傳到了周景耳朵裏，他陰沉着臉色，大步走到李墨知面前，“你到底是誰？”

“我......”李墨知猶豫了，畢竟這種事不是常人能接受的，“你別吓着啊。”

周景很想笑，這語氣太像李墨知了，甚至讓他産生了錯覺。但他沒有擠出來笑容，他已經很久沒笑過了，甚至忘了那種感覺。

李墨知下定決心，緩緩道，“你還記得那塊懷表嗎？”

“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