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李明瑞對周景的打壓很厲害，周景是白手起家，和李家這樣實力雄厚的大家族不能比，硬碰硬吃不到半點好處，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損失了上百萬。李明瑞畢竟是李墨知的父親，周景只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默默受着。

李明瑞怪他是應該的，他無話可說。李墨知的情緒變動的确和自己有着莫大的關系，周景甚至想過，那天晚上的最後一通電話，如果周景也說想他，李墨知離開的時候會不會能開心一點。

這幾百萬對于周景的公司不算什麽，只是董事會有了意見。周景沒辦法只能拿自己私人的收入去補，他們這才閉了口。李明瑞經歷了失子之痛，在商場上拿他出氣，周景沒一句話可說，一筆錢而已，就算是給李家下聘的聘禮了。

李墨知好吃好穿地在周景這裏住了大半個月，這半個月周景沒回過一次家，連出門都很少，常是陪着他，工作也是在書房裏處理。李墨知盡管衣食無憂，但并不十分開心。他做夢的時候常夢見陳兆珍和李明瑞抱着自己照片哭的樣子，昨天夜裏李墨知竟然在夢裏哭醒了。

他傷心得很，眼淚完全抑制不住往下掉，整個人都哽咽着，啜泣着，睡得很淺的周景被他擾醒了。

周景用大拇指給他擦着眼淚，其實他更想吻一吻，借機将李墨知攬到自己懷裏。李墨知還沉浸在夢裏不能自拔，竟然沒有拒絕他。

他伏在周景的胸口哭，哭得周景心都碎了，李墨知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他也能想辦法摘下來，可是他一掉眼淚，周景就慌了手腳，算是徹底完了。

“夢見什麽了？”他安慰着李墨知。

李墨知也不告訴他，哭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周景溫柔地撫摸他的後背，過了十幾分鐘，李墨知才又緩緩睡過去了，只是夢裏還抽着氣。

第二天他一醒，便與周景道，“我要回家。”

周景便是不問也知道他昨晚是怎麽了。

周景送李墨知回李家，李墨知的眼眶一直都是紅着的，心疼得他不行。

“到了跟他們好好說，別哭。”周景一邊開着車，一邊要去拉他的手，李墨知眼睛看着窗外，一直沒說話，但也沒有把手從他手心裏抽走。

周景把車停在李家的別墅外，他沒陪着李墨知進去，這種時候他出現确實有些不合适。他給李墨知擦眼淚，又囑咐他，“需要我的時候就打電話。”

李墨知總算點了點頭。

李墨知最後對他們家的印象停在了新春滿院子的紅紙上，什麽都是喜慶的，他和吳叔一起貼了春聯，挂了紅燈籠，然而現在的李家像是一夜敗落了，滿眼蕭條。

李墨知按了門鈴，是陳兆珍來開的。她是瘦了很多，整個人老了好幾歲的樣子，臉上的皺紋也多了好些條，最重要的事，她看起來一點活氣都沒有。

“你找誰？”陳兆珍問他。她看見了眼前這人和李墨知相仿的年紀，又忍不住難過。

李墨知答應了周景不哭，可是他就是沒忍住。

他到底還是個孩子。二十都不到的年紀，哪裏經歷過這樣的生死。

“我、我是......”李墨知在車上想了很久的話哽在了喉嚨裏，他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陳兆珍勉強撐起一個笑，“是墨知的同學吧，快進來坐。”

李墨知想說不是的，可是他看着陳兆珍好不容易浮起的笑，又說不下去。只好跟着她先進了屋。

家裏的東西依舊是原來的擺設，陳兆珍要去給他洗水果倒茶，李墨知差點就脫口而出那句“不用了媽媽”。

“墨知沒有同學來過家裏，你是第一個。”她依舊是洗了水果招待眼前的人，“你們關系很好吧？”

李墨知低着腦袋掉淚，“不是的，我......”

陳兆珍反而反過來安慰起他，“別難過，墨知他不想讓人為他難過的。”

李墨知再也忍不住，眼淚決了堤。

他趴到陳兆珍的大腿上，這是他小時候最愛依偎着母親的姿勢，小時候他躺在她的腿上看電視，吃李子，還曾經把李子掉到了她的裙子上，弄髒了她的新裙子。

“媽媽，我是寶寶......”

他的聲音裏哭腔大過了話語，又含糊不清，讓陳兆珍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她手裏拿着的葡萄滾了一地，她沒有俯身去撿，“你很想他吧，我們也很想他。”

“不是的。”李墨知用袖子抹了把眼淚，“我不是李墨知的同學，我就是李墨知。”

陳兆珍震驚地看着他，抖着嘴唇說不出話來，眼睛裏噙上了淚水，“你......你在說什麽傻話？”

“是真的。”李墨知擦幹眼淚望着她，周景都能認出來的，陳兆珍怎麽會認不出來，“媽媽，你認不出來我了嗎？我是墨知啊。”

從他一進門，陳兆珍便覺得這人和她的寶寶有些像，不是模樣上的像，而是那種神情，只是她以為是自己太想念李墨知了，才會昏花了眼的。

“怎麽可能，寶寶他已經......”

“沒有，墨知沒有死的。”李墨知又抱住她，他格外珍惜這樣的擁抱，也珍惜每一個在他身邊的人。

他把事情的經過向陳兆珍講了一遍，期間兩人皆是流着淚，也不知道是誰在安慰誰了，比起悲痛，更像是喜極而泣。

“媽媽給我織的那件毛衣織完了嗎？過兩天暖和了就穿不了了。”他像個孩子似的偎在陳兆珍的懷裏，給她喂葡萄。

陳兆珍半個手絹都是濕的，這不是做夢，她的寶寶真的回來了，“織完了織完了，媽媽現在就去給你拿！”

她比李墨知還要更激動百倍，當時李墨知去世的時候，李明瑞讓她把這毛衣也一并讓李墨知帶下去，陳兆珍不舍得，她總得留點什麽念想吧。

李墨知抱着她不松手，“不着急的，再讓我抱抱您。”

陳兆珍跟李明瑞打電話，激動得連語言都組織不起來，說讓他快回來，兒子回來了。

李明瑞知道她念子心切，但人已經走了，是他看着下葬的，怎麽陳兆珍又說這種糊塗話。陳兆珍說了好幾遍，李明瑞無奈，還以為她出現了幻覺之類的，不放心她，只能讓自己提前下班了。

可是李墨知真的回來了，以不一樣的面龐。

此時李墨知已經不哭了，仔仔細細地給李明瑞講了一遍自己的“傳奇經歷”，當然省去了和周景那一段。陳兆珍是信佛的，李明瑞這麽多年多少受了些影響，總之兒子回來就好。

他讓吳叔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還打電話把李墨知的兩個姑姑叫來了。這兩個妹妹也是從小看着李墨知長大的，都疼他疼得很。李家老爺子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如意，李墨知去世的事當時全家一起把他瞞了過去，要不然老爺子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兩個姑姑見了李墨知也是又笑又哭，李墨知安慰她們，“現在這樣挺好的，我還長高了兩厘米呢。”

屋裏一陣笑，人還在就比什麽都好。

李墨知上了桌，才想起來什麽，周景還在車裏等着他呢！他這麽一鬧，居然都給忘了。

“寶寶，吃這個魚肉，可嫩了。”陳兆珍給他夾菜，可李墨知卻心不在焉的。

李明瑞看了出來，問他，“怎麽了？”

李墨知搖搖頭，他已經拿了手機偷偷給周景發了短信，告訴周景自己留下來吃午飯，讓他不用等了。他都回家了，晚上肯定也是要在這裏睡的。

周景回複了句好，才開着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