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往事再提

今天這一天奮鬥中學的師生們都在議論紛紛, 周犀和張校長一起趕到鎮醫院時,急救室的門還關得嚴嚴實實的。

急救室門口的塑料長椅上躺着個女人,頭發亂七八糟的蓋在臉上,嘴裏一直在嘟囔着什麽。

旁邊有人告訴張校長這是蕭然他媽,估計是受的刺激太大,自從到了醫院就這副樣子。

周犀轉動着輪椅過去仔細聽了聽,就聽見這女人嘴裏在說, “一起死了得了,一起死了得了......。”

張校長湊過來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卻發現李慧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只能嘆着氣放棄了。

一群人都在門口等,到吃中午飯時,大家輪換着去吃了飯,給李慧帶了盒飯, 她也一口不動,就在椅子上躺着。

舒望北中午照顧奶奶吃完飯, 簡單收拾好,就讓周犁載着急匆匆趕過來了,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好。路上周犁已經跟舒望北說了蕭然結婚對象的事,舒望北皺着眉頭沉思了好半晌。

“周犁, 你說蕭然為什麽那次在籃球場見到我以後突然就要跟我結婚?我當年初中畢業時有可能真的跟他做過約定嗎?”舒望北問道。

周犁搖頭道,“可能性很低,如果他跟你真的有約定,他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來找過你, 他當時是在外地讀書工作,但據我所知離鎮上并不算遠,每年他總要回家探親的吧。”

舒望北也覺得是這麽回事,這麽多年他一直在村子裏,想找他簡直太方便了,“我感覺不出他喜歡我,為什麽之前要糾纏着我不放呢。”

鎮醫院的招牌已經就在面前了,周犁把車子在院子裏停好,用憂心忡忡的目光看着車窗外白色的小樓,“我想,他是在求救吧。”

“求救?”舒望北沒想通。

周犁點點頭,“他應該已經走投無路了,你初中曾經向他告白過,我想他當初雖然拒絕了你,但心裏肯定對你是非常信任的,他可能是想利用你擺脫這段婚姻,或者說,他希望你能拉他一把。”

“可是他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說,非要這麽做?”舒望北還是沒想明白。

“我想,一個原因是自尊使然,另一個......當年你對他肯定是心存怨恨的,如果當初他直接來找你幫忙你會幫嗎?”

舒望北愣了一下,臉色頓時更差了,“我可能話都不會讓他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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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犁回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別多想,不管今天結果怎麽樣,這事跟你沒關系。”

他回過頭又看了眼眼前的白色小樓,接着說道,“要說怪的話,我的罪過可能更大些,昨天我找過蕭然,跟他說了一些話,我想,我那番話可能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原本的打算可能沒這麽極端,是想忍耐下去的。”

......

下午兩點多時,急救室裏終于傳出來消息,人搶救過來了,就是現在還在昏迷,具體情況還要等醒了再看。

李慧騰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從頭發縫隙裏露出來的兩只眼睛看起來亮得吓人,她動作迅速的推開急救室的門就往裏跑,被醫生和護士拽住了才沒進得去。

“現在還不能進去,病人馬上要轉到ICU觀察。”醫生勸解道。

李慧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嚎,“然然,媽媽對不起你啊,你要是沒了,媽媽也陪你一起死去......。”

這邊一鬧起來,走廊裏頓時聚集了不少人。

人群後面有個中年人聽見了動靜,也探頭進來看,看了幾眼他就擠開人群走了過來,這時候才看出來他一只衣服袖子是空的,一條胳膊完完整整的從肩膀那裏截掉了。

他走過來蹲到李慧面前,“這不是蕭廠長家的嗎?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李慧還在哭嚎,根本顧不上聽他講什麽。

旁邊有人拍了拍那中年人肩膀,“這一天了都這樣,誰跟她說話都不理。她兒子昨晚投河了,也不知道在河裏漂了多長時間,今早在臨鄉河邊上發現的,現在還在危險期,命保不保得住還不知道呢。”

那中年人聽完了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用那只完好的手拍了下大腿,流着淚哭喊道,“這老蕭家怎麽就這麽不順啊,前些年鞭炮廠爆炸了,蕭廠長人就沒了,怎麽他兒子又這麽想不開!”

這話聽到舒望北耳朵裏,就像放響了一顆炸雷,把他炸的眼前發黑,他下意識抓住了旁邊周犀的手,喃喃道,“我怎麽沒想到呢,蕭然是姓蕭啊,這個姓并不常見。”

他轉頭看向周犀,“那年大年初一,鞭炮廠爆炸,死了傷了不少人,我爸就是那天去鎮醫院幫忙的。那鞭炮廠廠長就是姓蕭啊。”

周犀正要開口說什麽,急救室門開了,病床被護士推了出來,李慧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幾步跑過去就要撲上去,醫生忙把她架住,“病人不能自主呼吸,現在氣管切開了,千萬不能碰到他。”

護士趁機快速的把病床推走了,周犁不由自主在後面緊跟了幾步,一夜之間,蕭然好像又消瘦了幾分,薄薄的白色被單蓋在他身上,被單上幾乎沒什麽起伏。

他臉上插着管子,看不清臉,露出來的脖子外面有些血痕,一根管子從切口那裏伸進去,周犁想象不出來他醒了後得有多疼。

護士很快就把病床推走了,之後蕭然都會在重症監護室觀察,能不能度過這一關就只能看天意了。

李慧的精神狀态已經不适合再留在這裏,被蕭然家親戚強行拽回去了,剩下的人商量了下怎麽輪班陪護,現在人在ICU,誰都進不去,留下就是以防個萬一。

這天晚上周犁自願留下來了,同時留下來的還有蕭然的一個堂哥。

晚飯舒望北吃的不多,周犀給他夾了好幾次菜,他勉強吃了下去。

吃過飯,他在收拾廚房,周犀說要出去一趟,舒望北有些擔心想跟着一起去,周犀說不用,馬上就回來。

等他收拾好,就見周犀已經回來了,手裏拎了一個袋子遞給他,舒望北打開一看,都是些酸角、巧克力威化、皮豆這類的小孩子愛吃的零食。

舒望北忍不住笑了,想象不出周老師板着個嚴肅臉在小賣店挑零食的畫面,“你還真把我當小孩兒了。”

周犀摸了摸他頭頂,笑了笑說,“我比你大了整整一輪,如果是在古時候,是可以當你的父輩了。”

舒望北彎腰摟住他脖子,眼珠子轉了轉悄聲說道,“這麽一想就很刺激呀。”

周犀轉頭看了他一眼,竟然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舒望北眼神一亮,貼過去問道,“你也覺得刺激?”

周犀板着臉又點了點頭。

舒望北仰頭哈哈大笑,“想不到周老師你是這種人!”

周犀由着他笑,過了半晌抓着他下巴在他唇上親了一口,“今天的思想彙報寫完了嗎?”

舒望北臉色一變哀嚎了一聲,“人家都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您老人家倒好,是給個甜棗再打一巴掌。”

周犀彎起嘴角笑,“現在就去寫。”

舒望北無精打采的去了,這麽一鬧,心裏那點不愉快倒是能暫時忘掉了。

第二天一早,舒望北蒸了一大鍋包子送到鎮醫院去了。

周犁年輕,一宿沒睡對他影響不大,看着還是精神奕奕的。

蕭然的堂哥叫蕭貴,跟周犁聊了一宿,這會兒也算熟悉了。他吃完了包子,看着舒望北就笑了一聲,“昨天太亂了沒跟你說上話,沒想到第一次和你見面是這麽個情形。”

舒望北沒聽明白,神色驚訝,“你以前認識我嗎?”

蕭貴搖頭,“不算認識,但我老早就聽說過你,應該說我們全家都聽說過,前些年蕭然上初中那會兒,因為你還跟家裏鬧了好一陣子呢。”

舒望北愣了一下,“因為我?”

蕭貴點頭,“是啊,你不知道嗎?那時候他喜歡你,還寫到日記裏了,結果讓他媽給發現了,家裏頭亂哄哄的正經鬧了好一陣子呢。”

舒望北怔住了,“他?喜歡我?”

蕭貴嘆了口氣,“要說我這個嬸子性格是太極端了,小孩子早戀好好勸導就行了,結果她鬧的家裏人盡皆知,一點面子不給孩子留,還要鬧到學校去,說要找校長讓你退學......這些事你知道就好,就別再提了,畢竟過去這麽多年了。”

舒望北腦袋裏嗡嗡的響成一片,他想起初三那年蕭然突然來找自己幫忙補習,有時候他在講題時偶爾擡頭看到的蕭然凝在自己臉上的目光,想到了他在政府廣場等的那兩個小時,還有第二天蕭然強作鎮定說出的那句“自不量力”,還有,那年大年初一他爸爸出事後,開學以後他的渾渾噩噩,那時候在同一天失去父親的蕭然在做什麽呢,舒望北當時根本沒心思注意,已經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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