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閉上眼睛(補更)

蘇閑目光一閃,最後一點僞裝也消失了,他拂開他的手,面無表情地開口:“跟你無關。”

鐘雲從也自覺僭越,他們的關系顯然沒有到可以随便問他私事的地步,須臾的默然,他讷讷地出聲:“我知道你在處理那宗失蹤案,正好我也在找人,如果可以的話,帶上我一起。”

那天張既白和蘇閑談論案情的時候,他的确是醒着的。

蘇閑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一個不怎麽好笑的笑話:“你覺得可能嗎?”

這個答案其實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鐘雲從這些天本來就快憋瘋了,這會兒聽到這個雪上加霜的回複,有點要爆發的趨勢:“你不帶的話,我只好自己去了。”

蘇閑面色一寒:“要走,可以。出了這扇門,就別想再回來。”

這話怎麽聽着像是跟女朋友吵架……鐘雲從心裏犯着嘀咕,面上卻是死鴨子嘴硬:“我又不是煩人,你憑什麽不讓我出門?!再說了,我都說了我也有正事的。”

蘇閑倒沒有他想象中一般暴跳如雷,反而笑了兩聲,只是那笑鐘雲從怎麽看都覺得陰測測的瘆的慌,他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下巴卻猝不及防地被人扣住了。

他對面的人身板并不算健壯,力道卻大的驚人,鐘雲從覺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擰掉了,卻連搖個頭的力氣都沒有,只得聽着他淡淡地道:“給臉不要臉。”

“你放開我!”被這麽毫無反抗地鉗制着讓鐘雲從覺得很丢人,裝逼不成反被X,他閉上眼睛,刻意避開對方輕蔑的眼神,卻未曾想,在阖上雙目的那一刻,腦海裏忽然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景象。

片刻之後,他又睜開眼,雙目閃閃發光,口齒不清地問道,“蘇、蘇治安官,你今天、今天起床的時候,是不是發現……發現自己……夢遺了?”

他敏銳地察覺到,扣着他下巴的那只手僵住了。

蘇閑的神情很精彩,紅橙黃綠青藍紫,一瞬間變換了七種顏色,宛若天邊的彩虹。

鐘雲從欣賞着這美妙的情景,咧着嘴笑了起來。

蘇閑被他笑的渾身發毛,驀地收回了自己的胳膊,快速地背過身去,鐘雲從不依不饒,繼續追問:“我沒說錯吧?看樣子是午睡起來之後……怎麽着,哥們兒單身多久了憋壞了?”

蘇閑渾身一顫,又猛地轉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再胡說八道的話,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鐘雲從嘿嘿一笑:“你就摸着你的良心,回答我有還是沒就成了。”

蘇治安官咬着牙,半天也不曾說出一個字。

鐘雲從得勝一般笑了起來:終于扳回一局,出了一口惡氣!

這時候,蘇閑卻冷不丁地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鐘雲從乍然聽到這問題,卻也愣在了原地:對啊,我是怎麽知道的?

蘇閑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夢遺這種事他自從成年之後就沒再經歷過,今天不知怎的就重回少年時代了,更糟糕的是還被人發現了。

在短暫的窘迫之後,他恢複了常态,開始意識到其中的不尋常之處。他不認為鐘雲從有神不知鬼不覺潛入到他房間偷窺的本事,既然不是外在因素,那就是內在原因了。

和仍然摸不着頭腦的鐘雲從不同,從小生活在“孤島”的蘇閑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奇人奇事,雖然隐私被侵犯的确令人不快,但并不算太驚訝,至少對于異能這件事本身他是不意外的。

而真正出乎他意料的是,擁有這種異能的人是鐘雲從。

鐘雲從是外邊的人,他從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猜出來了,盡管這個外鄉人弱不禁風,愚不可及,犯賤的時候很想把他打死,但蘇閑還是非常的嫉妒他——他健康,有活力,更重要的是他有未來,不會在某一天突然發狂潰爛,同類相食。

雖然他不太想承認,可這也确實是他看他不爽的重要原因之一。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啊。

轉眼一看,那家夥還在皺着眉苦苦思索自己侵犯蘇閑隐私的來龍去脈,可惜不得其法,見苦主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便露出一個讨好的笑:“不好意思啊蘇治安官,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閉上眼睛,就看到了。”

他的最後一句話簡直就是前後矛盾,不過蘇閑并沒有計較他的小語病,而是朝着他伸出了手。

鐘雲從吓了一跳,以為他這位高高在上的保護人突發奇想要同他握手,不知道為何有些緊張,但手還是迅速地在褲縫處蹭了兩下,擦了擦手心的冷汗,才猶猶豫豫地伸出去。

可蘇閑并沒有去握他的手,他越過了他伸過來的手,一路往上,直至他的指尖再一次觸到他的下颌。

鐘雲從的下颌曲線幾乎是立刻就繃緊了——一開始是因為警覺,生怕重蹈方才的覆轍,但之後卻是由于心慌,關于原因,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大概是因為對方的力道太輕了吧。

和剛才幾乎要拆掉他下巴的力度不同,此時觸碰着他的手可以說是輕柔了,鐘雲從的餘光瞄着他泛白的指甲,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旋即他就反應過來了,并且被自己的行為惡心到了——他到底在幹嘛?我又在幹嘛?

他咬了咬後槽牙,正打算甩開對方那只萬惡的手的時候卻聽到他的聲音:“閉上眼睛。”

???為什麽還要閉上眼睛?

在外邊的時候,鐘雲從也是看過愛情電影的,一般出現這種橋段,那接下來跟着的通常都是……難道他想對我???

他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在不齒的同時心髒卻不争氣地狂跳起來,蘇閑對于他驚濤駭浪的內心活動一無所知,只覺得對方将自己的話置若罔聞,他皺起眉,用命令式的語氣又重複了一遍:“閉上眼睛,就像剛才一樣。”

見他還是呆頭呆腦的模樣,又加了一句:“看看能不能再‘看見’什麽。”

感情是自己想多了……鐘雲從臊得要命,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得通紅,好在蘇閑對于他為什麽突然臉紅這種事不感興趣,他只是專注地看着他的雙目,等待着他的反饋。

在羞恥心的壓迫下,鐘雲從迅速地阖上了眼睛,只是注意力仍然無法集中,或者說,他給集中歪了——他無法不去在意他搭在他下颌上的手,以及漫長的注視。

眼前一片黑暗,他什麽也沒看到。

半分鐘之後,他幾乎是羞愧地睜開了眼,甚至不敢與蘇閑對視:“沒有,什麽都沒看到。”

蘇閑倒是沒有什麽大的反應,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勉強“嗯”了一聲算是回應,鐘雲從有心想說些什麽,見他心不在焉的模樣,又咽了回去。

要麽他真的趁我不注意偷窺我了,要麽就是異能“失靈”了,這種現象在異能使用初期很普遍,八成是精神力不夠集中。

權衡了一番,蘇閑還是認為後者的可能性大一點。

不過他也沒有要提醒鐘雲從的打算——就他個人而言,極其不喜歡他這種能力。

于是他若無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裝,打算出門的時候,鐘雲從卻想起了先前未了的紛争,他叫住了假裝失憶的蘇治安官:“我也要去。”

他又一次嚴正聲明了自己的立場,蘇閑不好再裝聾作啞,有些無奈地回過身:“我是去執勤,不是去玩。”

“我知道。”

“今天我要去的是西城,就是你差點丢了命的地方。”蘇閑刻意強調,“那裏聚集着大量的類似生物。”

鐘雲從說不怵是騙人的,可對老爹安危的憂心忡忡更令他無法忍受,他破釜沉舟地往前一站:“我不怕!”才怪。

“醜話先說在前頭,你非要跟去,”蘇治安官涼涼地來了一句:“可別指望我會管你。”

鐘雲從嘆了口氣,這是要逼我放大招啊。

其實他真的不想用那種事來要挾別人,多少顯得low了一點,但在這種關頭,鐘雲從決定卑鄙一回了。

“你要是不帶上我,”他直視着蘇閑的雙眼,冷靜地發出威脅,“我就把你的單身後遺症宣揚給這幢樓的每一位住戶。”

他說話的時候,還不知道從哪裏撈出來一個舊式的揚聲器,是個相當配合劇本的道具。

蘇閑盯着揚聲器,足足三十秒沒吭聲。

他心下自然是惱火的,不過卻是早有預感,畢竟這小子本來就不是省油的燈,這麽大一把柄落他手裏了,哪能不用呢?他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圖。

可看穿歸看穿,蘇閑并沒有什麽有效的應對方式,鐘雲從那番卑鄙無恥的宣言發表之後,他頭一個想起的就是盈盈,并且下定決心絕對不能讓她知道。

那樣的話,就得堵住鐘雲從的嘴;要堵住他的嘴,就得帶他一起去。但他實在不想如了他的願,所以綜合的出來的結論就是——要不把他滅口得了?

之後張既白會來找他追十倍的債吧?蘇閑發愁地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放棄了殺人滅口的計劃。

既然還不能弄死他,就只好妥協了。

“好吧。”他終于還是屈服了,鐘雲從還不知道他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個來回,他聽到蘇閑松了口,大喜過望:“那……咱們現在就出發?我要不要做個僞裝什麽的?”

蘇閑冷冷地看着他,僞裝?張既白說要給他弄一副隐形眼鏡,到現在也沒送過來,這也是他這兩天嚴令禁止鐘雲從出門的原因之一。

“你等等。”蘇閑丢下這句話之後就回了他的房間,沒一會兒就出來了,手上拿着一套衣物,看顏色和材質,和他身上的制服很相似。

“這是我以前的舊制服。”他把衣物交給鐘雲從,“你先換上,其他的注意事項我之後跟你說。”

鐘雲從不敢馬虎,依言照做了,換好衣服後,他看了眼浴室裏的半身鏡,發現這身制服和蘇閑身上那一身,肩章處稍有不同,但整體相差不大。他整了整衣領,沖鏡子裏的自己笑了一笑,心說這衣服穿在我身上比他好看多了,明珠暗投啊簡直。

他走出來,蘇閑瞥了他一眼,并沒有發表什麽評論,而是語氣冷淡地告訴他:“今晚和我一起執勤的還有兩位治安官,到時候我會跟他們說你是預備隊的,我帶着熟悉一下環境。你盡量不要說話,盡量不要與他們有眼神接觸,最後,不要對任何異狀表現出驚訝,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這番警告可以說是很嚴重了,鐘雲從也拿不準裏頭有多少恐吓的成分,不過這時候還是別得罪他了,畢竟他還指望着他保命呢。

“是,是。”于是唯唯諾諾地點頭,低三下四說的就是此時的他了。

蘇閑穿上了與制服配套的同色大衣,拉開了房門,聽到鐘雲從跟上來的動靜,面無表情地又加了一句:“不要給我添麻煩。”

鐘雲從邁出房門,這些天頭一回呼吸到久違的室外空氣,正興奮着,蘇閑這句話很是打擊他的積極性,大着膽子回了一句:“你怎麽就知道我會惹麻煩?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

蘇閑笑了一聲,笑聲裏滿是嘲諷,顯然并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兒,鐘雲從自己也不怎麽當回事兒,純粹是與對方置氣,他自己有多少能耐他心裏也是清楚的,的确不給他添麻煩就是他能幫上的最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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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還在下雪,路上的人不多,偶有幾個行色匆匆的行路人,但更多的是一些衣着褴褛、漫無目的地游蕩在街頭的流浪者。

這座城市的經濟果然不行啊。鐘雲從暗暗嘆了口氣,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和他差了半個身位的蘇閑身上。

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面,藏青色的大衣把他的身形襯托的很挺拔,他的發色很深,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當雪片羽毛般飄落在他發絲上的時候,黑與白的對比就變得很強烈了。

鐘雲從撥了撥自己漂染過的淺棕頭毛,心想這破地方也不知道有沒有美發店?

他想把發色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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