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疑雲重重

鐘雲從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手裏被塞進了一根點燃的香煙,他側過頭,始作俑者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一坨五顏六色地旋風卷到了他們面前,一蹦三尺高:“誰啊誰啊誰這麽讨厭!!!”

“他,他。”蘇閑出其不意地指證了一把隔壁的鐘雲從,把鍋甩的一幹二淨,後者卻驚訝于這個氣場有一米八的小個子女人,她身高真的不夠看,昂着頭也矮了他将近一個頭,一頭亂蓬蓬的天然卷,還有一身花花綠綠打滿補丁的長襖。

因為種種原因限制,這座城市的居民身上基本只有黑白灰藍四個色調,這位女士色彩斑斓的堪比彩虹,可以說是相當高調了。

他被晃的眼花缭亂,手裏拿着的那支蘇閑抽了一半的煙被劈手躲過,沒幾秒鐘就壯烈在高跟鞋底下,彩虹女士氣勢洶洶地掐着腰:“哪來的混小子?毛長齊了沒啊就學人抽煙?”

她劈頭蓋臉一陣數落,以至于鐘雲從一時忘了自己蒙受的不白之冤一心想着怼回去:“長齊了呀,哪邊的都長齊了,就抽怎麽着?”

彩虹女士柳眉倒豎正要回擊,鼻頭卻敏感地抽動兩下,頭上的卷毛也跟着抖了兩下,随後便調轉槍頭,橫眉怒目地戳着蘇閑的胸口:“好啊你個蘇閑!學會禍水東引裝大尾巴狼了是吧?還好我鼻子夠靈!”

鐘雲從這會兒也終于記起自個兒遭受的不白之冤,憤憤地指認回去:“對啊!蘇治安官,你這樣混淆是非對得起你的頭銜嗎?”

正準備悄悄溜走的蘇閑在雙重夾擊之下不見絲毫慌亂之色,反而笑嘻嘻地調侃矮個子女人:“喲,原來你這狗鼻子還通着氣兒呢?剛不是說被堵住了?”

對方在胸前一陣亂戳:“呸!你是故意幹擾我辦案是不是?”

“我看你是故意吃我豆腐才對。”蘇閑毫不客氣拍掉扒在他身上的鹹豬手,對方悻悻地揉着手背:“呸,你這塊臭豆腐有什麽好吃的?要吃我也吃你旁邊這位掐的出水的嫩豆腐~”

她毫無預警地往鐘雲從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堪比X光線的眼神上下掃描:“咦,是新人啊?之前沒見過呀。”

被揩了油的鐘雲從都來不及嬌羞懊惱一下,就被她這句話震得心神不寧,他還沒把之前蘇閑那身舊制服給換了,此時又同蘇閑一起出現在命案現場,自然令人誤會。

他幹咳一聲,瞟了一眼蘇閑,後者回了他一個眼色,他心領神會:“噢,我是那個,預備隊的……38號,跟着蘇……組長,實習,嘿嘿。”

蘇閑也無縫銜接,向他介紹對方的情況:“這位是‘貴賓犬’女士,你的前輩,我的屬下。”

鐘雲從聽見“貴賓犬”這個很不正經的稱呼差點沒忍住笑:怎麽說呢,這位女士綁起來兩叢天然卷垂在耳邊,和卷毛小狗還真是神似。

“貴賓犬”飛起一腳狠狠踢在蘇閑的膝蓋上:“去你媽的!你才是狗呢!”

蘇閑揉了揉她那頭卷毛:“你當然不是狗,你的鼻子比狗可靈多了。”

“貴賓犬”丢了個白眼給他,轉身往回走:“得了別偷懶了,大家夥兒都忙着呢。”

蘇閑跟了上去,走了兩步又轉頭問:“你來不來?”

既然他已經在不止一位同事面前捏造了鐘雲從的“預備隊38號”的身份,他跟着進現場也沒有障礙了,只要不被戳穿假身份。

不過鐘雲從對于屍體仍是心有餘悸,他擺擺手:“我就不去了,反正也幫不上什麽忙。”

蘇閑點點頭:“好,那你回去睡吧,我估計得忙活一晚上。”

他松了口氣,搖頭晃腦地正準備遵從蘇閑的吩咐回去睡覺,一轉身卻瞥見樓梯口立着個苗條的身影。

“苗女士……?”他脫口而出,以為是苗林芝去而複返,那個人從黑暗中走出來,沖他莞爾一笑:“雲哥哥。”

鐘雲從眨了眨眼,旋即赧然一笑:“差點看錯了……原來是你啊,盈盈。”

>>>

蘇閑進了現場,首先問的是“貴賓犬”:“怎麽樣,現場有沒有什麽殘留的味道?”

“貴賓犬”捋了一把她那頭亂糟糟的卷毛:“同之前幾處失蹤現場一樣,有一股嗆死人的劣質香水味兒。”

蘇閑眉梢一揚:“你确定是一個味道?”

“味道是同一個,但是不是同一個人噴的我就不确定了。”“貴賓犬”皺起鼻子,嫌惡之色溢于言表,“這工業香精的味道壓過了人身上的其他味道,我鼻子都要過敏了,嗅不出別的了。”

“案發現場每次都會出現這種濃郁的氣味,看來不會是巧合。”蘇閑冷笑一聲,“看來作案者很聰明,對我們治管局的情況也挺了解,才會故意往身上噴香水。”

“貴賓犬”秀眉微蹙:“你的意思是,那家夥防着我呢?”

“誰讓你名聲在外呢?”

女治安官頓時垂頭喪氣:“那我豈不是派不上用場了?”

蘇閑笑着安慰她:“不一定啊,你先待命吧。”他說完朝項羽招了下手,對方走了過來:“其實你該好生養着。”

蘇閑搖搖頭:“不說這個了。上次讓你追查這個香水味的源頭,有結果了嗎?”

“我帶着‘貴賓犬’跑遍了幾乎全城的商鋪,最後在黑市裏找到了同一種香味的源頭。”項羽的眉頭擰成一團,看來情況并不那麽樂觀,果然,他又說,“不過賣香水的攤販說,這玩意兒買過的人不少,他也記不住幾個,範圍太大太寬泛,很難從中找出具體的某個人。”

意料之中的事,蘇閑也談不上失望:“但也不會一點線索都沒有吧?”

“嗯,算是有點價值吧。那攤販說,買這種香水的基本都是女人。”項羽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而且九成九是從事‘特殊職業’的。”

“別他媽瞎猥瑣了,”蘇閑不耐煩地抱起雙臂,“還有沒有別的?之前不是讓你們找了第五位失蹤者的妻子聊聊嗎?有沒有結果?”

“說到這個,”項羽龇了龇牙,往他身邊湊了湊,“還是繞不開‘特殊職業’這個話題啊。”

蘇閑掀了掀眼皮:“說。”

“那位校長夫人,就是第五位失蹤者的妻子啦,他生前是名中學校長,他夫人完全是一張常伴青燈古佛的臉啊,那叫一個清心寡欲,就差剃光頭發出家了。”項羽咂着嘴,“她告訴我們,她好幾年前就跟她丈夫分房睡了,那言下之意自然是……早就不那啥了嘛。至于他老公死前跟誰鬼混,她表示不清楚。”

蘇閑未置一詞,目光中的壓迫性卻不可忽視,項羽立馬清了清嗓子,繼續交代:“但我們也不能就這麽輕易放棄對吧?經過一番誠摯地詢問,他夫人最後松了口,說撞到過她老公在辦公室跟一個女的不三不四……那女的一見她就慌慌張張地跑了。後來她問了她老公,說是一個學生的媽媽,說是有求于他,所以就……嘿嘿!”

蘇閑的眉心糾結起來:“……哪個女的?找得出來嗎?”

“校長夫人當然不認識人家了……不過她描述了一個對方一個挺明顯的特征。”

“什麽樣的特征?”

“她缺了左邊的一顆犬齒。”

蘇閑的下颌線不自覺地緊繃起來,他略略側過臉,低聲問道:“鎖定對象了嗎?”

“因為說是學生家長,所以我們找了學校的老師打聽了一番,沒費什麽勁兒就有結果了。”

蘇閑閉了閉眼,沒有追問下去,因為他已經知道結果了。

“嘿嘿,你肯定猜不到,那女人是誰。”項羽對于上司沉重的心情一無所知,依舊毫無顧忌地報告着,“她居然就是咱們今晚調查這起兇殺案的嫌疑人!”

“她叫苗林芝,是個□□,在附近的幾條街上混跡了很多年,在她們那個圈子裏還挺有名。我們順着她身份這條線索追蹤下去,居然發現第一位失蹤者——就是那名不惹人注意的小混混也有關系。貌似是情人吧,對方曾經是她的保護傘。至于其他人,我們經過走訪調查,暫時還沒找出她同其他失蹤者也存在類似關系的證據……不過也不能排除掉這個可能性。我的意思是,也許幾位失蹤者除了性別之外的另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都和苗林芝有關系。”項羽一本正經地交代着,“而且她今年37歲了,已經是潛伏期末期,随時可以進入發病期的年齡了,甚至有可能已經是‘病變者’了。就目前掌握的信息而言,她和失蹤案及兇殺案的受害人都有牽連——與失蹤案兩位失蹤者疑似有過□□易,與兇殺案的死者是有過沖突的鄰居,存在殺人動機。”

項羽陳述完這番話之後,又做了個總結:“綜上,我認為苗林芝存在很大嫌疑,是重點調查對象,所以我已經讓弟兄們把樓下的苗林芝控制住了。”

蘇閑沉默片刻,而後拍拍項羽的肩:“辛苦你了,做得很好。”

而後他又轉頭望向剛屍檢完畢的張既白:“有什麽情況?”

“和鐘說的差不多,死因是利器割斷頸動脈失血過多,死者的嘴唇被劃破,舌頭也被割斷,并且有被淩虐的跡象,整個口腔被利器攪的稀爛。”張既白摘下手套,交給另一名治安官處理,“我覺着,兇手這個行為,蠻有意思的。”

蘇閑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你告訴我,有意思在哪兒?”

“充滿了報複性質。”張既白一針見血,“有一種說法是,造口業會招致果報,而拔舌頭是一種對口出惡言者常見的詛咒。”

蘇閑只覺得腦袋沉甸甸的,兩邊的太陽穴都在突突跳着:“你是指,今天早上胖嬸和苗林芝那場争吵吧?”

張既白聳聳肩:“你心裏早就有數了吧?再說了,這也不屬于我的職業範疇了。”

項羽接了話茬:“我們剛才問了這棟樓裏的幾個住戶,衆口一詞,都說當時死者對苗林芝及其女兒進行了辱罵。苗林芝懷恨在心,殺人割舌,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蘇閑按了下太陽穴,轉而問起了舌頭的下落:“死者的舌頭呢?沒有找到?”

張既白搖頭:“沒有在這間屋子裏找到。”

蘇閑默然,這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嘈雜,他走過去,發現項羽扭住了一個人,正在不客氣地訊問着來人。

被扭住的是個中年男子,形銷骨立的身材,因為太瘦,兩只眼睛很突出,像極了比目魚。

“你鬼鬼祟祟躲在這裏幹什麽!”項羽厲聲喝問,“不知道這裏已經被封鎖了嗎?”

中年男子哭喪着臉:“我就是想打聽一下你們的進度……”

項羽一聲冷笑:“關你什麽事!莫非你是兇手?”

他霎時間吓得語無倫次,拼命地搖手:“不是不是!你們別冤枉好人……蘇、蘇長官,您看這……”

“他是這幢樓裏的住戶。”蘇閑淡淡地開口,“李叔,你沒事跑這裏做什麽?現在可不是看熱鬧的時候。”

項羽見蘇閑竟然發話了,一時間沒轉過彎來:“咦,老蘇你怎麽認識他?”

蘇閑瞥了他一眼:“我也住這兒。”

項羽後知後覺:“哎喲,我給忘了!那……嫌疑人你豈不是也認識?”

蘇閑扯了扯嘴角:“是啊,認識。”

那中年男子怯生生地插進了他們的對話:“嫌疑人……指的是林芝嗎?”

“林芝?”項羽咧了咧嘴,“看來你跟嫌疑人很熟啊?”

對方一時間傻眼了,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蘇閑看着他:“怎麽着,李叔你想打聽什麽?”

李叔讪讪地開口:“也不是……我剛上樓的時候發現盈盈媽已經被你們抓起來了……但她沒有殺人啊!”

“你怎麽知道她沒有?”

他撓了撓後腦勺:“我和她認識很多年了……她肯定沒膽子殺人的!”

項羽顯然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他不耐煩地說道:“得了吧,她殺沒殺人可不是你說了算的,現在所有證據都指向她,她跟死者又有矛盾,不是你一句話就能洗脫嫌疑的!”

“這事兒我知道,當時我就在旁邊站着。”李叔急忙解釋道,“但吵歸吵,她沒膽子這麽幹的,而且她的心也沒那麽壞……”

蘇閑忽然打斷他:“你的意思是,你目睹她們争吵的全過程?”

“是、是的。”

“那我問你,胖嬸是不是說過一些過分的話,刺激了苗林芝?”

“對,對!”李叔一拍腦門,“我印象很深的,胖嬸罵她是婊子,也罵了她家姑娘,之後小苗一氣之下沖過去咬了胖嬸的鼻子,被拉開之後才說了那些話……”

“哪些話?”蘇閑挑起半側眉尾,“諸如殺人這樣的威脅嗎?”

李叔怯怯地點了點頭。

項羽咋舌:“頭兒,您看,這動機可太明顯了,擺明了就是洩憤報複啊!”

蘇閑眉頭深鎖,李叔忽然抓住他受傷的胳膊:“蘇長官!您可是她看着長大的,您也知道的吧,她不是壞人!狠不下那個心去殺人的!”

蘇閑登時面色煞白,李叔沒輕沒重的,碰到了他左臂上的傷口,項羽見狀,趕緊推開那家夥:“沒事吧你?”

蘇閑勉力擺了擺手:“……沒事。”他看着着摔了個跟頭的李叔,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顏悅色:“行了,她是不是兇手,由治安所的人調查。李叔你別瞎摻和了,回去吧,不然李嬸該生氣了。”

李叔的嘴唇嗫嚅了幾下,似乎還有話想說,可聽到“李嬸”二字之後,面色微變,顫顫巍巍地爬起來,佝偻着身子走出去了。

項羽攙了一把面如白紙的蘇閑,懷疑地問道:“你那傷口不會又流血了吧?要不要讓張醫生給你瞧瞧?”

蘇閑仍舊搖頭:“走,下樓去,找苗林芝談一談。”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