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節晚自習結束,她拿着杯子站起,準備去洗手間清洗
她不明覺厲的詞,将已經講過是詞根的兩個地方标記出來,又在中間剩下的幾個字母下畫了一條橫線。
謝青陽在橫線下面用鉛筆寫:簡單詞在加詞根的過程中可能會有一些變形,這個規則很麻煩,總之,這裏“nym”的原形是“name”。
再往下是一個金色彩筆畫的星星符號,後面跟着:“e”在詞尾的話基本都沒什麽意義。
沈悅之努力消化片刻,正好謝青陽把草稿紙推了回來。
她看到草稿紙上也多了一行秀氣的筆跡,是說:別說了,我上學期英語成績在我們班是中下游的。
沈悅之:“……”附中的那一群都是什麽人啊,不不不,他們還是人嗎?!
見她不動彈,謝青陽又把草稿紙拿了回去。
沈悅之一句“等等”還沒出口,就見謝青陽已經在草稿紙上寫了起來。
是問她:所以,anonymous是什麽意思?
沈悅之深呼吸。
她冥思苦想半天,猜測:沒有名字的人?無名者?芸芸衆生?
謝青陽回了她一串省略號。
沈悅之挫敗一秒,繼續猜:沒有……沒有功名的人?白丁?
謝青陽這回畫了一個生氣的顏文字,描粗:形!容!詞!
沈悅之:QAQ猜不出來。
謝青陽:……匿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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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悅之恍然大悟。
再看寫在草稿紙上的單詞,頓時覺得很親切。別說旁邊還有謝青陽的筆跡,沈悅之在心裏思量,自己是不是要把這張紙留下來,和謝青陽的照片一起,貼在自己房間牆上。
謝青陽:做閱讀的時候,有上下文能聯系,會好猜很多。而且變形方式雖然麻煩,但也是有套路的,多看看就知道了。
沈悅之回:嗯嗯,我加油。
謝青陽:嗯,別回啦。
是要結束這場上課摸魚的意思。
沈悅之略有些遺憾,外表看起來是乖乖回歸單詞書了,心裏仍在想七想八。
一會兒是:“謝青陽懂這麽多,在江大附中居然還能考中下游……雖然只是單科成績,可可可,那學校的英語卷子得有多變态???”
一會兒又成了:“同桌真的好好啊,如果她能搬來我宿舍就好了,沒有多餘的床鋪,但她可以睡在我床上啊=v=”
一直到下課,沈悅之的進度還停留在這天的第一列單詞。
她心虛地看一眼旁邊的少女,見謝青陽完全沒注意自己這邊,才悄悄舒出一口氣。
舒完之後又開始不開心,明明自己一天到晚都在看謝青陽,謝青陽的注意力卻總放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
比如這會兒的單詞書,再比如上一節晚自習她做的卷子。
沈悅之“唉”了聲,托着下巴,腦子裏一堆字母到處亂飄。
外面的嘈雜聲還在繼續,幾個班主任好像心有靈犀,都選擇一個班一個班地排座位。
至于順序,全看班裏學生是否眼明手快。
等了三四個班,第四節晚自習将要開時,一直守在門口的同學朝班裏大喊:“三班排完了!咱們出去排隊!”
班主任下下課鈴響時就抱着杯子出去了,大約是回辦公室泡茶或拿東西。
一群人往教室門口擁去,看看這架勢,沈悅之就道:“同桌,咱們要不然晚點走?”
她是擠慣了公交車的,哪怕再擁擠的人群,給她半分鐘,都能從車頭走到車尾。
更何況小小一個教室,別說人流已經從前後門分散,就是都擁在一起,沈悅之也不會皺一下眉毛。
可謝青陽不一樣啊。
她看起來就嬌嬌的,被擠到就算了,萬一被誰踩了……不行,沈悅之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心疼。
謝青陽不置可否地答應。在一班人都在往前後兩個小小的門沖的時候,她們坐在自己座位上,還好整以暇地聊了會兒天。
主要是沈悅之說,謝青陽答。
沈悅之:“你現在英語這麽好,是不是很小就開始學了啊?”
謝青陽:“我英語真不好……附中有外教,很多人都可以直接去和外教聊天了,用英文,但我只能聽外教講,大部分時間都用漢語和他說。”
沈悅之驚嘆:“那也很厲害啊,可以完全聽懂。”
謝青陽的眉尖微微擰起了些:“真的,沒有。”
見她這樣,沈悅之只好把自己的欽佩壓在心裏,轉而問起別的問題:“那,你們外教的漢語講得很好嗎?”
謝青陽面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是啊,他還參加過一個江城電視臺辦的小節目,全程講漢語的。不過……可能是因為和學校簽了協議吧,在我們面前他一直都是說英文的。”
沈悅之若有所思:“啊,這樣。”
謝青陽道:“那個,不然咱們先把東西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沈悅之眨一下眼睛:“行啊,待會兒就方便了。”
等大部分人出了班門,高三二班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紀律性。不管前後左右是誰,總歸先站成一隊,然後再慢慢調整順序。
張茂彥從前門往教室裏看,就見謝青陽還坐在自己座位上,大有等所有人都出去以後再走的架勢。
他無可奈何,再想想自己剛才,頓時後怕。
還好沒出踩踏事故……哎,也沒必要自己吓自己,就這麽幾個人,還是在平地上,能有什麽問題。
他沖謝青陽招了招手,示意:“謝青陽,你站排頭。”
謝青陽聞聲擡頭,對身側的沈悅之道:“差不多了,咱們出去吧。”
沈悅之點一點頭:“嗯。”
兩人站起來,分別走在她們那一組的左邊和右邊。謝青陽理所當然地往前門去,沈悅之跟着她走了大半,才想起來,自己應該站在偏後的位置。
可路已經走了,這會兒再回去實在太奇怪。
沈悅之樂觀地想,幾十個人,不可能只站一列。以往都是三列搞定,說不定輪自己的時候就正好在前面。
結果現實就是那麽不給人面子。
也不知道一開始站隊的那幾個人是怎麽想的,這天共站了四隊。四個人并排,加上之間的一點空隙,差點把走廊塞滿。
沈悅之的位置在第三排最後一個,她再不情願,也只能苦着臉,去自己位置上報道。
前後的人都和她挺熟,很快久聊起來,一邊聊一邊自誇:“咱們班這下子站隊站得太快了,剛剛晚自習的時候一班第一個出來排,結果啧啧啧。”
沈悅之想了想,覺得也對。
但她這會兒沒什麽心情自誇,只擡眼遠眺謝青陽。
謝青陽正在和張茂彥和王萱講話。
王萱說:“今天都周四了,後天下午應該就有小測驗。”
張茂彥:“不是吧,這麽喪心病狂?”
王萱:“之前不是都說了嘛……總歸,不要低估老師給你布置卷子的心情。”
張茂彥贊同:“這倒是。”
班裏氣氛一直很好,至少是在謝青陽面前,一直沒有男生打架女生撕的現象。
被轉校生一舉奪取班級第一寶座的張同學,和由班級第二淪落到第三的王同學,此刻十分和諧地在謝青陽旁邊讨論:“不知道這禮拜會考什麽……”
謝青陽離他們很近,自然而然就加入談話:“平均分最低的科目是地理,會不會是參考這個?”
張茂彥說:“有道理啊。但地理不是一直都那樣嗎,去年高考全省均分才四十多。”
王萱道:“可照這麽說,歷史均分也才三十多啊。”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轉頭看謝青陽:“其實考什麽都不重要……”
張茂彥:“這種小測驗的監考很松的,甚至都不一定有監考。”
王萱贊同地點頭:“嗯,我之前問過上一屆的學姐,小測驗就是在自己班上考,同桌都不用分開,監考也是班主任監,很多時候都形同開卷。”
謝青陽:“是嗎,這麽松?”
王萱道:“所以……”
張茂彥:“要不要分工合作一下?”
謝青陽:“……”
坦白說,轉校生這會兒有種“我看了那麽多伏筆鋪墊,結果結尾就是這個?!”的坑感。
張茂彥和王萱大約是很早之前就講好這件事,甚至此前就有過類似的合作。這會兒有個成績更高的來,自然要試着能不能将對方拉入夥。
被兩人注視着的謝青陽“哦”了聲:“可以啊。”
王萱:“诶?”
張茂彥已經笑眯眯開口:“那就說定了。”
王萱道:“哎,我本來還想着你會不會覺得我們耍滑頭,要告老師呢。”
謝青陽:“……為什麽?”
王萱道:“呃,我也不知道,直覺?”
謝青陽無言以對,半晌過去,也只能又幹巴巴地“哦”了聲。
饒是如此,講定“分工合作”後,三人間的氣氛還是陡然輕松起來。
張茂彥與王萱問起謝青陽的一些學習方法,謝青陽都坦然相告。
“數學就是理解加細心吧,沒什麽好說的。地理差不多,但我人文地理學的很不好,沒法給你們提什麽建議。歷史基本都是分析題,那些套路往上套呗,總不會考太超綱的東西。政治有答題模板,還是往上套。英語,單詞和語法,這個沒辦法。語文,嗯,就那樣吧。”
她三句兩句說完,剩下兩人想了想,王萱先說:“人文地理也是有很多模板的,盡量往上寫就行了,答錯又不扣分。”
張茂彥贊同:“是啊,答對就算運氣好了。你說政治模板,是哪種?”
謝青陽道:“我們老師有改卷組的,嘉明應該也有吧。之前老師說過,上上一屆有一道大題,标準答案裏有一句很重要的話是題目材料裏的原話……模板就是,找到那句重點,抄上去,然後不同類型的題目有不同的話術,那個老師給我們總結了很多,其實我還沒背完。”
張茂彥:“嗯,希望這個老師也給我們多總結一點吧。”
他完全沒有問謝青陽要模板的意思,倒是讓謝青陽稍微驚訝了一下。
轉來嘉明前,謝青陽想過很多這個學校的情況。
雖然轉學來的突然,前一天晚上剛聽母親提起,第二天她就站在嘉明的講臺邊。但這是江城少有的以軍事化管理著稱,歷年成績還不錯的地方,一直都引得別的學校的學生好奇觀望。江大附中與嘉明在校風建設上時兩個極端,也是因為這個,有關嘉明的探讨,在附中一直沒有停息過。
此外,知乎上也有很多關于嘉明的答案,其中很大一部分學生都是匿名,一個個都在控訴學校的嚴厲和不近人情,還有日益泛濫的校園霸淩。有個不知是男是女的答主說過,TA記了一個學期的筆記本,就放在桌兜裏,自己記得清清楚楚,可一轉眼就不見了。
“大家都知道筆記本的重要□□,而且那個本子還兼我的改錯本,這麽被偷了,以後複習得受多少影響?只能說那個小偷贏了,祝小偷原地爆炸。”
但也有很多學生選擇露出ID,很有感觸地表示:“都說嘉明是軍事化管理,但在我看來還好,至少這裏從來不要求學生疊豆腐塊。感謝這一年來老師的陪伴,感謝這一年來刷的幾百張卷子,感謝……”說了一長串,硬是把一個網站上的回答變成雞湯。
那時候,看過很多嘉明學生的答案後,謝青陽心裏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
她覺得,嘉明是一個層級分化很嚴重的地方。這裏有最刻苦的學生,也有最令人厭惡的惡霸。
她甚至想過,自己會不會遇到那些匿名答主提到過的欺淩事件。
而在這會兒,謝青陽只會去想,是不是自己轉學來後解除的同學都太可愛了?尤其是沈悅之,實在是史上最畫風不對的校霸。
偶爾掃興,還是在宿舍時。可李安然與楊悅原本又不是在嘉明讀書的,只是到這裏複讀,和嘉明本身能有多大關系?
羅老師從辦公室走出來時,就看到站在自己班門口的,雖然還是有些亂,但已經大概排好的隊伍。
她笑眯眯地走到前面,杯子中多了一杯濃茶,散發着袅袅清香:“大家都站好了?那直接往裏走吧。上一次的第一名在哪裏?”
謝青陽舉起了手。
羅老師道:“行,進去。”
按照之前和沈悅之商量的那樣,謝青陽坐到了第四排的某個位子上,身後就是自己用了一個月的桌子。
然後是張茂彥、王萱……班中人一個個進來。
與誰同桌都是提前說好的,大部分人也精心挑過座位。但班裏人實在太多,很多時候,在講好的同桌裏先進教室那人往裏走時,他們看上的位子已經被別人占了。
好在大家都很友好,偶爾有人商量幾句,後面的人就有耐性地等着。說的時間長了,班主任羅老師也會出聲提醒。
何況大部分時候,失去心儀座位的人都只是自認倒黴,重新找別的座位。
有別的幾個班的前車之鑒在,謝青陽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哪怕這座位一直排到下課,她也不會覺得奇怪。
人一個個進來,又一個個坐好。周而複始,不知過了多久,她旁邊終于多了一個人。
沈悅之問:“同桌,你累了嗎?”
謝青陽這才發覺,自己似乎已經快抱着杯子睡着。
她的水杯高度正适合将下巴搭在上面,平時是休息神器,這會兒就成了催睡力器。
謝青陽坐直一點:“沒有。”
沈悅之道:“沒關系,還有二十來分鐘就下課了,可以回去睡覺。”
謝青陽:“嗯。”
沈悅之看了看她,注意到自家同桌面上是真的沒有太多倦色。她說不清自己是放心還是失望,很久都沒見謝青陽睡過了,更別說,哪怕是之前少有的謝青陽在教室補眠,也是将頭埋在臂彎裏,不露出絲毫給旁人看。
一瞬間,沈悅之滿腦子都是謝青陽吃東西時的模樣。吃東西那麽可愛,睡覺應該也不遑多讓?
她陷入腦補,耳根又開始發燒。
腦海裏的兩個小人重新開始無休無止地争吵,還沒等吵出一個結果,忽然見謝青陽站了起來。
沈悅之這才發現,原來班裏人都進完了,開始搬東西。
她和謝青陽在此刻當然輕松,只需要轉個身,就能把書本和一些雜物拿過來。可惜桌兜還是滿滿的,不能一步到位,也是遺憾。
等原本坐這個位置的陳金戈與他的同桌将兩人的東西帶走,沈悅之與謝青陽沒費多少時間,就将自己的東西歸置好。
這種環境,肯定是沒什麽學習的心思了。想到這裏,沈悅之幹脆開始收拾書包,還讓謝青陽也去收拾。
謝青陽把文具都放到文具袋裏,看看書包:“……其實也沒必要背了吧?”
沈悅之:“诶?”
謝青陽:“回去以後就要睡了。嗯,拿個杯子就行。”
沈悅之一想:“也對,”
頓時覺得自己前兩年在嘉明白待了。
到最後一節晚自習也結束,班裏還是有很多人沒有完成搬家。
羅老師笑眯眯地走了,走前還提醒:“大家看着時間,別拖太晚,回去還要洗漱呢。”
沒搬完的人就開始感慨,王萱和張茂彥都選擇了自己從前的座位,實在太英明。謝青陽和沈悅之是坐在離之前座位很近的地方,也很方便。
沈悅之與謝青陽難得在前幾名出教室,前者頗不習慣:“哎,居然還剩那麽多人。”
謝青陽道:“應該也就這麽一次吧。”
沈悅之想了想,糾正她:“每個月一次。同桌,咱們以後幹脆一直都坐在這裏?”
謝青陽很無所謂地說:“行啊。”
倒是沈悅之自己又反悔了:“……算了,還是到時候看情況。”
她們周圍有很多人,在走到三號樓下時,沈悅之甚至看到了邱童。
但她只是遠遠看了對方一眼,就又将視線移回謝青陽身上。
沈悅之說:“晚安。”
謝青陽大概永遠不會知道,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下,蘊藏了沈悅之的多少情緒。
她只是擡起眼,與沈悅之對視,也說:“晚安。”
少女的眼裏倒映着天上繁星,也倒映着自己。
沈悅之的呼吸停滞了片刻,神色柔和許多:“同桌……”
謝青陽:“嗯?”
沈悅之只是笑一笑,然後突然擡起手,将掌心放到謝青陽發頂,用力一揉。
揉過後飛快跑開,聲音遠遠傳來:“我走啦!再見!”
頭發淩亂很多的謝青陽:“……”此人多半忘記吃藥,鑒定完畢。
她用手指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可怎麽都理不順。
總歸馬上就要熄燈了,紀檢也不會這個時候來查女生的頭發有沒有紮起。謝青陽幹脆将皮筋摘下來,披散着頭發,往宿舍樓裏走去。
在她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邱童正在和自家閨蜜嘤嘤嘤:“你看吧,我說她們兩個有貓膩。”
劉曉嬛用自己鋼管直的眼光估量片刻:“還好啊,我覺得沒什麽。”
邱童堅持:“至少沈悅之肯定!必須!對那個女生有感覺,我用我的姬達發誓!”
劉曉嬛:“姬……達?”
邱童:“……LES雷達啦。”
薄雲慢慢在天空飄動,偶爾遮住那輪彎月。
月光撒在江城的每一個角落,江大附中的校園早已寂靜無聲,可嘉明正是人聲鼎沸的時候。
無數男生女生穿着拖鞋去水房洗漱,原本還算空曠的空間在擠滿一層樓的人後頓顯擁擠,謝青陽站在其中,倒是很好運氣地有一個水龍頭。
而在另一棟樓裏,沈悅之正無力地面對着“受傷”的孫敏。
孫敏:“我有好吃的都想着悅哥哥,可悅哥哥從來不想着我,哭哭。”
李蓉咬着仙貝:“太假了,差評。”
沈悅之看天看地,伺機帶上洗漱用品跑路。
孫敏:“果然,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了,哭哭。”
剛跑出兩步的沈悅之差點摔倒在地。
李蓉:“親,你這樣我是要退貨的哦親。”
雲層終于完全散開,嘉明已經安靜下來。
剛入校的初一、高一生興奮地竊竊私語,紀檢加緊夜巡,在宿舍樓裏敲來敲去。
這麽折騰到午夜,終于所有人都睡下。
第二天。
一直到這時候,謝青陽才有種“啊,開學了”的真實感。
她依照往常習慣的時間到食堂,原本以為自己會面對大半個食堂的空桌子,萬萬沒想到——
居然是滿的!
滿的!
無數稚嫩的新鮮面孔在謝青陽眼前走來走去,剛剛考過應屆生年級第一的轉校生謝同學無言以對,只能深呼吸。
她走到自己慣常吃的窗口前,看着足五六米的隊伍。
舀豆漿的大叔像是很有經驗,一邊舀,一邊吆喝:“同學們排隊排隊,早點管夠。”
與此同時,食堂內還響起廣播:“親愛的同學,如果你已用餐完畢,請将座位讓給其他同學,盡快進入教室自習。”
謝青陽面無表情地想,啊,這就是嘉明。
相比之下,已經在學校待了兩年的沈某人在此時就顯得很有經驗。
她給謝青陽講:“其實我們一般都是輪流買早點的。一個人在一個窗口買六分,這樣一來一禮拜也就去一次食堂……還能減少人流量,多好。”
謝青陽:“謝謝,你這個方案對我來說沒有參考價值。”
沈悅之想了想:“那要不然……”
謝青陽道:“不用,我以後可以早點去食堂。”
沈悅之“唔”了聲,“也可以周末帶面包來啦。不過也就是開學的時候會這樣,以後人會慢慢少很多的。”
謝青陽說:“因為吃膩了?”
沈悅之道:“還有啊,你不是之前也說過,一般人開學的時候都會有三分鐘熱度的,起的特別早。到後面,就是快打鈴的時候食堂裏爆滿了。”
謝青陽若有所思。
正式開學以後,生活裏還多出很多之前并沒有的事。
比如說她們此刻正要面對的,升旗儀式。
謝青陽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班裏還有體育委員。
還是一男一女,女生是之前常常來問她問題的張彤,男生是和曲璐璐組成了相聲二人組的馬骁。
往日空空曠曠的籃球場,在這一日變得格外狹小。班與班之間幾乎沒有縫隙,這才勉強站下連帶複讀生在內的七個年級。
随着太陽越來越高,溫度也越來越熱。汗水從鬓角流下,周圍的空氣盡由同學們的吐息組成,帶着難以想象的憋悶。
校長在主席臺上慷概激昂地陳詞,先是一堆場面話,然後說道上一屆的中高考成績,再有就是對學生的期盼芸芸。
在謝青陽以為,這一切終于要結束的時候,主持人話鋒一轉:“接下來,是上一學期的獎學金頒獎儀式!”
謝青陽:“……”這得等到什麽時候!
除了新初一高一還有打醬油的複讀生,剩下四個年級,每個年級二十餘個班,每個班平均下來有十來個獎學金名額。
一等獎宣讀的還算快,可到後面,随着獎學金越來越少,上主席臺的人數愈發地多起來。
主席臺幾乎站不下人,只要分成兩撥……有耽誤了一段時間。
臺下很多人都在小聲抱怨,在一片嗡嗡聲中,謝青陽活動了下膝蓋,争取不讓自己的腿站僵。
從七點二十下樓到這會兒,已經過了四十分鐘。看這架勢,是得折騰到平常的早自習下課時間才算完。
冷靜,謝青陽想,今天應該只是特殊情況,以後就好了。
大概,吧。
好不容易回到教室時,屋內癱倒一片。
沈悅之對周圍女生抱怨的“腿疼”毫無所覺,一直到看到謝青陽把手伸到桌下揉腿,“同桌,你也……”
謝青陽道:“有點吧,你沒有嗎?”
沈悅之道:“習慣了。小時候嘛,我爸倒是不打我,就是我一調皮就讓我面壁思過,還必須站軍姿。”
謝青陽道:“這樣啊……嘶。”
沈悅之:“等等,你按到穴位了,不是這麽揉的……”
她說着說着,便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示範正确地放松方法。
可手伸到一半,就硬生生卡主。
那是謝青陽的腿!
雖然隔着一層校服褲子,完全看不到裏面的景色,可想也知道,薄薄一層布料,根本阻隔不了觸感。
沈悅之的喉嚨有些幹澀。
她盡量自然地收回手,将自己的一條腿踩在謝青陽凳子側面的橫杠上,說出話時,嗓音帶着不自知的沙啞:“把手放在這裏,按這裏……順着按下來,可能還是會疼,但是疼過之後就舒服很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喜新 @醉姑蘇。 兩個小可愛砸的雷~
===
悅之:同學們,你們今天背單詞了嗎……QAQ
青妹:嗯哼=v=
☆、Chapter 45
謝青陽學着沈悅之的動作, 将兩只手分開放在腿上, 一路揉捏:“是這樣嗎?”
沈悅之點頭:“嗯, 差不多。其實還是熱敷最好, 但現在沒法弄。”
謝青陽“哦”了聲,揉腿的同時順便問:“每個禮拜一的升旗儀式都那麽多人嗎?”
沈悅之給她科普:“理論上是, 不過到後面很多人都會找理由不去的。”
謝青陽似乎有些意動,又問:“那, 操場那麽小, 怎麽做操啊?”
沈悅之繼續科普:“做操的時候人少了差不多一半吧?而且會有一些班被安排到林蔭道上, 食堂前面不是也有一塊空地嘛,能聽見廣播就行了。
謝青陽道:“這樣啊。”
沈悅之笑了聲, 轉而問:“哎, 現在腿還疼不?”
在她問出這句話的瞬間,刺耳的鈴聲突兀響起。
班內靜默了一瞬,很多人條件反射地往座位上走。走到一半兒, 忽然有人想起什麽,看一眼腕上的表:“……這是下早讀的鈴啊, 沒上課。”
這話一出, 一群十七八歲的高中生迅速恢複了談性, 聊天的講題的各自湊到一堆,教室裏噪雜又熱鬧。
孫敏和李蓉坐到了一塊兒,李佩佩正好在她們前面。三個人挨着東面窗戶,哪怕是在上課看黑板時,依然能用餘光瞄見外面青翠的樹蔭。
沈悅之與謝青陽則坐在教室西數第二組, 往右還是曲璐璐和馬骁,再往右就是牆壁和教學樓走廊。
此時此刻,沈校霸正聽她的同桌講:“疼啊,不過也沒什麽,過會兒就好了吧。”
說着說着,手上的動作仿佛也慢了下來。
沈悅之:“嗯……等一下,你的手勢有點問題。”
謝青陽看一眼自己的手,“不是這樣嗎?”
沈悅之在自己腿上比劃:“你手太松了,使不上勁吧?剛剛按的時候有沒有覺得疼?”
謝青陽想了想:“有一點,但沒太大感覺。”
沈悅之道:“應該是會疼的,沒感覺的話就是沒按到位,你看我是怎麽按的。”
謝青陽觀摩了一會兒,照着沈悅之的動作,在自己大腿試驗。
兩人面對面,腿并腿。教的人滿心旁骛,聽得人也不太認真,講來講去,謝青陽都沒有沈悅之描述的那種感覺。
她其實已經不太想繼續下去。總歸只是站太久不活動,不像體能測試,每跑一次八百就要疼上三天。現在這點程度,大約過了一會兒就好了。
可看眼前的人那麽上心,又總沒辦法喊停。聽到最後,謝青陽幹脆講:“要不然,你幫我按一下?”
沈悅之僵住。
謝青陽很冷靜地給她分析:“就算我手勢對了,不是還要講究力道?再說,你說按的時候會疼,我應該對自己下不了手。”
沈悅之的手開始顫抖。
謝青陽道:“同桌,行不?”
沈悅之連聲音都是顫動的:“行,當然行。”
她的思維在此刻已經炸成煙花,滿腦子都是“青陽她居然這麽邀請我”。之前那些躊躇遲疑在此刻成了過往雲煙,雖然還是覺得耳根發燒,可比起自己的一點尴尬,當然還是讓喜歡的姑娘舒服點更重要。
想到這裏,沈悅之又開始跑偏。
讓謝青陽舒服……怎麽舒服?
無數十八禁畫面在沈悅之腦中飄來飄去。說起來,她似乎還從來沒有在學校澡堂遇見過謝青陽,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其他緣故。
沈·腦補中·悅之在某個瞬間感到遺憾,但她很快安慰自己,以後還有很多機會。開學了,澡堂的人流量跟着暴增,有很多女生會選擇兩人擠在一間。
哪怕是她自己,之前也和孫敏她們幾個擠過。一開始會覺得尴尬,沒法直視舍友們,但水一沖下來,就什麽感覺都沒有了,只想快點解決戰鬥。
從澡堂出來還會相互打趣,孫敏甚至做了個全宿舍八個人的胸部排行,從小到大,沈悅之毫無疑問位列第一。
想想也挺辛酸的。
在翻飛的思緒裏,沈悅之終于将手放在謝青陽腿上。
和她之前想的一樣,隔着一層布料,但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掌心下大腿的彈性。可惜的是沒什麽溫度,大約是校服褲子的隔熱性能太好。
她深呼吸了下,盡力讓手穩住,至少不要邊按邊抖。
兩只手差不多就能圈住整條腿,也不知道是謝青陽腿細,還是她手大……一路往下按的時候,她一次次止住脫缰的各樣想法,又一次次不自覺地陷入想象。
她在謝青陽剛轉來的那個禮拜,還有之前放假的十天裏,不止一次地看到謝青陽穿短褲的樣子。
那些褲子似乎太短了,到大腿根上。一旦坐下來,就幾乎不給兩條腿留什麽遮擋。
這會兒回想時,沈悅之才發覺,自己似乎看了很多次謝青陽的腿……她能想象到那兩條腿的觸感,細膩的,光滑的,沒什麽顯眼的肌肉塊,和自己完全不一樣。
沒錯……謝青陽和她完全不一樣。
謝青陽就是那種最符合人們對“女孩子”的想象的女生,雖然只有十七歲,可膚白貌美腰細腿長。相比之下,她卻渾身肌肉,皮膚說的好聽點是蜜色,說得難聽了就是太黑,和謝青陽完全不在一個色號。
“哎,同桌,同桌?”謝青陽道,“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難受?”
沈悅之“啊”了聲,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下:“我想到之前我爸教我按摩的時候的事兒,有點跑神了,不好意思啊。”
謝青陽定定地看着她。
沈悅之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根本不是“跑神”了的樣子。她的臉比她想象中要紅很多,額頭隐隐冒出汗水,一副運動過度的樣子。
謝青陽擰了擰眉,擡起手,将手背靠到沈悅之額頭。
她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對沈悅之講:“有點燙啊……是不是我手太涼?”
一邊說,一邊舉起另一只手,放在自己額頭上。相互比對了會兒,然後很肯定地說:“你額頭就是比我燙,是昨天晚上着涼了嗎?”
沈悅之:QAQ,沒有沒有沒有。
沈悅之沉浸在謝青陽手背的觸碰中,“诶?沒有,沒發燒。”
額頭上按說是沒什麽神經末梢的,可在這會兒,她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仿佛在叫嚣。
說謝青陽連手背都是軟軟的,明明看起來纖細薄弱,實際上卻意外的有不少肉?
說謝青陽的腿實在手感太好,多想讓這礙事的校服褲子消失,她就能直接碰到。
沈悅之絞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