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示弱
莫涼住的地方距離機場大概四十分鐘的車程，晚上不堵車，祁夜開得快，也就半個小時的樣子就到了。
一路上，祁夜沒說話，莫涼開始的時候說了幾句，又把自己的地址告訴她，見他始終反應淡淡也就沒有再說了。
只是偶爾她會轉眸看看他，眼底光芒灼灼，毫不掩飾。
祁夜察覺到了，微微蹙眉，沒有說什麽，甚至沒有看她。
直到車子停下，莫涼松開安全帶下車，站在車門前對着祁夜道了句，“今天謝謝你呀。”
祁夜這才轉頭看了她一眼，語氣也是淡漠，“沒事。”
他始終很冷淡，莫涼也有些無奈了，她抿抿唇，想離開卻又有些不甘心。
猶豫兩秒，她忽然道：“其實今天，甜甜她是想讓我們認識認識。”
祁夜眸光輕狹，“抱歉，甜甜她……”
他的話還沒說完，莫涼輕笑着問，“你怎麽想的呢？”
祁夜眉心收緊，莫涼又忽然道：“其實甜甜一直都有跟我提起你，給我看過很多你的照片，講過很多關于你的事。可以說，這三年我雖然不在國內，雖然我沒有見過你，可你對我而言……一點也不陌生。也可以說，我這次回來，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見你。”
說到這裏，她的臉頰有些微微發紅，到底也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深吸了吸氣，才又輕聲道：“你可能聽甜甜說過我是學醫的，學習很忙，這些年也都沒機會談戀愛。我也不喜歡浪費時間去搞什麽暧昧的東西，我這個人就是很直接，不管做事也好還是戀愛也好。我想跟你說，我覺得你給我的第一印象很好，不管是你的模樣還是家世我也都很滿意，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我們可以試着接觸一下。”
幾乎是鼓足勇氣說完這番話，莫涼紅着臉，目光期待的看着祁夜。
祁夜目光微閃，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
他仔細看着她，看清她眼底含着的期待，她似乎沒有說謊，她看起來也的确很真誠。
Advertisement
就連看上他的模樣家世這種其他女人會逃避的話題，她也很大方的說了出來。
然而也是因為她太過坦誠，祁夜卻忽然有些恍惚。
莫涼的确很像唐糖，特別是她的眼睛。
可她像的，不是現在那個飄在他身邊，總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的唐糖。
她似乎更像三年前的唐糖。
她望着他的時候眼睛也會發光，卻沒有那種亮如星辰的感覺。
祁夜心口微沉。
是的，莫涼和三年前的唐糖一樣，她們的眼睛不夠透澈，眼底總是蒙着一層讓人看不清的霧。
看起來很真誠，可實際上，她們的內心到底想着什麽沒有人知道。
他其實不喜這樣的唐糖，自然，更不會喜歡這樣的莫涼。
祁夜忽然勾了唇，在莫涼期待的眼神中冰冷的道了句，“對不起，我已經結婚了，并不想和別的女人有什麽接觸。”
莫涼微愣，祁夜已經傾身過去關上車門。
在莫涼詫異的目光中，車子從她身邊疾馳而去。
她下意識後退兩步避開，看着他的車子快速消失在視線中。
不過片刻，又緩和了神色，唇角微彎，竟是有些愉悅。
其實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如果他輕易就應了，她或許還會不高興。
祁夜果然還是一點也沒變。
不過，這樣的男人才最好不是嗎？
不貪圖女色，不會随意被女人勾引，專情且深情。
她只是沒想到，他會用已經結婚這樣的話來拒絕她，到現在，他還念着那個她嗎？
莫涼提着包的手微微收緊，幾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為什麽以前，她就看不明白，不知道珍惜呢？
另一邊，祁夜将車開得很快，幾乎将車速飙到了最高。
他盯着前方，眼底漆黑如同濃墨，某個時刻，他又忽然朝右猛的轉動方向盤。
“砰——”
車子直接撞到了路邊水泥花臺上，停了下來，整個世界好像都安靜了。
喉間滾動，他閉上眼，額頭抵在方向盤上，握着方向盤的手開始顫抖。
額頭手背都已是青筋股股，心口處一陣陣撕裂的疼痛，壓迫得他喘不過氣。
他忽然覺得特別迷茫，他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明明那三年，他覺得自己已經放下了。
可唐糖一出現，就輕易帶動了他所有情緒。
不管再怎麽控制自己，還是沒有辦法不去想她，不管他怎麽告訴自己她不值得，還是沒辦法真的丢下她。
想到她可能會找不到回去的路，想到她可能會可憐巴巴縮在某個地方，他就覺得整顆心都是痛的，似乎被什麽東西壓迫到了一個極點，稍不注意就會粉碎。
他咬緊牙，忽然又發動車子，轉了方向盤朝機場方向疾馳而去。
一直到接近剛剛離開的地方，遠遠看到還蜷縮着蹲在地上白色的那一團，他才驟然松出一口氣。
祁夜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沒有辦法了，她就像是上天專門派來折磨他的，他逃不了。
哪怕明知道她的那些讨好都是虛情假意，他也甘之如饴。
唐糖的确不知道該去哪裏？
這是機場，她不知道怎麽回去祁夜的別墅，也不知道該不該回去？
她縮在原地一動不動，也不覺得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反正她不知道冷不知道累，除去心裏頭那點莫名其妙的難受，好像就這麽在這裏蹲着也沒有什麽關系。
一直到感覺好像有人站在身前，她才茫然的擡了頭。
安靜又深沉的夜色，她對上了祁夜那雙看不出情緒的深黑眼眸。
他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眸光平靜。
唐糖張了張嘴，叫出了他的名字，“祁夜……”
開口時的聲音都像是沾了這夜間氤氲的水汽，讓祁夜的心髒柔軟了幾分。
他暗自一嘆，在她面前單膝蹲下，低聲問她，“剛才為什麽不上車？”
“我……”
唐糖咬咬唇，低下頭，“我不想給你們做電燈泡……”
祁夜微蹙眉，唐糖又補充，“莫涼她，對你有想法。”
語氣悶悶的，很明顯的不開心。
祁夜半眯了眼，忽然勾了下唇，“你自己過得糊裏糊塗，看別人時，倒是雙眼明亮。”
唐糖不滿的擡頭，“我哪裏過得糊裏糊塗了？”
祁夜盯着她，目光更深，“不糊塗，為什麽要自殺？”
再見她後，這是他第一次問她這個問題，真的很想知道，她為什麽這麽不珍惜自己？
她想要什麽，他都可以給她，只要她開口。
如果她當時說不想結婚，他就算再難受也會答應她。
可她偏偏用了最糊塗的方法。
而他這個問題又把唐糖難住了，她要怎麽跟他說，直接承認她不是那個自殺的唐糖嗎？
“其實我……”
她開口，對上祁夜的目光又頓住，她覺得，自己如果這麽說對他好像很殘忍。
他那麽喜歡他的妻子，如果她跟他說她其實不是，他是不是會更加絕望？
而且，他是不是會恨她，恨她冒充他的妻子欺騙他，然後會不會找人來收了她？
唐糖特別糾結這個問題，也不敢輕易說出真相。
所以她猶豫了好久，還是只低低道了句，“對不起……”
祁夜看着她，也是好久，苦苦的勾了下唇角，“唐糖，你對不起的，不是我。”
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
她忘記了，他們曾經多麽艱難才能活下來，所以她輕易就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這或許，也是他最‘恨’她的地方。
但這些話他沒有說出口，因為已經沒有意義。
見唐糖疑惑的看着他，他只是閉眼嘆了嘆，低聲道：“好了，起來，回家吧。”
他說着，先站起了身。
“回家”兩個字讓唐糖心口一縮，忽然覺得，有點溫暖。
她抿抿唇，也站了起來，遲疑的跟上了祁夜。
車就在旁邊，祁夜上了駕駛座，唐糖在副駕駛外猶豫了幾秒，還是飄去了後座。
祁夜皺眉，“前面來。”
唐糖也皺眉，鼓鼓臉頰，坐着不動，“你之前不是讓我坐後面的嗎？”
祁夜眯了下眼，從後視鏡仔細打量着她，“所以你現在是在怪我？”
他的目光幽深，眼底探究，說話又很直接。
唐糖忍不住攥緊雙手，她有些招架不住祁夜的眼神，低下頭只盯着自己的腳尖。
不能否認，是有些怪的吧，換做哪個女人被打臉兩次也會有埋怨不是嗎？
可他沒放過她，又低聲問，“剛才你不上車，是因為我答應讓莫涼坐前面……你不開心了？”
“我才沒有……”
這次唐糖回答的很快，可就是因為太快，倒是暴露了她的心虛。
說完後她就咬緊唇，懊惱的又低下頭，很想拍拍自己的腦袋，怎麽能這麽蠢？
祁夜瞧着她這模樣目光微閃，所以，她這算是……吃醋嗎？
這樣的認知讓他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他勾了下唇，聲線都柔和了些，“前面來，聽話。”
唐糖擡眸，從後視鏡對上祁夜的眼眸。
此刻他的眼底不如尋常的黑，倒是透着些隐隐的光，是妥協和期待的光芒。
唐糖心頭忽沉，她覺得自己竟然看懂了，祁夜是在對她示弱。
她之前還想過，讓他先對她服軟是不可能的。可這次，他先對她服了軟，想要打破兩人間的僵局。
然而她心裏頭又很清楚，他示弱服軟的，并不是她。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有些卑鄙，明明知道他對他妻子的感情，卻還是頂着這個身份，不敢告訴他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