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瘋了
說完, 唐糖朝雨幕中走去。
祁夜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帶着痛, 卻沒有說話, 也沒有挽留。
而是, 默默跟上了她。
唐糖也不知道這是哪裏,只知道是在郊區。
她毫無方向的走, 腳腕生疼, 一瘸一拐的。
祁夜抿緊唇看着,雖然擔心, 卻也沒上前, 怕糾纏太緊被她讨厭。
只是讓他放開, 他也做不到。
他已經追到了這裏, 又怎麽可能輕易放開她?
至于她問他的,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他很确定,他現在喜歡的人, 就是她。
而且,他越來越覺得, 小乖和唐糖,其實很可能就是一個人。
否則,這世上真的會有兩個不一樣的人這麽相像嗎?
不止是模樣, 還有眼神, 一颦一笑,都宛如一人。
反倒是三年前的唐糖,也就是現在的莫涼, 除了那張臉,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他默默的跟着唐糖,安靜的思索着。
卻又想不明白,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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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她的腳實在太疼了,雨又大,越來越冷,最後她也不想走了。
冷風冷雨和腳腕的疼痛倒是讓她漸漸清醒了過來,她忽然感覺自己就像個在自虐的神經病,就跟之前的祁夜一樣。
只是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敢自己找陌生人的車。
便拿出手機給她媽媽打了個電話,讓媽媽找車來接她,她就在路邊找了個能遮雨的地方坐下等着。
祁夜則站在距離她十米遠的地方,始終默默看着她。
唐糖知道,也不管他。
兩人一坐一站,除了風雨聲和偶爾來往車輛發出的聲音,再無其他。
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接唐糖的車終于到了。
她渾身都是濕的,早就冷得不行了,顫抖着一瘸一拐上了車。
司機忙把準備好的毛巾和熱水遞給她,唐糖接過來正擦頭發,身邊就多了個人。
她僵了下,先是下意識看了眼司機,有些緊張,好在司機神色很正常,看起來是看不到祁夜的。
她這才松口氣,轉頭看向祁夜。
他目不斜視只看着前面,端端正正坐着也不看她,好像并沒有覺得他這行為有什麽問題,只是側臉緊繃着。
唐糖抿抿唇,礙于司機在她也不好說話,重新轉回頭拿毛巾擦頭發,然後又拿了毛巾裹在身上。
按照蘇顏的交代,司機現在是送唐糖去最近的酒店,明天再回去。
唐糖也沒什麽意見,已經晚了,她也很累,不想再來回跑。
一路都很安靜,她閉眼靠着,心卻很亂,特別是當她感覺到祁夜朝她看來的眼神時,心更亂了。
二十分鐘的樣子到了酒店,祁夜依然跟着唐糖,始終跟她維持着三米遠的距離。
唐糖努力讓自己忽略他的存在,直到在前臺拿了房卡後,祁夜跟着她進了電梯。
電梯裏沒有其他人,唐糖終于忍不住了,不滿的瞪他,“你能不能別跟着我了?”
祁夜終于看她一眼,抿抿唇,低聲開口,“可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唐糖:“……”
他委屈的樣子讓唐糖一口氣堵在喉嚨口,想發又發不出來,第一次覺得祁夜臉皮還挺厚的。
然而面對這樣的他,她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咬咬牙也懶得理他了,別開臉只看着電梯上的數字。
祁夜看着她的模樣目光暗淡了幾分,喉嚨滾動,又自嘲的笑了笑。
果然都是報應,以前他怎麽對她的,她現在就要怎麽還回來。
不過沒有關系,如果這樣能讓她出氣,他也無所謂。
電梯停下,唐糖走出電梯,走到房門前時她頓住,輕聲道:“不要跟進來。”
說完,她打開門進去,從頭到尾沒有回頭。
祁夜看着緊閉的房門抿緊唇,站在那裏,當真就沒有再進去。
房間裏,唐糖靠着門板低垂着眼,安靜了好一會兒,她仰頭眨眨眼,把想流出來的眼淚全都眨回去。
然後才低低罵了聲,“大壞蛋。”
這一夜似乎很漫長。
在陌生的床上,唐糖翻來覆去根本沒辦法入睡。
她總會忍不住想到祁夜,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在門外,或者已經回去了,還會不會再來?
漸漸的,她眼皮開始發沉,太陽穴卻隐隐作痛睡不安穩,有時候覺得很冷,有時候又好像很熱。
就這樣維持着昏沉的狀态,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塊冰貼上她額頭。
她被冷得一個激靈睜開了眼,便見祁夜正坐在床邊,她額頭上的也不是什麽冰,而是他的手。
她有些迷茫,怔怔看着他。
祁夜一只手放在她的額頭,就這麽和她對視着。
他唇角抿着,有些緊張,生怕她又會開口趕他走。
其實他不是故意要進來,只是他在外面等了一夜又一個上午,現在已經是中午了,房間裏依然沒有絲毫動靜。
他擔心她,到底還是沒忍住進來了。
進來後便見她還睡着,臉色蒼白,雙頰卻帶着不正常的紅,唇瓣也發着幹。
那瞬間他意識到她可能發燒了。
昨天晚上淋了那麽久的雨,怎麽可能不生病?
他有些懊惱自己沒早些想到,生生讓她在這裏難受了這麽久。
只是他剛将手放到她的額頭,她就睜開了眼。
然後便這樣傻傻看着他,慢慢的,眼底才湧出一點清明,眼睛也越來越明亮。
祁夜心頭微動,正想解釋,卻發現她眼睛裏的光其實只是快要掉出來的眼淚。
她唇角動了動,似乎想開口,卻沒發出聲音,眼底的水光卻更泛濫了些,眨眨眼,就落了出來。
祁夜心底一軟,想也沒想的低下頭去吻她的眼淚,“寶寶,不哭……”
他的聲線緊繃,想抱她,又怕自己身上太冷會讓她病情加重,只能将手撐在她身體兩側輕輕親吻她,将她的眼淚一點點吻去,把那些苦澀的味道全部吞下。
随着他的親吻,唐糖的眼淚慢慢停下來。
她開口,聲音幹啞,“祁夜……”
祁夜“嗯”了聲,唐糖癟了癟嘴,忽然道:“你好讨厭。”
水汪汪的眼看着他,明明是在罵他,他聽着卻忽然覺得心裏頭亮起了一束光。
她這樣嬌嬌氣氣的罵他,比起冷漠的背對着他好了數萬倍,讓他又生出些希望。
至少,她不是真的厭惡他。
至少,她還願意對他撒嬌,哪怕只是因為病了。
心軟如水,他又親親她的眼,柔聲哄她,“嗯,我很讨厭,我以後都改好不好?”
唐糖卻搖頭,聲音又輕又啞,“不好,我知道,你改不了的。”
祁夜眉眼依然溫柔,“我能改,你相信我。”
唐糖便垂下眸不說話了。
她覺得很暈,混亂的思緒中,又想起了墓碑上的照片,想起沈煜媽媽說的那些話。
其實她真的記不太清了,不記得沈煜小時候叫她小乖。
她選擇性的遺忘了很多東西,只唯獨記住了他對她很好,很好,是這世界上除爸爸媽媽外最好的人。
可怎麽個好法,要她說她也說不出來。
現在才恍然明白,是因為他在生死之際,将生的希望留給了她。
就算她因為害怕而選擇遺忘,可潛意識其實還是記住了,深入靈魂的那種。
所以,她會念着他,會想去看看他。
唐糖咽了咽口水,喉嚨有些火燒火燎的痛。
她忽然沒忍住,問他,“祁夜,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
祁夜愣了愣,“什麽是誰?”
“你……”
唐糖再次擡眸看他,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看起來好像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還是說,是她猜錯了,是她想得太多。
祁夜不是沈煜,長相,還有那個昵稱,都是巧合?
可三年前這個時間呢?
沈煜是三年前死的,而祁夜,是在三年前和那個唐糖結婚的。
她又覺得頭痛了,閉上眼,很難受。
她想,她應該要再去見見沈煜的媽媽,也許,能弄明白什麽?
祁夜微蹙眉,總覺得唐糖好像有什麽瞞着他,不過他也沒多問,他這會兒更擔心唐糖。
她的溫度真的很高,剛才他碰到她時感覺到了,她的額頭滾燙,身體卻有些冰冷。
他也沒再多想,把床頭櫃的電話拿過來,“給前臺打個電話,讓她們送溫度計和藥上來。”
他也能打電話,可他說話人家聽不到,只能讓唐糖自己來說。
他撥了電話,把話筒送到唐糖耳邊。
唐糖倒也沒犟,按照祁夜說的做了,祁夜把電話放回去,動作自然的親親她額頭,“乖。”
唐糖別開臉,很正經的說了句,“我不乖的。”
她只是不想讓自己病死在這裏,不是想聽他的話。
祁夜卻笑了,這樣的唐糖,好像更可愛了。
他捏捏她的臉,“嗯,糖糖最乖。”
唐糖憋着口氣,背過身不想看他了。
她也不明白為什麽,他竟然真的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這麽自然的對她親密。
她覺得自己也有點沒脾氣,明明已經想好了再也不和他糾纏的,只要多冷落冷落他,他總會受不了離開。
可偏偏,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很脆弱。
她想趕他出去,話到嘴邊也說不出來,只能自己生悶氣。
沒多久,酒店服務生拿了藥和溫度計上來,唐糖搖搖晃晃的下床想去開門,腳剛落地又“唔”了聲,瞬間痛得眼淚都要飙出來了。
她忘了,她的腳也崴了,一夜都沒有處理,好像更嚴重了。
祁夜臉色也是一變,忙上前把她抱了起來。
唐糖咬着牙縮在他懷裏,覺得自己真的是很丢人了,而且偏偏是在他面前。
怎麽想要硬氣些就這麽難呢?
祁夜看出她神色不太好,差不都知道她在想什麽,他也沒說話,只抱着她到了門邊把她放下,等她開門拿了藥,他又把她抱回去。
“先量量體溫,如果溫度太高就先吃退燒藥。”
唐糖坐着沒動,祁夜皺眉,拿着溫度計就要朝她腋下塞。
唐糖忙避開,“我自己來,你先轉過去。”
祁夜:“……”
量個體溫而已,她真以為他是禽獸嗎?
唐糖卻很堅持,祁夜拿她沒辦法,到底是轉過了身。
唐糖這才拉開衣服把溫度計放在腋下,然後看向他,他果然背對着她沒動。
她抿抿唇,忽然有些疑惑的問他,“你不是說你只能在夢中過來嗎,為什麽這麽久了,你還在這裏呀?”
祁夜沒回頭,笑了聲,“我讓人給我注射了長效鎮定劑,一支大概……能睡上十二個小時,我讓他們連續給我注射四支,所以說,我有兩天時間,可以留在這裏。”
唐糖聞言面色驟然一變,那瞬間她連腳疼都忘了,猛的站起身,溫度計掉落在地。
而她因為憤怒渾身都在發抖,“祁夜你瘋了嗎?”
他這麽用鎮定劑,對他身體造成的影響不是一點點,他真的是在用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祁夜卻只是轉身,看着她溫柔輕笑,“是,我瘋了。”
垂下眸,他又低低補充,“如果不能帶你回去,我寧願,做個瘋子。”
唐糖覺得自己真的是要瘋了,她緊咬着牙根,喉嚨裏好像都有鹹腥的味道,“祁夜,你是不是覺得你這樣就做顯得自己很深情,我就會感動啊?”
看着祁夜擡起的眼,她一字字道:“你這樣做,我只會更讨厭你!”
她吸氣,拼命忍着沒有落淚,“你還記得,剛認識的時候你跟我說過的話嗎?”
“你說,我活得糊裏糊塗,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你呢,祁夜,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麽?”
祁夜瞳孔狠狠一縮,唐糖卻擡手指向門口,手都是顫的,她咬着牙,“你走,馬上走,我不想再見到你,從今以後,永遠也別出現在我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啊,2020了,新年快樂呀寶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