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痛嗎

手機鬧鈴響起, 祁夜睜開了眼。

揉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想着離開時唐糖不舍的樣子, 他笑了笑,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很好的方向發展, 只要，他能早些找到過去的辦法。

深吸氣, 收好手機下車。

下車那瞬, 又變成那個神情淡漠、氣息疏離的人，只步伐沉穩的朝電梯走去。

祁夜進入酒店宴廳之時, 宴會剛要開始。

祁甜甜的生日宴, 來的卻不止是她的朋友親人, 可以說, 這夢城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

與其說是幫祁甜甜慶生，不如說是把祁甜甜正式介紹給夢城的人。

畢竟她已經回祁家三年，也是時候了。

至于正式介紹之後要做什麽, 祁夜不用想也知道，除了聯姻還能有什麽？

祁甜甜被祁家老太太帶着穿梭在宴廳中認識各種各樣的人, 帶着笑，明眼人卻都看得出有些僵硬。

很顯然，祁甜甜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祁夜遠遠看了眼, 也沒過去, 他今天會過來完全是因為祁甜甜，否則，他根本不想見到老太太, 特別是在知道自己其實是沈煜之後。

他只和一些認識的人随意打了招呼，姿态淡然卻有禮，雖不親密卻也不會太過疏離。

雖然答應了唐糖少喝點酒，可在這樣的場合，到底免不了多喝幾杯。

等祁寒見到祁夜時，他眼神已經有些飄忽，明顯是有醉意了。

祁寒眉心微蹙，“這是喝了多少，這麽快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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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開始才不過半個小時，祁夜這也醉得太早了些。

祁夜朝着身後的沙發仰去，揉了揉眉心。

一來就接二連三的應付了好幾波人，他的确是有些累。

可若是說喝醉，他覺得應該不至于。

對于自己的酒量，祁夜還是很清楚的。

他閉着眼吸口氣，“可能是喝雜了些。”

又或者，是因為他現在腦子有些亂。

他一直在想，他如果是沈煜，為什麽會到了這個世界，變成了祁夜？

更甚者，他始終覺得自己真的就是祁夜。

他擁有祁夜從記事起的所有記憶，可他卻不記得任何關于沈煜，或者那個世界的事。

唯獨記得的，就是小乖。

他抿緊唇想了片刻，問祁寒，“你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我小時候和小乖被人綁架的事嗎？”

祁寒目光微閃，“怎麽忽然又想起這個了？”

祁夜搖晃着杯子裏薄荷綠的雞尾酒，“那時候我想要和唐糖結婚，你問我為什麽忽然就非得娶她了，我告訴你，她是和我小時候認識的女孩，我和她一起被綁架過。可你那時候跟我說，我記錯了，我小時候沒有被綁架過。然而沒兩天你又來跟我說，是你記錯了，我的确被綁架過。”

祁寒低咳了咳，“我那時候……”

祁夜打斷他，“其實你一開始說的是對的，我真的記錯了，我沒有被綁架過，對不對？”

祁寒僵住了，祁夜抿緊唇，看他幾秒，“是誰讓你改口的？”

“阿夜……”

祁寒想說什麽，祁夜卻忽然看向宴廳中還帶着祁甜甜跟人寒暄的老太太，目光微狹，“是她嗎？”

祁寒也順着他的目光朝不遠處幾人看了看，祁甜甜站在老太太身邊，面前還站着一個男人，看似相談正歡。

他們都很清楚，老太太的目的其實不過就是變相讓祁甜甜來相親。

祁甜甜現在幾乎是笑都笑不出來了，低着頭也不說話，老太太卻也不放過她。

祁寒目光收緊，老太太的控制欲望，當真是越來越強了。

不過祁夜現在竟然直接用“她”來稱呼，連句“奶奶”都不願意叫了？

他還沒說話，祁夜又道：“她一開始其實也是不許我娶唐糖的，當時我還為了這件事和她鬧過。後來她忽然又許了，是因為你把我跟你說的話告訴了她，是不是？”

“她是不是還跟你說，我因為車禍受到了刺激，所以精神可能混亂了，讓你不要再刺激我。所以她讓你改了口，就順着我說，讓我覺得，我沒有錯。”

祁夜自顧說着，雖然都是在問祁寒，卻好像根本沒有想要等祁寒回答，他只是一邊說，一變觀察着祁寒的神色，然後便更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沉默兩秒，他忽然又問，“三年前我出車禍，那個撞到我的司機，當場死亡了？”

祁寒瞳孔微緊，祁夜卻沒再看他，垂眸盯着自己杯中的酒，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如果我沒記錯，我的父母在我滿月時也是出車禍身亡的，還有爺爺，爺爺當初也是出了車禍，是不是？當時，是不是對方的司機也都當場出了事？”

祁寒後背僵直，心底騰出不安，“阿夜，你到底想說什麽？”

祁夜卻笑笑，“沒什麽，只是忽然覺得，挺巧的。”

是啊，真的很巧。

三代人，都出了車禍，對方司機都當場死亡。

而他運氣好，沒死。

可真的是運氣好嗎？

還是說，其實，也已經死了……

而這些事，以前不去細想，便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因這個世界上本就有那麽多巧合。

再加上每一件都隔了幾乎十幾年，足以讓人遺忘細節。

可如果起了疑心，細細想來，便會覺得，什麽地方都不對勁。

有時候，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了。

祁夜雖然只是一直在問，祁寒顯然也不是蠢的，心裏忽然就湧起陣陣寒意。

他再看一眼宴廳中的老太太，依然如同以往般穿着僧袍，挂着佛珠，笑起來的時候倒也的确慈眉善目。

可心裏頭有了畏懼，怎麽看，都覺得可怖。

祁寒正心驚，祁夜将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起了身，“好了，我答應了糖糖要早些回去，就先走了。”

仔細思考後，便更不想再留下。

他現在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最重要的是先找到真相，找到離開這裏的方法。

祁寒聽到糖糖兩個字時眉心又是一緊，只是不等他說什麽，祁夜已經轉身離開了。

祁寒目光有些沉，又有些無奈，還有被祁夜那些話弄得一團亂的心思。

他想，他應該回去和父親談談，這件事對于祁家來說，太重要了。

他低頭沉思，也沒注意到走到宴廳門口的祁夜腳步忽然踉跄，緊接着一個服務生上前，扶住他朝外走。

若是平時，祁夜不可能讓陌生人扶他，可此刻他眼前一片模糊，大腦也是陣陣暈眩。

“祁總，您醉得不輕，還是先去休息會兒再走吧。”

祁夜沒有說話，借着他的力道由他扶着走。

服務生将祁夜帶上了酒店的頂層，扶着他進了一間總統套房。

“祁總，您就在這裏休息一下，有什麽事可以直接給前臺電話。”

祁夜幾乎已經神志不清，就連呼吸都很急促。

服務生笑了笑，轉身離開。

房門被關上，祁夜緊閉的眼驟然睜開，唇角幾乎抿成了線，俊臉有些潮紅，黑眸卻是一片幽冷。

體內像是有火在沸騰燃燒，讓他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今天的确是大意了，因為一直在想着那些事，竟然中了計！

呵……

體內的燥意越是洶湧，祁夜的目光越是森冷。

他重新閉上眼，平緩着自己體內的燥意。

只是他喝下的藥不是普通的藥，熱流在體內湧動着，随着時間的流逝非但沒有消退，反而越來越滾燙。

祁夜忽然就想到了唐糖，想到之前見到她換衣服時的樣子。

他的腦海裏勾勒出的全是唐糖甜美的樣子，她的馨香嬌軟，還有被他親吻時耳朵紅紅的誘人模樣。

喉嚨不斷滾動，就在祁夜緊繃到極點時，他聞到了淡淡的香水味。

緊接着，女人嬌軟的聲音也落在了耳邊，“祁夜……”

祁夜的心跳和呼吸遽然加速，叫做危險的訊號在腦海裏滴滴作響，身體瞬間緊繃到僵硬。

莫涼目光癡迷的看着床上的男人，他緊閉着眼，側臉線條帶着淩厲的弧度。

莫涼的心跳也亂了，越來越發現，祁夜當真是好看得緊，這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啊。

怎麽以前她就那麽蠢呢？

如果她早些擦亮眼，也不至于現在要靠這種手段來接近他了。

不過也沒有什麽關系，雖然兜兜轉轉了一圈，可現在，他到底還是她的了！

她坐在床邊，彎了唇角，低頭，紅唇就朝他唇上貼去。

陌生的香味幾乎将祁夜包圍，如果是其他男人，可能已經丢盔棄甲舉手投降了。

然而祁夜卻在瞬間清醒過來，就連剛才還不斷翻湧的滾燙溫度都驟然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就在她的唇要貼上他唇角時，祁夜忽然擡手，緊緊掐住她的脖子。

莫涼瞬間瞪大了眼，呼吸被掐住，臉色瞬間脹紅。

脖子上那只手根本沒有控制力氣，她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然後開始變青，眼睛瞪得很大，眼珠子幾乎都要鼓出來。

因為缺氧，胸口處痛得像是要炸開。

她拼命掙紮，想拉開他的手。

可他的手像鐵一樣箍着她，她根本扯不動，反而讓自己的力氣消散得更快。

莫涼已經開始翻白眼了，嘴唇慢慢變得青紫。

就在她以為自己又要死掉的時候，祁夜的手忽然一甩。

毫不費力，就跟甩只小貓小狗似的，莫涼的身體飛了出去，直接砸到牆上然後再跌落在地。

身體劇痛無比，偏偏又沒有昏迷，意識甚至比平時還要清楚。

莫涼緩了好久緩過了呼吸，她狼狽的跌爬在地，驚恐的瞪大眼看着已經坐起了身的男人。

他就那麽坐在床邊，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可他越是沒有表情，莫涼就越是覺得可怕。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祁夜。

三年前的祁夜，對她一直是溫柔的，而三年後，雖然沒有什麽溫柔了，可他也沒有對她露出過這麽可怕的表情。

他難道，真的一點也不喜歡她了嗎？

想到這裏，莫涼忽然就委屈了起來。

再加上身體的疼痛，她的眼淚落下來，顫着嗓音問他，“祁夜，為什麽，你為什麽這麽對我？”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吊帶真絲睡裙，此刻一邊的肩帶滑落了，風光若隐若現，再加上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什麽男人怕是都抵擋不住。

可偏偏祁夜就是沒有絲毫反應，漆黑眼底的光不動分毫。

甚至于有那麽一瞬間莫涼覺得，他看她的眼神陰冷得就像是在看一個仇人。

他沒有回答她，而是收回目光，起身，理了理自己其實不算亂的襯衣，動作緩慢而優雅。

莫涼心頭忽然又恐慌起來，實在弄不明白到底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老太太不是說那藥很厲害嗎，為什麽祁夜看起來這麽清醒冷靜？

她正心慌意亂，祁夜已經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忽然問她，“痛不痛？”

莫涼心髒一縮，有些搞不明白祁夜。

只是他的問題還是讓她心底生出些希望，也許祁夜只是太氣她了，再加上之前被那個女鬼迷了心魂，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他可能還在誤會她，只要她解釋清楚就好了。

這樣想着，她深吸氣，緩過胸口的悶痛，手撐着地面坐直了身，讓自己看起來不會那麽狼狽。

她仰頭看向祁夜，白皙修長的頸上一圈青紫，是祁夜掐出來的。

她紅着眼睛，聲音破啞，“祁夜，我當初不是故意的，真的，我那時候只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祁夜已經打斷她，“痛不痛？”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帶着明顯的不耐，很明顯，并不想聽她解釋什麽。

那瞬間，莫涼明白了，祁夜根本不是在關心她！

她喉間動了動，還沒想到應該說什麽，祁夜忽然又道：“知道當時，她有多痛嗎？”

他的聲線冰冷，神色也冰冷，只是說這話的時候，帶着幾分的憎恨。

莫涼目光一閃，然後便明白過來他說的她是誰了。

是那個冒充她的女鬼！

她咬緊牙根，正想說話，祁夜忽然轉身坐回床邊，雙腿交疊，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不是很喜歡自殺嗎，現在，自殺給我看看？”

莫涼身體顫抖起來，祁夜毫無溫度的笑笑，語氣幽涼，“或者讓我想想，哪種方式自殺，會最痛？”

那瞬間，莫涼整個人都懵了。

她感覺到，祁夜是真的想要她死，他沒有在開玩笑。

也不知道到底是恐懼還是憤怒，她忽然就生出了勇氣，完全顧不得自己身體的疼痛，手腳并用的爬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哭出了聲，“祁夜，你為什麽這麽對我？”

“我才是唐糖，那個女鬼不過就是個騙子，你為了她，想要殺我嗎？”

“她已經魂飛魄散了不是嗎？你看看我好不好，我真的是唐糖，我沒有騙你啊！”

“祁夜，我什麽都可以給你，我可以給你生孩子，奶奶說只要我們在一起，就能一舉得男，你讓我給你生個孩子好不好？你想讓我做什麽我都可以做，真的，我求你，你別不要我。”

她忽然貼上來，祁夜瞬間僵硬，陌生的氣息讓他渾身都冒出了雞皮疙瘩，她的話更是讓他怒意升騰。

他俯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的幾乎要将她肩胛骨捏碎。

“你有什麽資格說你是唐糖？”

“在我這裏，你連她一根頭發都比不上！”

祁夜眼底一片腥紅嗜血，嗓音冷酷到好似閻羅殿讨命的閻羅。

莫涼臉色慘白，唇瓣輕顫着，“我……”

剛開口，他一腳将她踹開，額頭青筋盡顯。

起身，不再看她一眼，“別再來招惹我，除非，你真的想死！”

說完，他不再管她，直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