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逗比夫婦（九）
徹夜未眠，顧森一晚上沒睡着，睜着眼睛跟着救援隊又進行晚上的救援工作，耳邊的哭聲越來越大，發現生還者的希望越來越小，顧森不敢閉眼，一直盯着每一個發現生還者的地點。
淩晨五點，天色灰蒙蒙的，厚厚的烏雲将整個C市上空覆蓋，顧森擡頭看着天色，心漸漸沉下去。
要下雨了。
十多分鐘後，毛毛細雨飄在空中，顧森站在廢墟上，望着不遠處的緊急搭建的帳篷，還有來來往往腳步匆匆的救援人員和醫護人員，掃了一眼胳膊上的志願者紅袖章。
“顧森，你一晚上沒合眼了。”
“你們不也是一晚上沒合眼嗎？多休息一秒，可能就耽誤最佳救助時間，想想，還好。”顧森笑了一下。
林淼失蹤，二十多個小時。
消毒水的味道夾雜在空氣裏，顧森戴着口罩，把擔架擡到帳篷裏的時候，環顧了一眼在這裏接受治療的傷者，沒有發現林淼的身影，失落的垂下頭，轉身要出去，準備擡下一個傷者，盯着從帳篷外面進來的人，顧森渾身僵硬。
還穿着睡衣，頭發亂糟糟的，臉上也是髒兮兮的林淼站在顧森面前，顧森忘記說話，林淼抱着剛包紮上的傷口，傻傻的站在那裏。
“讓一下，別擋在門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林淼道歉，讓開路，退到帳篷外面，顧森跟身邊的人打了招呼，連忙跟上去。
“顧森，我——”
“還好你沒事。”顧森抱着林淼，一直重複着這句話，林淼呆呆站着，察覺到顧森在發抖，伸出手安撫的拍着顧森的背。
顧森在害怕。
“我沒事，我在這呢，顧森，你看，我只是胳膊受了輕傷。”林淼抱着顧森，髒兮兮的臉上的笑容很燦爛。
緊緊抱着林淼的顧森，第一次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林淼這麽美。不舍得松開手，一直到确定林淼是真的沒事，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且，只受了輕傷。
“你當時躲開了？”
林淼和顧森找了一個地方坐着，顧森小心的給林淼拖着胳膊，盯着她，生怕林淼不見了。見顧森的模樣，林淼知道顧森肯定擔心的要命，眼淚忽然就掉下來，“顧森，我怕，當時地板在晃，我……”
剛才還笑着安慰顧森的人，一下子哭了出來，顧森心疼的摟住林淼，“沒事，沒事，現在沒事了。”
“要不是，要是我那天晚上忘記煮飯，晚上出來找吃的，可能，可能我真的——”不敢再想下去，林淼想想都後怕。就那麽幾分鐘的時間，如果當時她晚起來幾分鐘，或者睡死過去，那麽，她就真的被埋在下面了。
一次地震的破壞性讓她再一次親歷，她比上一次還害怕。當蹲在角落裏，周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胳膊還流着血，狹小的空間裏，連活動一下的可能性都沒有，只能保持蜷着身體的姿勢一直到兩個小時前被挖出來。
淩晨兩點，一個死亡時間。
“爸媽他們……”
“這裏通訊斷了，我試着連了幾次，打不出去，你休息一下，雨停了，我們到M市區，那邊正在安置災民。”
顧森不敢拿林淼的命開玩笑。四年前，他是在一線救援堅持到最後的一撥人，但四年後的今天，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林淼，還有四位老人在上面，他不能出事，林淼也不能出事。
“恩。”
肩并肩的坐在廢墟山，林淼終于找到一個港灣可以依靠，安心的靠着顧森閉着眼睡着了。這二十幾個小時，不吃不喝不能動，她一直都不敢閉眼，生怕一閉眼就會錯過救援隊伍的救援，被長眠在地下。
聽到林淼的呼吸聲，靠着自己的睡着，顧森才有了林淼回到自己身邊的實感——林淼沒事，還活着。
活着，一切都好。
當天下午，跟着一批患者一起回到M市安置下來，顧森和林淼第一時間聯系了雙方父母，讓父母放了心，才暫時找了一個住處。
“顧森，不然我們先回我爸媽那兒住一陣子。”林淼挽着顧森的胳膊，吃着第一頓是熱的食物，“明天過去，或者你想在這裏繼續幫忙？”
顧森沉默了一會兒，“小淼，你回去養傷，我在這裏繼續做志願者。”不放心林淼呆在這裏，擔心她的傷口感染惡化，但是他留在這裏肯定顧不上林淼，這都快三十個小時沒合眼，哪裏還能照顧林淼。
讓顧森安排回家的林淼有些郁悶，不高興的說，“你既然在這裏，那我也留在這裏，我的傷又不嚴重，現在這裏就是缺自願者的時候，我還可以幫忙安撫一下情緒，做一些簡單的事情。”
“爸媽不放心。”
“顧森，那你在這裏我就放心你嗎？這裏天天在餘震，我被埋在裏面的時候，生怕餘震的時候把已經倒了的冰箱直接砸下來砸在我腦袋上，這裏安全？也不安全，你看看大家住的什麽地方？爸媽不放心我，我能放心你呆在這裏？你爸媽能放心？”顧森家裏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如果在這裏出了什麽事，老人家該多難過。
林淼氣得泡面也吃不下，抱着碗蹲在一邊，別開臉不去看顧森。她自私，擔心自己家人的安危，她感激救援人員把自己從廢墟下面挖出來，也敬佩那些從外地趕來的自願者。
她四年前也做過自願者，在災區核心裏，不聽父母勸告，待了半個月。但現在她怕，怕如果自己活着顧森在這裏出事了，該怎麽向父母交代。
“地在晃……！”
餘震，又來了，有事餘震！
顧森一把拉着林淼，躲開周圍有可能坍塌的建築物，迅速跑到廣場中央，整整三十多秒的餘震，劇烈的晃動讓顧森不敢松開林淼的手。
“小淼，我們回家吧。”
顧森的妥協，讓還在擔心餘震的林淼忽然一怔，眼眶濕潤的望着顧森。她知道這個決定對于顧森來說多麽難做。
“趁現在還能出去，就出去，XJ縣現在已經中斷道路，只能靠直升機空投物資，和少量的救援人員進去。”想着距離C市十幾公裏外的XJ縣，顧森想到那天晚上聽到新聞時，腦袋的一片空白。
不能再來一次。那些生離死別，一轉身，可能就已經天人永隔。被埋在地下的，有多少是正在睡夢中就離開了這個世界，或許睡前還在笑着說晚安，計劃着明天周末出去玩得計劃……
“顧森……”
“你說得對，不能讓爸媽擔心。”
“對不起。”林淼知道自己的任性和自私，但她不想讓顧森在這裏，餘震不斷的驚恐中度過整個救援時期。
快三十個小時的不眠不休，顧森如果繼續呆在這裏，她不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