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打入小屋

顧文津未能在規定的時間內處理好全州的事,且可以說是收效甚微, 邵承雍很是不滿, 似乎對顧文津的能力産生了質疑。雖然治水和治軍不是一回事, 但放在顧文津身上, 它就得是一回事,可現在, 真是讓人年都過不好。

邵承雍召見于晉, 問他可有什麽解決的法子。

于晉提議不如讓顧大将軍駐紮全州, 一面治水, 一面重建。這樣一來,有主心骨在全州,百姓們不至于六神無主, 且水患和黃河決堤之處,現如今都還未有解決, 想來定是有巨大的難處,不應催促。

于晉的一番話, 除太子以外, 得到了不少朝臣支持, 但邵承雍仍有考慮, 暫時未有決定。只不過,用不了幾日, 他的提議定會得到邵承雍的允準。

想到這一點,于晉下手更重了一些,生生将于暖的雙手打出一道帶血印的腫痕來。

于暖控制不住縮回舉起的手臂, 疼的捧着手彎下了腰。就算他腦子靈光,但也忽略不掉這具只有九歲的身體,承受力實在低,痛的他雙手發顫,淚珠子挂在睫毛上,撲棱棱的掉。

于晉瞧着,儒雅的面容上一片冷厲之色,“你還知道疼?”

于暖捧着手,知道說什麽都沒用,于楓将他去驿站,又去大将軍府見承瑤長公主的事都一一說了。若前者已能讓于晉憤怒,那後者,足夠讓于晉掀他層皮了。

畢竟,于晉早前親自跟他說過,不許和顧南辰走太近,且自己答應了他;再者,他知道,于晉有意借此事讓顧文津留在全州,現下,他卻給顧家出主意,這不是在跟于晉作對是什麽。

“爹,饒了我吧。”于暖疼的臉都扭曲了,帶着哭腔道。

于晉看着他,居高臨下的問道:“你究竟寫了什麽?”

于暖抹了把眼睛,搖搖頭,“要過年了,我只是過問一下顧公子。”

讓于晉以為他和顧南辰交好,也總比讓他認為,自己幫顧家好。并且,能不能幫上也不一定,他只不過想跟顧南辰說說自己的看法而已,原本也想來個飛鴿傳書,但這個操作實在沒有他以前看過的電視那般容易。最嚴峻的問題就在于,他沒有養鴿子。

于晉看着他,自是不信,抓着他的手,狠狠的連抽了幾下,疼的于暖叫了出來,嘴皮都發白了。

“爹。”于暖看着于晉,一臉楚楚可憐的模樣,希望博得下他的同情,但顯然失敗了。

于晉松開他的手,道:“顧文津掌大渝兵權,但現如今大渝四海升平,并無戰事,他卻沒有向皇上交出兵權,你可知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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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暖沒料到于晉忽然間就轉了話題,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為何?”于晉喝了一聲,

于暖這才道:“孩兒不知。”

于晉被氣笑了,也不管他是真的不知還是假的不知,只道:“阿暖,文方可安國定邦,全靠匹夫是沒用的,沒有戰事,他們也只能做做治水挖渠道這樣的事,還做不好。”

于暖默不作聲。

“顧文津一直派人跟蹤我,調查我,可知是為何?”

于暖有些驚訝,他并不知有這事,雖說他二人是在傳不和,但暗地裏已經在動作了嗎?

于晉也不跟他解釋細枝末節,雙眸一轉,透着些狠意,涼涼的繼續道:“他想把爹從吏部尚書的位置拉下來,他懷疑爹對大渝有不軌之心。”

于暖聽到此言,猛地擡了下頭,這意思不就是說于晉有叛國之心麽?

于晉看着他的表情,“現在反應過來了?”

于暖點點頭。

于晉看着他,語氣裏有些威脅的意味,“爹說過,你聽話,尚書府自由你的位置;否則...”

“爹,孩兒明白了。”于暖忙應道,他一直都沒有忘記,自己現如今如何存在于世,全在于晉一念之間。

“所以,爹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你給承瑤長公主信上的內容,一五一十的寫出來。”于晉直起身子睨着他,屋外冬日的暖陽透過窗帷撒向書房,落了些在于暖肩頭上,但即便如此,于暖也覺得此刻的自己正處在寒冰煉獄之中。

“我...”

“寫不出來,你就搬到你娘原來住的那院子去。”于晉輕飄飄的說道,讓于暖周身一緊。

“阿暖,你為何選擇‘失憶’爹知道,既然爹承認了你的‘失憶’,你若不聽話,爹自會讓你恢複‘記憶’。跟皇上說一聲,你高燒燒壞了腦子,日後都需在府裏靜養,也不是什麽難事。”

于暖全身肌肉緊繃,此話何意,不用多想他也明白,這一次,他當真是觸到于晉的底線了。

于晉步步緊逼,“爹承認你是我的兒子,是看中你聰慧,識大體,将來能助爹一臂之力;可你若胳膊肘往外拐,爹就容不下你!”

于暖靜默許久方鎮定的對于晉道:“爹,孩兒确實在意尚書府‘嫡子’的身份;因為孩兒需要這個身份過上好日子,需要這個身份出人頭地,需要這個身份完成娘的遺願。所以,尚書府對孩兒而言也甚是重要,孩兒雖年幼,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卻懂得,所以絕對不會做傷害尚書府的事。”

“那你究竟寫了什麽!”于晉忍不住暴怒。

于暖看着他,呼吸有些急促,“孩兒真的只是寫了幾句過年問好的話。”

“來人!”于晉揚聲怒喝。

書房外即刻有三五護衛推門而入,“大人。”

“把他帶到熙和院,關起來!”

幾個護衛一聽,都愣了一下。

“都聾了?”于晉喝道,他原相貌儒雅,有一派仙風道骨之相,但往往暴怒之時,面部表情便十分猙獰扭曲,讓人望而生畏。

“是,公子,請。”

“他不是公子了。”于晉涼涼的說道。

于暖聽後,被顧南辰養圓潤的面部竟出現了青筋,但開口時,語氣卻十分可憐,一雙杏眼裏更是盛滿了害怕和委屈的淚水,“爹,我真的沒有寫別的,您相信我,我下次再不敢了。”

于晉不再搭理他,揮手讓人将他帶了下去。

此事一出,立刻在尚書府掀起一番議論。

于楓得知後,甚是滿意,他就知道,他爹能容忍許多事,但胳膊肘往外拐這種事,是絕對容忍不了的,看于暖折騰這麽久,他就等着這一天吶。

“娘,于暖這次算徹底完了吧。”于楓高興的對李環道。

李環一面查看過年要用的賬目,一面歡愉的說道:“自然,我還從未見你爹生這麽大氣,哼,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就該打死。”

“這個于暖,小小年紀,又想讨好顧家,又想讨好四殿下,現下我看他怎麽辦,他這輩子最好都在裏面關着別出來。”

“所以啊,這次年節,仍舊是你以嫡公子的身份到各大家走動拜年,以往,大家只是把你當‘嫡公子’,而如今你已切切實實是了,還沒有于暖擋路,多好。”

“是了,年節是結交人脈的好機會,我還擔心今年要被于暖盡數把風頭搶去呢。”

“好啦,別表現的太高興,畢竟你爹只是把他關起來,還未做處理,你妥當些,別讓你爹覺得你在落井下石。”

“放心吧,我只是讓人把他被關的消息散播出去了,讓大家都知道,他在尚書府到底是個什麽地位,知道誰才是尚書府真正的‘嫡公子’。”

李環聽後,只道:“別太張揚。”

“孩兒知道。”

******

這熙和院一到冬天,便又是蕭索又是破敗,冬風一吹,凍的人瑟瑟發抖。

于暖被關在一個小房間裏,白日裏有些微光還好,一到夜晚便黑的什麽都看不見,只能聽見屋外呼呼而嘯的冬風。

他想要搓搓手取暖,但手上的傷卻不允許他做這個動作。

他是真沒料到會忽然被于楓抓住,這些日子,他的心思都在顧南辰身上,竟差點忽略了自己飄搖的處境,和身後一大波眼睛,才讓這一跟鬥栽的頗深。

于暖靠着牆坐下,對着自己又腫又痛的手哈氣,肚子還餓的“咕咕”叫,令他十分想念每日中午顧南辰為他準備的那一桌珍馐佳肴。聽那小太監說,那些菜都是顧南辰親自點的,只讓他們每日換着組合呈上。

他最近還有些嫌棄吃膩了,畢竟顧南辰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忽然去全州,還一去這麽久,所以只有那幾個菜來回換。

但現在想起來,于暖一點都不嫌棄,只想沖到桌前大塊朵頤。

“顧南辰,你會懂我的意思嗎?”于暖哈着熱氣自言,因為冷,便将自己死死的蜷縮成了一團。

******

于暖被關,倒是急壞了一些人,這邊于連的腿都邁出屋子,卻被陳秋玲一個大跨步沖過來拉住,“你幹什麽去?”

“去看阿暖啊,那熙和院又冷又破還黑,我擔心他。”于連嚷道。

陳秋玲捂住他的嘴,沒好氣的道:“小祖宗,你這一去就是跟你爹作對,于暖今天的行為叫什麽,叫背叛,你爹容得下他才怪!”

“沒那麽嚴重吧。”于連滿臉不信。

“否管有沒有,咱先觀察,別抱錯大腿了。”陳秋玲戳着于連的腦袋瓜子,語氣急切。

于連滿不在乎,“反正都抱了,我和阿暖走這麽近,要他真的失寵了,我也讨不得好。”

“你傻啊,這個時候,你要讓你爹看到你向着的是他,是于氏;要是你這個時候還向着于暖,你這不是只要太子不要皇帝麽。”

于連聽後,有些恍然大悟,對他娘豎起了大拇指。

“你放心吧,在那兒關兩天死不了,先看看情況,明日我會再旁敲側擊問問的。”

于連點了點頭,算是贊同他娘的話。

這邊于沁同樣着急,但江心也攔住了他,并哄道:“沁兒乖,爹生氣了,別再這個時候再惹爹生氣。”

“可是哥哥會凍壞的。”

江心面上亦有些憂色,但還是道:“娘明日會悄悄命人去看看,看能不能給阿暖送點吃的或者衣裳去。”

“娘,爹為什麽生那麽大氣啊?”于沁不解,揚着小腦袋問道。

江心面露難色,“因為阿暖他做了不該做的事。沁兒,你要記住,咱們娘倆要想在尚書府好好地,就一定要事事向着你爹,至少在明裏必須這樣。”

于沁似懂非懂。

“這一次,你爹生了大氣,肯定很多人盯着我們,若我們有什麽不乖的舉動,被爹或者主母發現了,就不好了。”江心摸着于沁的臉,溫柔又鄭重的說道。

于沁雖小,卻也知道于晉不是很喜歡他和他娘,于暖沒來之前,他連好的糕點都吃不上,每次都吃的于楓于連剩下的,于暖來了後,才日日有好的糕點吃。

“娘,我知道了。”于沁乖乖的應道。

江心松了口氣,親自帶他回屋,哄他睡覺。

******

子時已過,因為太冷,守衛都躲到廊下避雪取暖去了,這大半夜的,又冷又下雪的,也沒人會來。

但偏偏有人就是和他們想的不一樣,專門挑下半夜大家休息的時候偷偷貓了出來,依然撐着他的那把油紙傘。

只不過熙和院不是祠堂,大門上了鎖,進不去,但好在于沁平日裏玩耍時,知道側旁有一個狗洞,他小,那狗洞剛好能夠容納他。

只是瞧着這狗洞,于沁還是猶豫了一下,他雖小,卻也明白這是狗鑽的,不是人鑽的。但猶豫之後,他還是放下傘,果斷的從那狹小的狗洞鑽了進去。

于暖靠在漆黑的屋子裏,又冷又餓得快神志不清了,但耳畔裏卻好似聽到了一聲貓叫。

“哥哥~”清亮若貓叫的聲音響起,于暖瞬間清醒了一下,順着聲源爬過去。

“哥哥,是我。”

于暖爬到門邊,試探性的開口:“沁兒?”

于沁高興道:“是我,哥哥是我。”

于暖喘了下氣,“你怎麽來了?快回去。”

這一次和上次祠堂的事是不一樣的,要是于沁被發現,必會惹怒于晉。

于沁哪想這麽多,只把一個小小的布包從門的縫隙塞進來,“哥哥,糖果。”

于暖摸着他遞進來的小布包,胸口一熱,眼眶驀的紅了。

“沒有糕點了,只有幾顆糖果,不過很甜的。”于沁小小聲的說道。

于暖伸出手摸了摸他同樣冰涼的手,道:“知道。”

于沁雖看不清楚,但也摸到了于暖腫脹的手心,癟着嘴道:“哥哥,你疼不疼?”

“不疼,你快回去吧。”于暖輕聲安撫着他。

于沁抽回手,在身上搗鼓了一陣,然後才哽咽道:“還有這個。”

于暖擡手去摸,發現于沁正将一軟軟的棉襖一點一點的通過門縫往裏塞。

“沁兒,你快穿上。”于暖摸到還是暖和的棉襖,輕喝道。

于沁搖搖頭,“哥哥,有了這個你就不冷了,我特地穿了兩件來的,我聰明吧。”

于暖鼻子有些發酸,緊緊的握着棉襖,“嗯,沁兒最聰明了,快回去吧,當心凍了得風寒。”

于沁卻不急着走,只道:“哥哥,爹什麽時候才會原諒你?你會不會被一直關在這裏?”

“不會的。”

聽到這三個字,于沁放下了心,終于答應離去,然而于暖卻想到了什麽,忽然叫住了他,對他道:“沁兒,哥哥有件事要你幫忙。”

次日,暮色西沉,那扇鎖着的屋門卻被打開了,于暖擡了下頭,只見于連興高采烈的推開護衛跨進門來。

一見于暖蓬頭垢面的樣子,于連先是驚了一下,然後才欣喜道:“阿暖,周先生來了,要帶你去參加書法會,我就說周先生是喜歡你的字的。”

于暖撐着身子站起來,理了下衣襟和頭發,方道:“爹怎麽說?”

“能怎麽說,周先生是誰,皇上都要讓兩分的人,他來請,你哪怕就是在成親,都得給他面子。快走吧,我把洗澡水,還有吃的都給你準備好了。”

于暖淡淡一笑,“謝謝大哥。”

話落,于暖看着天際邊的殘陽,嘴角揚起一個傲然又冷漠的笑來。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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