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暫且安定

“若是日後府中有什麽拿不定主意的事,就找阿暖商量。”

這是于暖解決了于府之事後, 于晉的犒勞, 可以說是讓他在尚書府的地位真正得到了質的飛躍。但于暖自己卻沒有多少喜悅之色, 因為他明白, 越是這樣,他便越是受制于晉, 可若不這樣, 他連受制的機會都沒了, 熙和院的小黑屋就是終身之所。

但這之後的日子卻算得上是于暖回随安後難得平靜的日子, 于晉認可他,開始和他商量一些事情,于連也輔助他, 即便于楓不喜,但也動不了他什麽, 勉強可以在尚書府松一口氣。

“你近來武學頗有進益。”

邵凜玥看着一箭射中靶子的于暖,誇贊道。

于暖笑笑, 将弓箭遞給邵凜玥。

邵凜玥接過, 一箭過去, 卻沒中, “我還真不是這塊料,一點長進都沒有。”

于暖道:“習武重在強身健體。”

“希望如此。”邵凜玥放下弓箭, 回頭向看臺望去,安斯不知何時已經走了,“看來是下學了, 今日去我那兒坐坐嗎?”

于暖抹了把臉上的汗,看着天邊的暮色,道:“今日約了長青和幾位公子去鶴雲樓,不能陪你了。”

“無妨,只是荊如又學會弄一道果汁水,夏天喝很是解渴,想給你嘗嘗。”

“為何你的飲食全要荊如負責?宮裏不是有幾個宮女太監麽?”于暖忍不住問道。

邵凜玥抿唇不語。

于暖這才有些後知後覺,“你打算一直如此?”

邵凜玥看着他,“什麽意思?”

“我近來聽到些傳言,皇後娘娘苛待你,吃穿用度全不似皇子,你瞧你身上這件衣裳,穿了許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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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你瞧我這衣裳,至少還是金色的呢。”邵凜玥難得打趣。

于暖看着他,是金色沒錯,但料子卻是一般的布料,只不過邵凜玥身姿出衆,任何衣料穿在他身上都仿佛高人一等。

“你覺得無妨就好。”

“你在替我委屈?”邵凜玥問道。

于暖未答。

“走吧,我送你出宮。”見他不答,邵凜玥主動打破這片刻的沉默。

“嗯。”

行在路上,于暖念道:“我聽說,全州已經重建的差不多了,皇上近來心情頗好。”

“是了,南辰這一次又立了大功,你時常在宮外,比我清楚,外頭都在誇贊他。”

于暖聽後,面上也隐隐約約的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來。

邵凜玥瞧見,道:“過不了多長時間,他就要回來了,說不定還能趕上你十歲生辰。”

于暖想起來了,因着再有三月,他便十歲了,于晉要給他舉辦一個滿十壽宴,聽說還會辦的極其盛大。

“或許吧。”

“将來你若金科有名,就能和顧南辰并列朝臣了。”邵凜玥閑聊一般的道。

于暖看着他,“還早着呢。”

“不早,十六歲就能參加科舉,六年時間快得很。”

“我聽荊如說,太子最近常訓你?”于暖轉了話題。

“那時,你對我說,讓我常在父皇面前侍奉,端茶送水的,也能讓他多憐惜我一些。我照做了,父皇待我态度也溫和一些,只不過惹了太子和皇後不快。”

于暖擰了下眉,還未開口,便聽身後響起邵凜忻不善的聲音。

“在說什麽,也說給本太子聽聽!”

邵凜玥和于暖一同向他行了一禮 ,“見過太子殿下。”

邵凜忻看着他們,“最近,你們倒是走的愈發近了,聽宮人們說,你們倆每日中午還一起吃午膳一起午睡,可有這回事?”

邵凜玥應道:“是,不過這只是為了方便安斯的課業。”

邵凜忻看着于暖,“聽說,你每日的午膳可都是南辰精心吩咐的,你卻和旁人一起吃,若南辰知曉,他會如何?”

于暖從未想過這個,難得愣了回。

邵凜忻冷笑一聲,負手道:“本太子與四殿下有話要說,你先下去吧。”

于暖看了邵凜玥一眼,并未多言,應了聲“是”便邁腿而去。

待于暖走遠之後,邵凜忻面上壓制許久的戾氣才全暴露出來,“近日宮裏都在傳母後苛待你,克扣你的吃穿用度,讓你一個皇子過得侍衛都不如。”

邵凜玥欠了欠身,“皇後娘娘給的都是好的,不過是傳言罷了。”

邵凜忻直視着他,哂道:“這樣的傳言為何早幾年沒有,偏偏這一年就傳的這樣猛了?”

邵凜玥仍舊有些無辜,“傳言總會不攻自破,殿下何必介懷。”

“少給我擺這副表情,你的一舉一動,本太子都看在眼裏!”邵凜忻終于忍不住喝道。

邵凜玥依然微微欠着身子,“太子,大理寺卿的事凜玥向您解釋過,純屬是因為巧合才被我知道了,但其實,我的話父皇不一定會信,而我也不是愛嚼舌根的人,您何必如此擔憂呢。”

邵凜忻猛地瞪着他,不知是不是錯覺,這一刻,他覺得邵凜玥這說話綿裏藏針的語氣,這需要鑽字眼才能發現的“對付”,竟然跟于晉有些相像。這個感覺讓他後背平白冒出一身熱汗。

“本太子會擔憂這個?就算本太子和大理寺卿走得近又有什麽了不得的,只不過,你別想打主意打到母後身上去。”

邵凜玥仍舊保持着現有的姿勢,“凜玥不敢,皇後娘娘乃後宮之主,未有出宮開府之前,凜玥是要仰她鼻息過活的。”

邵凜忻聽着這明顯帶刺的話,一字一句道:“邵凜玥,你以為本太子真治不了你?”

“若能,當初傷腿時,您為何會如此慌張呢?”

“你!”

“太子若沒有旁的事,凜玥告辭了。”邵凜玥搶過話道,拱手一禮後便要離開。

邵凜忻卻道:“你接近于暖是為什麽?”

邵凜玥直起身子,“接近?有嗎?”

“沒有嗎!”邵凜忻怒瞪着他。

邵凜玥誠懇的道:“我和阿暖是興趣相投,這是接近嗎?”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用傷腿讓他愧疚,讓他主動去看你,再借此讓他每日去你那兒為你記書,再替他解圍...這一系列操作,不是你處心積慮的接近麽?”

邵凜玥聽後,仍舊有條不紊的道:“在太子眼裏,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就如此險惡嗎?那您和南辰,是您接近他,還是他接近您呢?”

“你!”邵凜忻緊握着拳頭,怒視着他。

“太子,凜玥退下了。”話落,邵凜玥不再多言,轉身而去。

邵凜忻看着,恨恨的閉了閉眼。

不遠處,邵凜纓和邵凜元正好瞧見了這一幕。

“二哥,太子又在斥責四哥嗎?”

邵凜纓“噓”了一聲,“別摻和他們的事。”

“可我覺得四哥蠻可憐的。”邵凜元嘆息道。

瞧着邵凜玥漸行漸遠的身影,邵凜纓未有說什麽,只是表情也不像贊同邵凜元這話的樣子。

“不過,那個荊如我聽說他可是咱們大渝一流高手,為什麽一直伺候四哥呢?太子身邊都沒有這樣的人。”邵凜元看着跟在邵凜玥身後,穿着一身灰衣,還長得頗為俊朗的荊如,不解道。

邵凜纓聲音淡淡的,“那是他出生那日,父皇專門挑選親自賜給他的貼身侍衛。”

“一直跟着四哥到現在?”

邵凜纓點點頭。

邵凜元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但他也說不上自己驚訝什麽。

“太子身邊有顧南辰和顧家,十個荊如也比不上的。”邵凜纓道。

邵凜元贊同。

“好啦,走吧,他們的事咱別管,只要咱倆一直在一起就是。你要記住,只有咱倆才是一母同胞,是最親的。”邵凜纓囑咐道。

“知道。”

******

于暖從鶴雲樓回來已快到亥時,正揣着懷裏熱騰騰的栗子糕下了馬車,便見于沁坐在大門檻上等着他,一見他回來立刻高興的站了起來,“哥哥。”

“你怎麽坐在這兒?不是跟你說了,我今日會晚些回來嗎。”于暖一面走一面道。

“等哥哥。”于沁應道,每日在門口等于暖回來都成他的習慣了。

于暖刮了下他的鼻子,将新鮮蒸出來的栗子糕遞給了他,“咯。”

“這麽晚了哥哥也給我帶。咦,怎麽還是熱的,宮裏拿出來,哥哥又去了鶴雲樓,這都幾個時辰了,怎麽還是熱的?”于沁擺着腦袋計算,可愛極了。

于暖笑出了聲。

“小公子,那是公子在集市上買的,新鮮的栗子糕,可好吃了。”楊駿應道。

于沁雙手抱着油紙包,像抱了個什麽珍貴的禮物似得“呵呵”的看着于暖。

于暖拿過來替他打開,取出一塊遞給他。

于沁接過,一大口咬下,又酥又軟,脆皮兒裏面的栗子餡兒都絞碎成泥,吃在嘴裏滿口清香,還帶着絲絲甜味,好吃的讓于沁一直歡呼。

“晚飯是不是又故意不吃飽,等着吃糕點啊?”于暖瞧他吃的滿嘴都是,溫聲問道。

于沁撓撓腦袋,“嗯,我喜歡糕點,甜,好吃。”

“慣的你,都說了要吃飯才能長大長高。”于暖瞧着已經六歲,但個子還不怎麽長的于沁,叮囑道。

于沁乖巧應下,仍舊大口大口的吃。

“吃慢點,別噎着了。”于暖說着,給他擦了擦嘴角。

于沁高興,笑的甜滋滋的。

于暖瞧着,亦是莞爾。

他喜歡于沁的笑容,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眉梢眼角都帶着一股靈氣;只有看着于沁,他才會稍微覺得這個尚書府有家的感覺。

“公子,小公子已經送回去了。”

楊駿一面伺候于暖寬衣,一面說道。

于暖點了點頭,“那栗子糕好吃,但吃多了不消化,下次提醒我少買一些。”

“是。”楊駿應道,二人一時無言。

忽然,楊駿說道:“公子,我瞧您今日從宮裏出來後就一直像有心事的樣子...”說着,楊駿聲音又小了下去,似乎發覺自己逾越了。

于暖看着楊駿厚實的模樣,道:“楊大哥,你覺得四殿下是個什麽樣的人?”

楊駿沒料到于暖會這麽問,不假思索的應道:“謙和有禮,溫潤如玉。”

這個答案于暖一點不意外,他有意無意的問過很多人,答案幾乎一致。

“怎麽了公子?”

“沒什麽,只是覺得凜玥很厲害。”

楊駿不懂他的意思,直愣愣的看着他。

“如果我是凜玥,年幼遭逢大變,我不一定能養成一個謙和有禮,溫潤如玉的性子。”想着自己前世孤傲自閉,永遠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性子,于暖似在對楊駿解釋,又似在自言一般的說道。

楊駿還是有些不懂,只道:“可您現在就是啊。”

于暖看着他,“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楊駿不解。

于暖卻不再解釋,只道:“沒事,楊大哥你下去吧,我自己來就行。”

楊駿砸了咂舌,只囑咐道:“公子,您別想太多。”

于暖“嗯”了一聲,神思卻依舊有些游離。

今日在宮裏,他在邵凜忻針對邵凜玥時不假思索的退下,一時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并且邵凜忻針對他,或多或少也有自己的原因,自己是該護着他的。

只是,他覺得邵凜玥不至于那麽脆弱,在面對邵凜忻時,他很會以退為進。只不過這樣一來,于暖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他。

“還是你讓我舒服。”

于暖手裏不知何時拿着那個從十三街買回來的泥人,也不知自己怎的就說出了這麽一句話,将他自己都驚了一下。

******

三月後,戌時,某小城客棧

“公子,這是什麽?”

顧籌給顧南辰送晚飯上來,見他正坐在矮桌旁搗鼓什麽東西,又是驚奇又是不解的問道。

“給于暖的。”

顧籌看着一地的蓮花,先不管為何突然要給于暖東西,只道:“您要什麽可以買,何須動手?”

“第一次送他東西,買的有什麽意思?再說了,什麽好玩意兒本公子沒見過?都沒意思。”

顧籌聽後,這才想起要緊的話來,“您好端端的送于公子東西做什麽?”

“我算了下時間,咱們回去過不了幾日,便是他十歲生辰,可回了随安,我定沒有時間做這個,不如在路上弄。”

顧籌聽着這番言論,雖說顧南辰從小到大做過許多令人咋舌之事,但這個實在...

“公子,都這麽久了,您還沒有忘記于公子麽?”

“為何要忘記?”顧南辰忙着手上的活計,都沒看顧籌。

顧籌語塞,看着經過風浪洗禮,已愈發英俊潇灑的顧南辰,忽然道:“公子,您似乎到了能娶親的年齡了,這回回去,皇上說不定會趁此給您指婚。”

顧南辰手上的刻刀突的一歪,紮進了肉裏。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晚安,不知道顧大公子會送神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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