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贅婿

錢金銀往前三步,先給上首坐着的老夫人行了一禮,老夫人側了臉,眼波也不溜他一溜,竟仿若沒瞧見這麽一個人,洛瑾瑤瞧見,心下不喜,扯動了一下帕子。

錢金銀又給此間第二人物宣平侯夫人行了一禮,宣平侯夫人倒是給周氏幾分面子,上下打量了幾眼,不鹹不淡的道:“你這個女婿倒是齊整。”

也是和周氏在說話,不拿錢金銀當個單獨的人兒。

周氏全都看在眼裏,雖惱但也無法兒,老夫人不叫她坐,她便不坐了嗎?呵,徑往三夫人跟前走去,眼睛戳過去,三夫人素來忌諱周氏三分,情不自禁就站了起來,自動自發給周氏讓了位。

“我這個女婿的好兒旁人哪裏知道,正想着哪日再給他們小兩口擺一回宴席呢,我是個沒兒子的,少不得要個贅婿,趕明兒我家阿瑤生下個一兒半女的,我也好疼他,我們國公爺所有的怕也只能給這個外孫子了。”

周氏一言猶如千頃碧波裏投入了一顆巨石,頓時浪翻浪滾,老夫人驀地轉過身來,三夫人瞪直了眼兒,便是那宣平侯夫人也不免正眼再度瞧了瞧錢金銀。

錢金銀微微錯愕,遂即笑了,頗給周氏的面子,道:“但憑岳母大人做主,小婿怎般都好。”

這也是洛瑾瑤第一次聽周氏提及,心裏微微歡喜,亦上前來行禮道:“給夫人請安。”

因兩家是親戚的緣故,宣平侯夫人早就熟悉洛瑾瑤,在她看來,只憑洛瑾瑤背後的母族,這就是一門極好的親事,就是當初傳出洛瑾瑤流言的時候,宣平侯夫人想以此給周氏一個大人情,也是贊同将洛瑾瑤娶做孫媳的,乃是洛琬寧堅決不同意,宣平侯夫人只好作罷。

此番再見洛瑾瑤,宣平侯夫人也沒故意給人難堪,而是道:“方才我是氣的狠了,話說的沖了些,好孩子你別往心裏去。”

洛瑾瑤心想才罵了我們品德敗壞,現又來說好話,這便是夫君說的,打一棍子給個甜棗嗎?

可見反複無常也是要臉皮厚的。

不理會宣平侯夫人,又去給老夫人行禮,老夫人道:“我老人家可不敢受你的禮,旁邊站着去吧,人宣平侯夫人親自到訪也不是為了受你的禮的。”

“再多急切的事兒,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周氏道。

遂洛瑾瑤又給三夫人行了禮,這才站到周氏旁邊去。

“禮數周全了,魯國公夫人咱們現在就來說說孩子們的事兒吧。”宣平侯夫人背脊挺的直直的,一副占盡道理又寬宏大量的樣子。

Advertisement

“不急,讓我這新女婿給你們說個故事解解悶。”周氏示意錢金銀。

錢金銀遂笑道:“在幾位夫人跟前,小子獻醜了,這個故事的名兒就叫做,假表哥逗引人妻。”

自從洛瑾瑤進來趙筠的眼兒就沒從她身上繞開過,此番一聽錢金銀說話他就怒的渾身發抖,“祖母,母親,就是這個人,就是他打的我,他不僅打我他還逼迫我寫下了一張賭債條子,三萬兩的白銀啊。”

錢金銀擦了擦眼睛,仔細看了看趙筠,“呦,難不成杭州城裏那個逗引我妻子的男子真是表哥?恕我眼拙,當時真沒認出來,你瞧瞧,大水沖了龍王廟——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可見是我當時氣狠了,我這個人有一點是最不能忍的,阿瑤是我的心肝我的命,我一得知了有個男子不僅給阿瑤寫信,還令一個叫明月的丫頭暗中給阿瑤下了穢藥,我登時就氣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心裏想着一定要做個局整死他,但我還是心軟了,人不都說饒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我略整了整就給放了。哎呀呀,沒想到竟然真是表哥嗎?可我聽阿瑤說,表哥是個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怎能做出逗引人妻的孬事,那肯定不是表哥了,既然不是表哥,那人又打着表哥的旗號,我一想大概是江湖上的騙子啊,這才做了局的,竟然真是表哥親臨嗎?我膽小,你們可別騙我。”

周氏母女略覺好笑,一個低頭裝作飲茶模樣,一個捂着帕子忍耐,眼睛笑的彎彎的。

宣平侯夫人早已漲紅了一張臉皮,咬着牙瞪向洛琬寧道:“臨來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究竟是你隐瞞了我,還是這個人當面撒謊?!啊,你給我說!”

洛琬寧微慌,安撫着宣平侯夫人道:“哪裏是筠哥兒逗引別人,明明是洛瑾瑤勾壞咱們筠哥兒,且不管誰逗引誰,打人訛詐難道就是對的?咱們筠哥兒這虧難道白吃了?”

宣平侯夫人一聽就知道是這個小兒媳隐瞞了她部分事實,一想到自己丢了這麽大一個臉都是因洛琬寧之故,宣平侯夫人恨不得給她一個嘴巴子,但現在身處洛琬寧的娘家,當着她母親的面掌掴她,宣平侯夫人還不傻,憋怒忍了,道:“逗引人家的妻子,就是被打死了也是活該。”

但到底是維護自家人的,宣平侯夫人望向洛瑾瑤道:“果真是筠哥兒逗引了你?你原不是還給筠哥兒偷偷寫過豔詩的嗎,莫不是你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洛瑾瑤只覺又長了見識,這個原本看起來端莊的宣平侯夫人也是一位言語學問裏的行家,先罵了品德敗壞,又誇好孩子,現在為了趙筠又來引誘她,果真是、果真是……令人齒冷。

早先洛瑾瑤和錢金銀就套好了詞的,她牢牢記着錢金銀的話,不管什麽把所有的錯都推趙筠身上,一則因為輿論吃不死趙筠,世人頂多說他一句風流,但輿論卻能吃死了你,所以你一點錯不能再有了,二則她确實是吃了趙筠的暗算。

當下洛瑾瑤也沒有什麽顧忌了,冷下臉來道:“我一定是哪裏得罪了夫人了,如不然您怎會當着我夫君的面這麽說人,我已是成了親的,也不怕羞,就直說了吧,年前兩府議婚不成,我嫁給了夫君,從此以後便一心和我夫君過日子了,哪裏還會和您府上的公子有什麽茍且。年前遇上事兒的時候,你們就說我是單相思,把所有的錯讓我一個女孩抗了,現在又遇上事兒了,你們又改口說我和趙筠兩情相悅了?和着黑的白的都讓你們說了,有了壞事都往我身上推?你們也太欺負人了,阿娘,我不依。”洛瑾瑤委屈的抹眼。

周氏早在宣平侯夫人言語誘導洛瑾瑤的時候就氣的胸口喘粗氣了,當即冷笑道:“我的丫頭錯了一次,我這個做娘的給她兜着了,被我打了一頓,教訓到骨子裏,此後一直清清白白做人,你們把她作踐了一回,怎麽現在又想來作踐第二回?你們也得問問我答應不答應。”

宣平侯夫人是要臉的人,剛才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此番被周氏母女奚落,臉皮就覺得挂不住了,擡起拐杖來打趙筠,“都是你這個不争氣的孽障惹的禍。”

趙筠護住頭,吓的戰戰兢兢,他是有些被錢金銀打出心理陰影來了,叫道:“母親救我。”

洛琬寧心疼的要死,護在趙筠身上道:“老夫人,您這是怎麽說的,不去找人去理論,反拿了自家孩子出氣。”

“瑤妹妹,我待你的心可昭日月,可你怎麽就忽的變了,可傷死我了。”趙筠嗚咽道。

此話一出衆人頓時一靜,唯獨錢金銀清醒,上去就給了趙筠兩巴掌,打的洛琬寧怒叫,“當着我的面你就敢打我的兒子,王八羔子,我要你的命!”

周氏冷冷站起來,“你要誰的命?好,你的話我都聽見了,他日但凡我這女婿有個好歹,我知找你說話。”

錢金銀亦冷肅着臉道:“我打他一個嘴裏不幹淨,往後但凡讓我再聽見他說這些話,我見一次打一次,可不管他是秀才還是舉人,輕薄我的妻子,官司打到金銮殿上也是我的理。”

“我今兒個也把話撂在這兒,往後我只要從誰口裏再聽見胡咧咧的,我也是見一次打一次。我先前說我女兒有錯,錯可不是錯在寫什麽豔詩,那件事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你們一個個的睜大眼給我等着。”

洛瑾瑤眼圈忽的一下子就紅了,心想有這樣的母親和夫君,此生無憾,老天到底待她不薄,是她上一世豬油蒙了心看不見他們的好,今生一定要好好待他們。

“瑤妹妹……”趙筠只覺自己被傷的透透的,一雙多情的眼兒默默流下一行淚,情癡若此。

洛瑾瑤想,這一會兒他是真情實意的淚吧,後來又抛棄了她,是因為厭倦吧,得到了就不覺珍貴了。得不到的,永遠都是令他魂牽夢萦的。

她一驚,又是悲嘲一笑,原來她早已看清楚了這個人,原來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宣平侯夫人不想被壓的死死的,猶然掙紮了一回,“別的倒也罷了,若說筠哥兒給人下什麽藥,我是不信,筠哥兒哪裏會知道那些下三濫的事兒。”

周氏嗤嗤一笑,拍掌道:“把明月帶上來。夫人,您怕是不了解您的孫兒。你們府上有個王媽媽吧,先前被我打出府去的,便是這個丫頭的親姑母,聽聽這個丫頭是怎麽說的,夫人您就相信了。”

明月是被擡進來的,屁股上血肉模糊,因之前被調教過了,不敢喊冤,實話實說了,哭道:“都是表少爺逼奴婢的,表少爺說那藥是能讓我們小姐看清自己所愛的藥啊,大夫人,奴婢錯了,求您饒奴婢一條賤命吧。”

“擡下去吧。”

此時明月已沒有利用的價值了。

慈安堂裏,宣平侯夫人徹底失了臉面,“嚯”的站起來道:“今兒日是老身失禮了,來日再上門請罪。”

“請罪倒是不必了,都是親戚。夫人,和您說句體己的話,平素我也是敬佩您的為人的,您此番怕是受了人蒙蔽白白給人當了槍使,回去後可要細查。”

“多謝你,令你們阿瑤受驚了,回頭我就打點禮物送來給她壓驚,不打擾了。”

“我送您。”周氏雖是國公夫人,品級比宣平侯夫人大,但宣平侯夫人年老。周氏不是那等得理不饒人的,既壓倒了對手,這會兒就沒必要故作姿态了。更何況,這位宣平侯夫人在夫人圈兒裏的人員的确不錯,不宜得罪的太狠。

一行人上轎子走了,一回到宣平侯府,宣平侯夫人揚手就給了洛琬寧一個大巴掌,打的洛琬寧尖叫,撒潑道:“都是奴才蒙蔽的我,起先我也不知啊,老太太您憑什麽不問青紅皂白就打我,我冤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