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田長貴掉海裏了?!

張蘭蘭聽到這句, 身子一軟, 斜斜地就往地上栽,被紀芸晴一把拉住了。

紀芸晴心裏面也同情的很,一個鄉下婦人, 沒了男人, 還帶着一個孩子, 以後的日子怎麽看怎麽凄慘, 可這事兒, 早晚都是瞞不住的, 還不如早點告訴了她,讓她好有些安排。

“這事兒, 就算我不說, 估計也很快就要傳回來了,我能做的也不多, 就只能先通知你一聲, 讓你先有個準備。”

說完這話, 她頓了頓,想到田漁那孩子, 又安慰張蘭蘭:“我聽說,沒找到人, 也沒找到那啥,也許人還活着呢,你現在啊,一定要打起精神來, 還有孩子呢。”

張蘭蘭心裏酸澀,她知道紀芸晴也就是安慰安慰自個兒,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聽說有人掉到海裏沒有撈起來還能活着的,可紀芸晴說的也對,她還有田漁這個女兒,為了女兒,她也不能暈過去。

為母則強,哪怕她現在腿肚子還是軟的厲害,張蘭蘭也還是咬着牙,逼迫自己不能暈過去,她心裏面還是有幾分微弱的希望,希望掉到海裏去的只是和她家長貴同名同姓的男人,她家長貴,其實還是好好的。

“這位……女同志,你這消息是從哪裏來的?那船上是不是還有一個叫長貴的?”

她這自欺欺人的心思,紀芸晴也清楚同情的很,可同情歸同情,為了這娘倆好,她還是必須點破張蘭蘭的這點兒希望的:

“我們家在省城裏面也算是個小領導……這消息來源還是挺可靠的,那船上……就只有一個田長貴,女同志,這事兒,我勸你最好還是趕緊去找你們本家,我認識的人說,看那領頭的架勢,可能沒準備賠錢。”

張蘭蘭聽到這話,忍不住憤怒地全身顫抖,甚至還想罵人。

她家男人好端端跟着去打漁,結果被繩子給弄海裏面去了,她家男人可是個熟練工,跟着領頭的幹了四年了,打上來的魚少說也得有個幾萬斤,結果一出事兒,就不值錢了?

“大姐,多謝你告訴我消息,我現在就去找我公婆他們,再去找村長,我家長貴不能就這麽涼了。”

幫人幫到底,加上同樣是女人,張蘭蘭這幅渾身發軟使不上力氣的樣子也确實讓人揪心,紀芸晴上前攙扶她:

“你這麽急急忙忙的過去,肯定說話颠三倒四的,我和你一塊兒過去吧,有我這麽一個外人在,你公婆他們也不會怎麽為難你的。”

她這話說的真是很有道理,兒子沒了,當公婆的難免會遷怒上門報信兒的兒媳婦兒,這是人之常情,張蘭蘭感激地看紀芸晴一眼,她如今渾身發軟,實在是沒有矯情的條件,便說道:“那我就先謝謝大姐了。”

“謝啥,又不是啥好消息,咱們三家子的孩子們都是朋友,不知道消息也就罷了,知道了,總也不能眼睜睜看着。”

紀芸晴這人就這樣兒,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她就做不到違背良心了。

兩人先是去了田長貴爹娘那裏,張蘭蘭涕泗橫流的把這消息告訴了老頭老太太,聽說田長貴掉海裏了,老頭老太太也是大吃一驚,老爺子手裏的碗都沒拿穩,吧嗒掉地上摔得稀碎。

“長貴……長貴掉海裏了?!沒,沒了?!”

盡管田長貴已經分了家,自己搬出去生活了,兩個老人家對這個兒子的感情并不如身邊負責養老的大兒子親近,可那畢竟是親兒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兩個老人家心裏面十分的不是滋味兒,又聽說領頭的那個竟然不打算陪點兒錢,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他們家長貴可是給人家幹活時候出的事兒,不要求你們陪多少,最起碼也得給孤兒寡母的意思意思吧?

“不行!老大啊!你這就去找村長,找你的兩個妹夫去,咱必須去給長貴讨要個說法的!”

————

宋擁軍仔仔細細和紀芸晴打聽了消息的來源,最終确定這消息十分可靠,也是一肚子的火氣。

那領頭的做的太不地道。

就算是他們村裏面幫着蓋房子的,受傷了出事兒了,主人家也都知道意思意思呢,田長貴這可是掉海裏沒了,不說給多少賠償吧,這麽大的事兒,怎麽也應該第一時間通知人家家屬的,可就連人家一個外人都知道了,那邊還沒有派人來通知的,這個态度就不咋端正。

這件事代表的可不僅僅是一個田家。

吃一虧長一智,出了葉白川這麽一個事兒,宋擁軍的眼光變得長遠了一些。

這事兒吧,往小了說,是田家的家事兒;可要是處理不好,他們整個村的男人都可能受影響。

畢竟,田長貴是他們棗溝村的,要是就這麽順着他們的意思揭過去了,估計過幾天他們棗溝村的人性子軟好糊弄好拿捏的名聲就傳出去了,現在他們村裏出去跟人打工的還不咋多,萬一以後陸陸續續有小夥子們出去了呢?

有這麽個名聲,可是要吃大虧的。

因為這麽一個深層原因,準備去找漁老大讨要說法的不僅僅有田家人,還有宋擁軍和他欽點的幾個打手。

棗溝村當前第一打手葉白川赫然在內。

畢竟,他那次拳打腳踢二狗子可是被很多人記在了心裏,聽宋擁軍說要帶幾個能打的,大家聯名就推薦了葉白川上去。

沒有親眼見過他三兄弟好身手的宋擁軍其實還想掙紮一下的。

他覺得他三兄弟,文弱儒雅,又神經。

村裏人表示,文弱儒雅?

你怕是沒有經歷過社會主義的鐵拳毒打。

宋擁軍雙拳難敵四手,反正葉白川最終是被帶上了。

倒是沒有帶上田漁這個小丫頭。

大家夥都有意不在小丫頭面前提起她爸的事兒。

也算是棗溝村大家夥的良心吧。

反倒是帶上了一個村裏最能嚎能哭的戲精小丫頭。

他們一群人過去就先說理,要是道理能講通,當然好;要是講不通,就賣慘,老婆孩子一起哭;要是還是不行,那對不起,最終手段,揍不服你算我們輸。

棗溝村這麽一大群人,就這麽浩浩蕩蕩找了過去。

田長貴到底在什麽地方打漁,紀芸晴之前就已經和宋擁軍透露過了,一群人直接就找上了門去,領頭的那個還沒有反應過來,村民們就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也不說他們已經知道田長貴掉海裏去了,就只說是當妻子的想念男人了,讓他們把田長貴叫出來,夫妻兩個見上一面。

可田長貴已經掉到海裏去,屍體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呢,哪裏還能叫出來見一面?

漁老大就吞吞吐吐的。

他猜出棗溝村這群人可能已經得到了風聲,又覺得不太可能。

棗溝村那是啥地方,窮鄉僻壤交通不便的,怎麽還能消息這麽靈通?

他便咬死了不肯認錯,又偷偷讓身邊的漁夫去通知其他人,做好動手的準備。

只說田長貴是被他派遣出去采辦東西了,今兒不一定能回來的,不如你們先回家去,等田長貴回來了,他會轉達他們的意思。

這話,宋擁軍心裏早有準備,當下皮笑肉不笑哼哼兩聲。

“不用轉達這麽麻煩了,正好我們這群人還沒有在城裏好房子裏面住過呢,就先住在這附近了,等長貴回來,你們趕緊來叫我們一聲就是。”

“還是說……天貴他其實根本就是回不來了?”

這話音剛落,不等漁老大開口,他就給了戲精小丫頭一個眼神,那小丫頭也早早就得到了風聲,知道這種時候她只需要使勁兒哭鬧,也大聲越凄慘越好,便嗷啦一聲哭起來:

“爸爸啊!!我要爸爸!!爸爸!!”

張蘭蘭也一個勁兒掉眼淚,想着田長貴上次回來時候還意氣風發的表情,心裏就忍不住的酸澀:“都怪我啊都怪我,你上次回家說這次要去深海,我就應該阻攔你的,結果可好,有去無回了,剩下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麽辦啊。”

漁老大的臉色就讪讪的。

聞訊而來的其他漁夫們臉色也讪讪的。

人家知道這事兒了。

漁老大還想給自己辯解。

“我們沒想瞞着你們的,就是覺得吧,這事兒,人命關天,太大了,得先好好想想應該怎麽和你們說的。”

宋擁軍對這話太熟悉了啊。

村裏面經常犯事兒的那幾個二流子,被人發現了,也是這麽說的。

他就擺擺手:“虛的咱就先不說了,我就準備問問,現在我們找上門來了,你準備怎麽處理這事兒的?田長貴可是在你們船上出的事兒,是在給你幹活時候出的,少說你也得給他的孤兒寡母一點補償的吧?”

一聽宋擁軍要錢,漁老大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眼睛裏閃過幾絲兇光,态度開始蠻橫起來。

“怎麽的?要訛錢是吧?”

這會兒功夫,他的人陸陸續續都得了消息過來了,想想自己手下那群漁夫,再看看眼前這些村民,漁老大覺得,自己根本不用怕的。

除非眼前這夥男丁個個都能一打三。

不然,他手下的這些漁民可都不是孬種。

對于他這種心理,棗溝村的村民們表示呵呵。

雖然他們不能一打三,可是他們有白川啊。

這男人,別說一打三,一個單挑你們一群也不是啥難事兒啊。

漁老大露出猙獰的面孔了,大家夥齊刷刷冷笑,然後看向葉白川。

那眼神裏就寫着三個字兒。

露一手。

老父親左瞅右瞅,沒有找到能夠顯示他武力值的家具,索性就盯上了漁老大。

漁老大:……

後頸一涼。

葉白川邁步上前。

漁老大連連後退:“你幹啥?!我和你說,你要是敢對我動手,你們其他人也走不出這一片兒!你站住!你別過來!”

葉白川不帶怕的,直接把他逼到牆角裏站住,那雙冷淡的眸子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一番:

“你怕高嗎?”

漁老大不明所以。

還有點兒好奇葉白川到底想幹啥的。

“不怕啊。”

不怕就行。

下一秒,漁老大就猛地感覺自己視野變高了。

他整個被葉白川舉起來了。

舉過了頭頂。

就那麽舉着,從屋子裏帶到了院子裏。

當着他手下二三十人的面子,被扔向天空了。

他都能看到二層平房的房頂。

又被穩穩接住了。

上去,下來,上去,下來……

漁老大:卧艹!!

漁夫們:卧艹!!

宋擁軍:卧艹!!

要知道,漁老大可是有足足一百八十多斤呢。

這會兒在老父親手裏,就和一個沒啥重量的破布娃娃似的。

手臂都不帶打彎兒的。

越扔越高,越扔越高……

一開始還只能看到二樓平房頂呢,到了最後已經到了差不多三樓那麽高了。

十幾個來回,葉白川收手了。

漁老大的兩腳終于重新踩在地面上了。

他整個人都恍惚着。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啥。

宋擁軍也看的傻了眼,好一會兒才猶豫着上前去:“你說這事兒……”

漁老大一個激靈,緩過味兒來了,一把抓過宋擁軍,躲在了他的後面,足有一米八的魁梧身子,努力縮在宋擁軍後面:“好說好說好說,該有的賠償肯定給,你們先讓這位英雄消停會兒行不?”

要了命了。

他在大風大浪甚至是臺風天氣裏都闖蕩過來了,哪成想今兒在陸地上卻感受到了來自陰曹地府的呼喚。

漁老大後悔啊,甚至想要扇自己兩巴掌。

你說說你好端端的,按規矩做事兒不好嗎,非得得罪這種煞星的。

這還是一群人裏面看起來最儒雅淡定的。

剩下那些,個個看起來都比這個要壯實的多。

你們棗溝村都這麽兇殘的嗎?!

你們他媽的怎麽不早說啊?!

你們早說了,誰還敢太歲頭上動土的?

葉白川這會兒倒是覺得活動了一下神清氣爽,他看向漁老大,覺得這沙包分量還可以,想要再來十幾個來回。

漁老大的菊花都夾緊了,咬着牙,一疊聲兒的。

“給給給,賠償都給,長貴在我這裏幹了好些年了,都是一條船上的好兄弟了,長貴出事兒我肯定不能幹看着,我賠給你們長貴一整年的工資行不?”

宋擁軍計算了一下。

田長貴一年的工資怎麽也得有個幾百塊。

要是娘兒倆省吃儉用一些,在農村其實也夠用了。

到時候他再幫襯着點兒,這日子應該也能過得下去。

再看看張蘭蘭,張蘭蘭也覺得這筆錢已經是相當不錯了,她當然更希望自家的長貴能回來,可讓死人複活,這明顯也不合理的。

便點頭同意了這筆費用。

漁老大也是真的被葉白川給吓怕了,馬上就把這筆不小的錢賠給了張蘭蘭,棗溝村大家夥過來一趟,耽誤的時間并不算長,可從此以後,在這一片兒的海邊就流傳起了棗溝村的各種傳說。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幾百塊。

幾百塊,好像不多。

漁老大就相當于現在的包工頭,還是在那個時候。

那時候傷了死了包工頭一般都是不負責的,就算是現在的包工頭,工人傷了殘了死了,有良心能補償的都沒有幾個,田長貴也不是漁老大扔海裏去的,所以張蘭蘭才覺得一年的工資就行了。

不是不愛田長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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