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淺草才能沒馬蹄

鎮國公府的書房中,幾乎很少出現在這裏的裴雲隐站在桌前,面色陰沉。

大哥裴雲震眸底含有不屑,輕笑道,“子卿,你這話說的,那鞠婧祎去木林森府上查案又如何?反正又查不到咱們鎮國公府頭上。”說着,他目光變得暧昧,“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父親裴孝泉不由插話,“子卿,那個小丫頭除了查案也沒別的能耐,要不是得皇上看重,只怕還不如你,你可別這麽不分輕重。”

裴雲隐面色更加難看,但是父親和祖父都在,他不好與作為嫡長子的大哥分辯。

坐在桌後的鎮國公裴懷淵終于開口,“子卿,你倒是說說,你為何如此看重她?”

裴雲隐擡眸,與老人深邃的雙眸撞上,卻毫不退縮,“祖父,太宰大人并非無能之輩,子卿相信,這點祖父最清楚。”

當年鞠婧祎驚豔四方的那場殿試,滿朝文武都在,更不用說鎮國公這種權臣。

“是,她确實不是無能之輩。”裴懷淵點頭,依舊盯着裴雲隐,“然後呢?”

“子卿作為大理寺少卿,對太宰大人最為了解。”此刻的裴雲隐平日裏用來裝飾的公子哥格調全然不見,只剩冷漠與鎮靜,“她是一個,像獅子一般可怕的掘墓人。”

對于裴雲隐這奇怪的比喻,裴懷淵眸中顯出一抹興味,“哦?”

本想打斷裴雲隐的裴孝泉連忙住嘴,深怕惹得裴懷淵不高興。

裴雲隐深吸一口氣,“她曾說過,這世間大部分真相都随着死者一起被掩埋在土中,但無論有多麽困難,她都會把掩埋的真相挖出,不為財權,不為清白,不為好奇,不為名譽,只為真相。”

“只為真相?”裴懷淵笑出了聲,笑意堪堪停留在嘴角,“這還真是她能說出的話。”

裴雲隐自然聽出了他的畫外之意。

天真,又幼稚。

“她并非完全靠着攝政王等人暗中的庇佑與支持才能走到今天這步。”裴雲隐垂下頭,握緊了拳頭,“如果被她抓到一絲破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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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只是你的推測。”裴懷淵打斷他,一旁的裴雲震松了口氣,“很早我就告誡過你,謹慎是好事,但絕不可高看對手。”

裴雲隐掩住失落的視線,他早就知道,祖父不會把鞠婧祎放在眼裏。

就像不把他放在眼裏一樣。

“跟我走。”

鞠婧祎并未多說什麽,伸手牢牢抓住趙嘉敏的手腕,緊緊地,生怕她會憑空蒸發般。

“太宰大人。”葉衡起一時分不清鞠婧祎的目的,攔在前面,“您怎麽會在這。”

鞠婧祎終于願意賞他一眼,眼神冷的不像話,“我不在這,等着你們被丞相府的護衛當賊抓起來嗎?”

葉衡起被她眼神凍得一哆嗦,終于老實了,也忘了繼續疑惑她為何會知道他們在丞相府。

“還有你。”鞠婧祎轉頭盯着趙嘉敏,雖然也是冷的,但比起凍死葉衡起的溫度,還是要暖和不少,“想知道什麽不會讓葉衡起幫忙嗎?非要什麽都親力親為?”剩下的話,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現在這個時候,不适合說。

她眸中顯眼的擔憂讓趙嘉敏一陣恍惚,半晌說不出話來。

到底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還是她出了問題?

趙嘉敏自覺不是什麽傻瓜,可她怎麽,就有些不懂鞠婧祎了呢?

三人正在灌木叢中僵持,卻聽見不遠處的後院傳來陣陣腳步聲,還有些呼喊。

似乎,是說抓到賊了?

趙嘉敏心頭一跳。

難不成,是魏書俞被抓了?

鞠婧祎與葉衡起對視一眼,“走!”

也不管趙嘉敏什麽反應,立刻拉着她就朝丞相府外奔去。

趙嘉敏卻還在混沌中。

魏書俞是攝政王府的侍衛統領,武功高強卻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大老粗,按理來說,不該這麽輕易被抓。

正思索着,趙嘉敏的手垂下,猛然察覺到自己腰間空蕩蕩一片。

她慌忙低頭看去,眼瞳猛縮。

原先挂在腰間、本屬于鞠婧祎的玉牌,不見了。

猛烈跳動的心髒頓時像是沉入深淵,一時間摸不到底。

難道。

躲過正在四周巡邏因為聽見動靜而匆匆趕來的金吾衛,等到了葉府附近的小巷,鞠婧祎才松了口氣,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問道,“怎麽了?”

意識到自己搞丢了玉牌,趙嘉敏竟不敢與她對視,側過身低聲道,“沒事。”

鞠婧祎以為是自己語氣太重,便也不好多說什麽,囑咐了幾句注意安全,便朝自己府上走去。

聽到她溫柔的聲音,趙嘉敏更加愧疚,跟着葉衡起進屋時沒注意,差點撞到門檻。

“到底怎麽了?”葉衡起替她倒了杯熱茶,連忙問,“你別吓我,要是做了什麽,你跟哥說,哥罩着你。”

“我。”趙嘉敏鼻尖一紅,一拳砸在自己腿上,“我把玉牌搞丢了。”

“嗨。”葉衡起松了口氣,“這算什麽大事,等回頭。”

話說到一半,他松的氣猛地提回,瞪大了眼,“你不會,丢在丞相府了吧???”

趙嘉敏扭過頭,抿起唇不願再說。

見此情形,葉衡起哪還能不懂,呆呆地看着跳動的燭焰,喃喃道,“完了,完了。”

趙嘉敏怎麽想都覺得應該阻止魏書俞,但眼下情形,她卻什麽都不能做。

身畔葉衡起還在喃喃自語,“這不是上趕着給季家遞枕頭嗎?這下可怎麽好?”

表面上看,丞相除了管着自己手裏的事務,其他部門都不沾邊,但背地裏早已控制着刑部上下。大理寺與刑部争權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即便鞠婧祎心裏沒有争權的想法,可她一個一個案件的破解,在刑部看來就是争權的意思。

大理寺就像一個刺頭,哽在季遠道的喉頭裏已經有一段時日了。

這些事情,趙嘉敏心裏明白。

但也正是因為明白,眼下心裏才會這麽懊惱。

“那她,該怎麽辦?”趙嘉敏想到了葉秉餘,“那父親。”

沒想到葉衡起一盆冷水潑過來,“要想讓父親替她說句話,不可能的。”

“是啊,父親一向中立。”

“倒不關中立的立場。”葉衡起躊躇着,最終還是簡單說道,“是父親不相信昭陽郡主殺害太史令,認為太宰大人沒有認真查案便随便下定論,所以一直對太宰大人沒什麽好臉色。”

“是這樣嗎?”這個緣由,趙嘉敏一直沒有想到。

“這事,只怕平南侯府說不上話,洛陽王與靖王,也是獨善其身,能在朝中說得上話的安平郡主遠在天邊。”葉衡起嘆道,“這一年來,太宰大人真的很不容易。”

趙嘉敏沉默着。

從葉府離開,鞠婧祎并未回到自己府邸,而是返回了丞相府附近。

一聲急促的笛聲響起,黑影落在她的身前。

“大人。”

“現下丞相府動靜如何?”鞠婧祎盯着燈火通明的丞相府,臉上神色不明,“抓到了賊子,還是什麽?”

“抓到了疑兇,還有,魏書俞。”

“然後呢?”鞠婧祎問,“季遠道抓住魏書俞,不做番動靜,那就不是他了。”

阿達觑了下她的臉色,低聲道,“魏書俞拿着您的玉佩,說是,說是自昭陽郡主逝世後,一直聽從您的吩咐。”

“果然。”鞠婧祎閉了閉眸,只覺得腦仁漲着疼。

魏書俞這個家夥從來都是看她不順眼,後來又無意間得知她有暗中幫襯冷玉閣的生意,更是覺得她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要利用他,三番五次要找她的麻煩。

這次前往季府,恐怕也是做好了拿她當墊背的準備。

趙嘉敏還無知無覺時,她就發現了玉佩的丢失,下意識便想到了那個一直看不慣她的魏書俞。

事情居然變得這麽麻煩,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過,這局面倒也不難解。

“繼續盯緊魏書俞。”鞠婧祎吩咐道,“還有那兇手,季遠道多半會把他關在刑部大牢,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包括鎮國公府,我需要他的口供。”

“是。”

“待會我進宮,別讓外人察覺我未回府。”

阿達沉默了會,咬牙道,“娉婷姑娘囑咐過。”

鞠婧祎面無表情打斷他,“你的主子,是我。”

阿達犟不過她,只好應道,“是。”

葉衡起又婆婆媽媽叮囑了幾句,才起身離去,趙嘉敏将一衆仆從趕出,又給守在外屋的蘭兒下了迷藥,小心翼翼出了院門。

今夜的事情,讓她深刻意識到,如今她已不再是那個大權在握的攝政郡主趙嘉敏,她現在是尚書千金,葉華昭。

她已經不能借用權勢随意護下想護住的人,比如魏書俞。

比如,鞠婧祎。

可即便她不再是昭陽郡主趙嘉敏,但她依舊是那個驕傲的趙嘉敏。

她不願再等待葉衡起帶給她的一切消息,她不願再像現在這般只能坐在屋內被動的束手無策。

魏書俞曾留給她召集屬下的令牌與暗語,就連重要下屬也有見過面,趙嘉敏不敢浪費時間,迅速招來衆人。

“天明之前,将此書信送至名單上諸位大人府上,務必讓他們上朝前看見。”

對于趙嘉敏現在這個樣子,魏書俞曾對屬下有過解釋,趙嘉敏倒也不用浪費口舌想方設法解釋。再加上魏書俞被抓也有消息傳回,衆人未有疑問,便相信了趙嘉敏。

天色發白,早起的宮女吹滅燭火,在半空中化為袅袅青煙,勾起幾縷傾斜而出的日光。

聽完鞠婧祎平靜無波的敘述,小皇帝的眉頭越皺越深。

“朕知道太宰向來謹慎,也曾提醒過太宰大人要小心魏書俞此人,為何,玉佩還會落在此人身上?”

鞠婧祎不用擡頭,也能察覺小皇帝眸光中隐隐的試探之意,無聲嘆息。

小皇帝年紀漸長,連心眼與疑慮也變得更多了。

“微臣先前為了查案,曾将玉佩暫時放于大理寺少卿葉衡起處,一時忙碌未能及時找回,他去過幾次冷玉閣卻不知魏書俞身份,是以未加警惕,沒想到魏書俞竟趁機偷走玉佩,導致此事發生。”鞠婧祎低頭深深一拜,一點都不愧疚把責任丢到葉衡起身上,“事已至此,追究責任已無意義不如稍後再說。微臣認為,當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解決此事。”

小皇帝偏過頭,晦澀的視線落在鞠婧祎的身上,“那麽愛卿,認為該如何行事?”

“無論季丞相如何刁難微臣,還望皇上勿加阻止。”

“哦?”小皇帝輕輕一笑,“太宰大人,又想出了好玩的招?”

“微臣秘密請奏,前往安西都護府。”

上首小皇帝面色微變,“你說什麽?!”

即便鞠婧祎因着暗中照顧攝政王府餘孽又不願結案,惹得小皇帝歐陽師多番生氣,但在歐陽師的心裏,他最為倚靠的,還是他第一次由着自己心意封賞的太宰大人。

因為鞠婧祎,是他選出來的,而不是先帝還有攝政王讓他選的。

沒了鞠婧祎在身邊,小皇帝實在無法想象自己直面對上季丞相與鎮國公的後果。

“皇上。”鞠婧祎擡眸定定看向他,“微臣不在京師,還請皇上多加小心。”

“不是。”小皇帝想都未想,便道,“太宰,你。”

“此事若成,鎮國公便不再是皇上的擋路石,而是墊腳石。”

歐陽師的一口氣差點沒能喘完,瞪着眼半晌,還是被這話給打動了,眸中神色掙紮幾次,才道,“那,要多久?”

他這話問的小心翼翼,絲毫沒有先前那般咄咄逼人,露出的脆弱像是害怕獨自面對外界的孩子。

其實他本就還是一個孩子。

鞠婧祎一直把他當弟弟看,雖然早就明白他已不是當初那個軟萌的白團子,但看他如此,也不由心軟下來。

“快的話,一個多月。”

“那,太宰要早些回來。”

“臣遵旨。”

正如鞠婧祎所料,季興辰不僅在遞上的奏折中将此事大書特書,給她按上所謂的五大罪狀,還在早朝時特意将其中一條摘了出來,給鞠婧祎扣上刺殺朝中重臣、與通緝犯私下聯系等罪名。

這番态度,看來是一定要将鞠婧祎狠狠治罪才肯罷休。

但出乎意料的是,朝中數位大臣站出來反駁季興辰,就連許久不問朝事的大學士易川也站了出來,将季興辰的長篇大論以三言兩語給四兩撥千斤的駁了回去。

大學士易川年歲不小,還有不到一年便是告老還鄉的年紀,近年來很少在朝堂上說些什麽,寥寥幾句也是關于修撰書籍之類,實在想不到他居然會幫自己說話。

又瞥見朝中幾人的神色,鞠婧祎似是想到什麽,眸中的冷硬微微軟了些,但也多了不少擔憂。

歐陽師看時機差不多,便皺眉出聲道,“那就按季丞相所說,罰俸一年,停職三月。”

其實季興辰所說的責罰條件不止如此,他雖是步步緊逼,但也知道适時停手的道理,立刻跪下道,“臣遵旨。”

一旁內監看着皇上臉色及時出聲,“無事退朝~”

“父親。”任兵部侍郎的裴孝泉湊近鎮國公身邊,輕聲道,“看來季家人這次是真的要對鞠婧祎動手了。”

“可皇上,也是鐵了心要護她。”裴懷淵眼中透露出一道危險的氣息。

裴孝泉不由笑道,“季遠道這次,馬失前蹄。”

緊随其後的裴雲震疑問,“怎麽會。”

“呵,季興辰這黃口小兒還是不行。”裴孝泉瞥了眼站在殿外風流倜傥的青年,眸中滿是蔑視,“若是就此将鞠婧祎廢了也罷,可惜只是停職三月,刑部又能從大理寺手中奪走多少權利?還讓皇上有了戒心。”

“父親,我們是不是。”

裴孝泉小心盯着裴懷淵的表情,低聲警告兒子,“不要輕舉妄動,這段時日皇上必定時刻關注着鞠婧祎的動向,若是貿然出手,恐怕會引起皇上注意。”

裴雲震臉上顯出不滿,一個鞠婧祎而已,何必如此在意。難不成是裴雲隐的話,讓父親開始動搖了?想到這裏,忍不住瞪了眼裝木頭人的裴雲隐。

裴雲隐雖然不夠格參與早朝,卻可以得到允許旁聽。今日他與葉衡起都來了,不過只能站在殿外聽殿內的動靜,更不能出聲參與讨論。

裴雲震只顧着生氣,他與裴孝泉都沒看見,裴懷淵藏在寬大朝服袖中的手掌握成了拳頭,看向季興辰的眼神忽明忽暗,看上去十分危險。

鞠婧祎向鼻孔朝天的易大學士真摯道謝後,便出了殿門,正撞上等待已久的季興辰。

季小丞相長了一副好皮囊,尤其那雙桃花眸,年紀還小時就被先帝誇過,說是以後不知會迷倒多少女兒家。只可惜沒有迷倒他想迷倒的人,倒是抛了媚眼白白給瞎子看。

曾經的趙嘉敏如此,如今的鞠婧祎也是如此。

所幸他沒白長這麽一雙眼,一眼便看穿鞠婧祎眼下用粉細細掩飾過的青烏還有疲憊,只笑了笑,并未拆穿。

“太宰大人。”

鞠婧祎腳步不停向前走去,季興辰也不嫌撞一鼻子灰,桃花眸彎彎,快步跟了上去。

“我知道,魏書俞不是你派來的。”說着,還把從魏書俞手中拿走的禦賜玉佩塞給了鞠婧祎,動作迅速,旁人無從查覺。

鞠婧祎握着玉佩沉默不語。

季興辰自顧自說道,“那家夥就一個心眼,裏面還全是昭陽郡主,又認定了是你害死昭陽郡主,怎麽可能聽命于你。當然,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你不會這麽毫無準備就對付我季家。”

同在官場八年,他早就明白鞠婧祎真實的性子,如同一頭嗜睡的猛虎,不睜眼便罷,睜眼過後,一擊必中。

很早他便起了暗中将鞠婧祎納入自己派系的心思,季遠道也表示贊同,畢竟堵不如疏,多一個朋友就是少一個敵人,但襄王有夢神女無心,算盤屢次落空。

鞠婧祎依舊不言,可是聽到他說魏書俞心裏全是趙嘉敏的時候,莫名的不開心,像是胸口堵了什麽東西,哽在那裏不上不下。

“太宰大人,為何我們不能合作呢?”

鞠婧祎停下腳步,轉頭看他。

眼見鞠婧祎越湊越近,季興辰滿心歡喜地看着她,便聽她垂眸低聲道,“季小丞相,季家,與李羨之,結識多久了?”

季興辰眉頭一跳,輕佻的桃花眼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太宰大人,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麽好事。”

鞠婧祎倏地輕笑出聲,後退一步,面上不僅毫無懼意,甚至可以說是隐隐含有挑釁,“人在做天在看,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秘密。”

梁國丞相李昀,字羨之。

季興辰面色不爽,可看了鞠婧祎一會,突然就笑了。

京師曾有雲,姹紫嫣紅桃花嬌,不如季郎展顏笑;玉骨冰肌梨花開,忽聞衆驚太宰來。

前一句說的是季興辰展顏一笑堪比桃花,但可惜季興辰在人前幾乎都是面無表情,後一句說的便是鞠婧祎。這話連黃髫小兒都能脫口而出,卻已無多少人知道出處。

這是早年前宮宴上,昭華郡主喝醉時當着衆臣的面說出的話,其實本意,是為了膈應他二人,沒想到後來在京師中廣為流傳。

不知為何,如今看見季興辰這笑容,鞠婧祎立刻想起了這話來。

“我早說過,季家對你沒有惡意。”季興辰邊走邊說,“無論何時,只要你願意,季家随時可以做太宰的朋友。”

鞠婧祎緩緩跟上,“我也早就說過,我不需要朋友。”

“哦?那,易大學士可真是白忙活一場。”季興辰目光不離鞠婧祎的臉龐,想看出她的情緒變化,“要不是今天這一鬧,我還不知道,他居然是昭華郡主的人。”

鞠婧祎心一沉,面上裝作驚訝模樣,“哦?是嗎?”仿佛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一般。

季興辰看不出,便依舊笑道,“既然太宰大人并未放在心上,那便好。這次抓魏書俞,并非針對太宰大人。”

“呵。”言外之意鞠婧祎自然懂得,擡眸嘲笑他,“季家不會認為都這麽久了,昭華郡主一脈還有餘力興風作浪?”

“說到底,也不過一年而已。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季興辰背過手,兩人已經走至階前,朝下看去,烏壓壓的腦袋,朝上望去,輕飄飄的白雲,“再說他們幫你,也不過是擔心你這個質量上乘的擋箭牌倒了,你又何必。”

鞠婧祎停下腳步,認真道,“我和你不一樣。”

季興辰一愣。

“你身為季家人,不得不為季家賣命,我卻不被出身束縛。選擇,是□□。”

“說的也是。”季興辰笑了笑,拾級而下,直接越過鞠婧祎,擡起胳膊擺了擺手臂,“自由的太宰大人,望您好好抉擇。”

兩人動作都被身邊人收在眼裏,可惜距離太遠,聽不清在聊些什麽。

裴雲震嗤之以鼻,“真不知道這位季小丞相怎麽想,已經将人得罪透了,還能如何。”

“不過是試探罷了。”裴孝泉道,“試探鞠婧祎是否還有反擊之力。”

誰知裴懷淵突然開口,“讓珍娘多注意點葉華昭。”

“啊?”裴孝泉愣了半天才想起葉華昭是誰。

“祖父,這。”

眼見裴懷淵臉色越發難看,一直沉默裝不存在的裴雲隐開口解釋道,“葉家大小姐自打醒來便一直追着鞠婧祎跑,鞠婧祎不便跟蹤,葉華昭可以。”

裴孝泉立刻反應過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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