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緣分如止

宋辭默不作聲,埋在心底的諸些黏黏膩膩好不容易蓋土踩實,半年時間分解成什麽樣子他不敢細想,只能悶聲應了一句:“……知道了師兄。”

包廂裏除了兩位主任都到齊了,等了一刻鐘宋辭才看到了容川良。

半年不見容川良依舊威嚴不斂,藍色細條紋短袖襯衫嚴絲合縫地收在西裝褲裏,銀邊眼鏡不知什麽時候換成黑色半框眼鏡,不笑看起來更嚴肅了些。

宋辭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心不在焉地拿起高腳杯喝果汁,餘光又瞥了過去,正好對上了容川良的眼神。

他垂眉又擡眸,坦然地彎了彎眼。

研三的師兄師姐們開始給主任敬酒,容川良和韋泓一杯一杯喝了,楊河帶頭最後一次鬧沈燦燦他們,一連灌了好幾杯酒。

飯菜吃得差不多時,楊河陳行簡開始劃分陣營準備玩骰盅,研三師兄師姐一隊,主任們一隊,宋辭被楊河撥到自己身邊。

宋辭穿着短褲露着兩條瘦白的小腿,喝到興起起楊河用兩只手圈他的大腿笑:“一年了沒長肉,出去被人笑話咱們容門夥食不行不養人,老師的叮囑白聽啦!”

宋辭不懂他們算骰子點數的規則,只管埋頭吃菜喝酒,任師兄拿他作梗貧嘴,忽然聽到容川良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過來。”

宋辭端着碗和杯子坐過去,如果有條尾巴一定能看見搖得極歡,陳行簡嚎老師怎麽能挖牆腳。酒邊喝菜邊上,容川良給宋辭盛了一碗湯,叫他放心吃,摸着他的腦袋,“只有宋辭最聽話,楊河別把師弟又帶壞。”

楊河慣愛起他的哄:“老師最疼小師弟,我們宋辭快來幫老師喝!”

“來什麽來,”容川良攔下,“我自己喝。”

到最後沈燦燦難得喝紅了臉,楊河陳行簡吐了兩三次,一向自持的容川良都有些醉了。

沒怎麽被灌的宋辭負責送容川良回家,坐電梯的時候容川良捏他的臉:“皮白肉嫩有什麽不好,總不能都像你師兄糙人一個。”

宋辭按捺不住胸腔的心跳如鼓,容川良感情內斂,這般情态極其少見,親昵的語氣和觸碰讓他心口發熱,耳尖又燙又紅。

……他們之間最多也只剩下兩年緣分,畢業以後不在同一個地方工作,大約很難再見到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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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他好,他做他最聽話最省心的學生。

這一份橫生枝節的喜歡無人會知曉,影響不到任何一個人。

樓層到了,宋辭目送容川良走出去,消失在視野裏。想象中應該會有一個陌生女人打開門,把男人迎進家裏,喂他喝一口熱水。

電梯裏的溫度過低,宋辭靠在冰涼的牆上微微一抖,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然後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

他愛他成熟穩重事事周全,他會學着變成那樣一個人。

回憶将成為一條沒有盡頭的路,走過的每一步都記錄下他孤獨的愛情,然後陪伴他走進未來,變成一個更好的人。

·

因為開題的事情宋辭又開始往二樓跑,他提了幾個想法容川良都覺得不夠,不是病例不好募集就是做起來麻煩。

宋辭有些洩氣,容川良點了一支煙看着他笑:“多去想想,我當年的研究生課題做了整整三年,做個你感興趣的方向,不一定非要做我們科室的課題。”

“不做我們科室課題的話病人不好找,老師……”

“沒關系啊,”容川良拿過個鐵盒子往裏撣了撣煙灰,“做哪個科我去找那個科主任說,又不是什麽難事。”

宋辭的眼睛亮了亮,微微抿嘴一笑:“謝謝老師。”

容川良沉思片刻,又道:“周五我去S市開會,有個病人急性期要連續做一個禮拜,我把他的電話給你,你來替我做。”

宋辭點點頭。

“最近在什麽科室輪轉?”

“這兩天在急診科,”宋辭想了想,補充道:“周四去外科報到。”

“……外科,”容川良滅了煙,“剛剛那個認知的課題要做的話可以去神經外科要病人,葉堅進了臺直流電,用來做課題正好。”

神經外科和康複科一直有合作項目,宋辭大概有了構思,第二天就把技術路線圖設計好交到容川良手裏,容川良看完直接給葉堅打了電話,問他在不在十三樓。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容川良領着宋辭坐上單層電梯,找到了神經外科主任辦公室。

“今天怎麽有空親自到十三樓來?”

葉堅的強勢不輸容川良,容川良摟着宋辭的背,護短之意再明顯不過:“神經外科最近在用直流電做認知相關的課題吧,我的學生可以替你做數據。”

葉堅的目光停在宋辭身上,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語氣調侃:“算盤打得這麽早,我自己也有學生啊容主任。”

容川良露出了笑意,“今年醫院的事情夠你忙的了,哪有時間給課題把關,新買的機器不做也是浪費。”

“……行吧,”葉堅松了口,“給葉辛挂個名,到時候争取報個省課題。”

宋辭的課題就在兩位主任的你一句我一句中定了下來,他還迷糊着呢,他的老師已經把後續都替他想清楚了。

“現在就按你的方案去做幾個病人,有什麽行不通的地方再改,”容川良站在左側,擡手捏了捏他的右肩,“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問你師兄他們也行。”

宋辭手裏捏着他的設計路線圖,紙張過了兩個人的手已經有些皺皺巴巴,他想壓下嘴角的笑意又覺得似乎沒有必要,于是給了容川良一個格外燦爛的笑容。

容川良松開手,然後揉了揉他的腦袋。

“多學點新東西總沒壞處,”宋辭聽到他這樣說道,“以後找工作面試的時候能把話說漂亮,糊弄人也有底氣。”

宋辭眨了眨眼睛,“嗯……謝謝老師。”

容川良盯着他看了一小會兒,眼神裏摻了些宋辭看不透的情緒,似乎有什麽話想問,最後化為輕輕一句嘆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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