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對與不對該與不該
沒有雪花的北方冬天不夠完整,初雪下時正好是平安夜,宋辭難得起了個早。醒時容川良正好給他發了消息,要他晚上空出時間一起吃飯。
下班前他收到好幾個蘋果,其中有個腦癱的小朋友特別喜歡他,邀請他一起過平安夜。
宋辭收下她精心包裝的蘋果,摸了摸她的小辮子:“今天不行哦,宋醫生要去約會。”
小姑娘扁了扁嘴要哭,顯然是不高興了,他的男神宋醫生竟然有了女朋友,“嗚嗚嗚你要和別的女人約會是嗎?那我長大了還可以嫁給你嗎?”
家長和醫生們聽了都笑出聲,宋辭只好把孩子抱起來哄:“你長大了宋醫生就是個老男人啦,囡囡可以找一個帥氣小哥哥結婚。”
“不要不要,我就要宋醫生……”
還哭着呢身後容川良忽然出現,小姑娘頓時噤聲,宋辭回頭一看,果然是沒人不怕的容主任來了,“還是容老師厲害,不用哄小姑娘都乖乖聽話。”
容川良湊近:“怕我兇她還差不多,怎麽今天不聽話,嗯?”
家長從宋辭手裏抱過孩子,小姑娘伸手還想抓宋醫生,大家都在笑,“囡囡喜歡宋醫生,宋醫生告訴她晚上要去約會,她就失戀啦。”
容川良聽了笑着捏小姑娘的辮子,“宋醫生快結婚了,到時候請你吃喜糖。”
這個消息連宋辭本人都不知道,同事和患者都朝他道喜,直到坐上車時還發懵。他有些不好意思,可又想知道:“老師怎麽跟他們亂說呢。”
容川良握着方向盤,手心裏一層薄汗。任何事他都可以游刃有餘,但對于宋辭的未來着實沒有把握。所以他不敢認真問,努力說得像句玩笑話,以便遭到拒絕時還能留有餘地,“你也到了結婚的年紀,不考慮一下嗎?”
考慮一下結婚這件事……考慮一下我這個人。
他沒有把後面半句話說出口,因為這實在很不像是他該說的話。他是師長是情人,宋辭還年輕,薄薄一張沒有法律效力的證書只是他給自己的安慰,他沒有辦法捆綁宋辭一生,哪怕用愛——宋辭的一生還長,愛他的人那樣多。
他所能參與的時間最多有二三十年,要是不努力,可能會更短。
也許是容川良的玩笑努力過了頭,宋辭并沒有很認真回答,十根蔥白手指把玩半天,才漫不經心地說:“考慮過了呀,但我覺得這個想法好像有點幼稚,你可能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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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裏的暖氣開得太足,容川良額角微微冒汗,“我這個年紀想這些的确有點幼稚。結過一次婚還離過婚,不知為什麽還對婚姻有信心……但我覺得有個儀式或者紀念品并不是壞事,假如有一天我死了,我是說假如,或者我們分手了……反正也沒有法律意義,你是可以和別人結婚的。”
宋辭聽完瞪大了眼睛看他:“我為什麽要和別人結婚,沒有假如就算……”
他哽住,忽然鼻子一酸,“就算你死了我一個人又不是不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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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第一次發生口角,還是因為這樣的緣故,容川良想安撫宋辭的情緒,卻覺得有些無力。
上一次遇到他的前妻時,不知情的宋辭還傻傻地問候:“顧老師好!這是我的研究生導師容川良主任……”
顧麗晴早從各方小道消息聽說過桃色新聞,只是不知道另一個主角竟然是幾百個學生裏她曾經記住名字的宋辭。
容川良不願宋辭難堪,率先伸出手,跟着宋辭尊稱了一句“顧老師”,顧麗晴心疼宋辭,沒有當場對前夫發作。
當天晚上他接到顧麗晴的電話,罵他老不要臉,“如果當年我們不幸有個孩子,和小宋該是差不多的年紀,你是鬼迷心竅還是豬油蒙了心?能對一個孩子下手!”
“小宋父母離異跟着媽媽,本來可能就有點戀父情結,大學的時候媽媽再婚……你是不是那時候趁虛而入的?你能給他什麽承諾?!”
最有資格這麽說他的人除了宋辭父母,也就是顧麗晴了。他不能像對楊河陳行簡一樣一句話交待過去,原本宋辭的決心與堅定像一塊浮板,能夠把他從水裏濕淋淋地打撈上來,現在顧麗晴的責備把他又摁了回去。
……對與不對,該與不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斟酌不定,他謹守分寸,可宋辭醉時說喜歡他,夢裏說老師別不要我,為他傷心為他難過,都實實在在動搖了他的心。
“我會把他的名字寫在遺囑上,會盡我所能照顧他,”容川良的聲音有些悲哀,透露出一個老男人的可憐來:“回應他的喜歡是我不對,我作為他的導師沒有盡到責任,不該明知不可為仍為之。”
顧麗晴沉默的間隙容川良想,他還沒有對宋辭說過喜歡。
“……我管不了,”顧麗晴最後說道,“我早不是你太太了,不會再管你的事情。”
諸事周全并不容易。
明知荊棘、遙遠伸手不可及,卻按捺不下想靠近的心意。
想到這裏,容川良覆上宋辭的手:“我喜歡你,不舍得你難過;就算我不在,也希望有人照顧你。如果能更好的話……”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好緩解有點緊張的情緒,“我希望能和你有法律承認的婚姻關系。”
宋辭哭了,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埋在他的胸口拼命點頭。
……新年第一天,容川良把萬年不變的風景圖頭像換成了Tom,難得如此童心,師門群裏都炸開了鍋,每個人都圈Jerry頭像的宋辭要他給出一個官方解釋。
宋辭咬着唇統一回複:“回國的時候給大家帶糖果,師兄師姐不許笑話我,不然我跟老師告狀[嘿嘿]”
師門群裏刷屏“小師娘”,宋辭看不下去:“再刷我拉老師進群了!”
結果更是沒完沒了,難得能笑老容一回,誰願意放過機會呢。楊河大放厥詞:“來快放老容進來,喜糖我們不找你要找老容要!”
“……老師!”宋辭終于名正言順地告了一狀,“有人欺負你配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