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怪物

衛東升還想說話，卓展恒拽了拽他袖子，攬着肩膀把人拽走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衛擎忽然開口，聲音冷然

“衛東升，你別多想，我沒怪你的意思。”

還是心軟了無論如何，他還是做不到在明知道衛東升手術前說這些絕到底的話，唉，誰讓他身上流着這個二百五老爹的血呢？

衛東升眸子猛閃了下，表情動容着轉頭：“兒子……”

衛擎嫌棄地嘁了一聲：“別再這兒演父慈子孝了，趕緊走。”

衛東升點點頭，輕聲說：“兒子，新婚愉快。”

說完，就轉身跟着卓展恒出去了。

客廳裏陷入寂靜。

宴初陽用筷子扒拉着米飯，小心翼翼地偷瞄着衛擎冷凝的側臉，好半響才輕聲道：“吃飯吧，一會兒就涼了。”

衛擎不說話。

宴初陽微嘆口氣，夾了一塊羊排放到他碗裏：“喏，吃肉。”

“宴初陽。”衛擎轉過臉，盯着男孩黑漆漆的眸子問，“你初戀長什麽樣？”

男孩怔了下，輕咳了聲說：“挺好的。”貌似潘安，十全十美，可惜了是個男的。

衛擎嗯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向後仰靠在椅背上道：“你剛才聽到的那個女孩名字，沈詩敏，她是我的初戀。”

宴初陽眸子暗了暗，手裏的筷子輕輕搗了米飯兩下，小聲說：“……初戀嗎？”

“嗯。”衛擎眼睛微眯，不疾不徐地道，“她比我小好幾屆，我上大學的時候，她上高中，我們是在一次學校公益晚會上認識她的，她做為學校代表上臺表演舞臺劇。”

宴初陽壓着心頭不适，強笑道：“她肯定很漂亮吧？是不是第一眼就讓你很驚豔，然後一見鐘情？”

“不是。”衛擎搖頭，“坦白說，我第一次見她，并沒有看到她的臉。”

“哦。”宴初陽心頭酸勁兒更濃了，“那麽說，是日久生情了？”

“也不算。”衛擎糾結地皺了皺眉，“我是第一次見到她，就對她心動了，屬于一見鐘情。”

宴初陽愈發不解：“你不是說第一次沒見到她的臉嗎？”

“對啊。”衛擎一本正經，“我看到是她的背影。”

“背影？”

“嗯。她背對着觀衆跳舞，穿着一件很可愛的水手服，肩膀小小的，脖子挺得很直，耳朵又小又白，一蹦一跳像個兔子。”

衛擎到現在還記得那時候的心悸。

他那時候大一，正每天被他那個二百五老爸試圖“掰彎”，他太渴望找點東西證明自己的性向了，而那個背影，就像是光，忽然間照亮了他糾結不堪的人生。

他第一次在看一個女孩，甚至只是看一個女孩的背影，就激動到心口砰砰跳的地步，好像找到救贖一般，那個心跳證明了他喜歡女生的事實，他找到了擺脫那個讓人憎惡的同性戀标簽的曙光。

所以，舞蹈一結束，衛擎就疾步跑到後臺去找那個女孩。

到後臺的時候，參演人員已經換下了演出服，他本以為會很難找，但幸運的是，後臺裏人很少，而且，寥寥的幾個人裏，只有一個女生，那就是沈詩敏。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他決定跟沈詩敏交往，很認真很認真的交往，他甚至那時候就已經認定了，這個女孩，會是他未來一輩子的伴侶。

“那時候你們一定很幸福吧？”宴初陽撩起眸子，小聲道，“郎才女貌，彼此恩愛。”

“差不多吧。”衛擎思考了一會兒說，“我是以結婚的前提跟她談戀愛的，所以，算是很投入。”

年輕的記憶總是美好的，跟沈詩敏交往的那幾年，雖然再沒找到初見她時的激動，但也中規中矩的，像其他小戀人一樣，過着算得上美好的戀愛時光。

“哦，那真的挺好的。”說完，宴初陽就擺弄着碗沿不再說話了，他是悶得說不出話了，天知道他為什麽要坐這裏受這個活罪，為什麽要聽自己喜歡的人講他的初戀……

“那……那你們為什麽會分手呢？”宴初陽最終憋不住，問了出來。

衛擎臉色凝固住，周身溫度降低，眼睛裏的光，深沉幽暗。

察覺到氣氛僵住，宴初陽摸了摸脖子，窘迫道：“我是不是不該問啊？”

“沒什麽不能問的。”衛擎長出了一口氣，“都過去了，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麽。”

男人沉思了會兒，幽幽道：“本來是打算大學畢業就跟她求婚的，但在畢業那天，她忽然跑過來說，她沒辦法接受我的家庭，沒辦法接受我是個同性戀兒子的事實，所以，就離開了，聽說去了美國，嫁了個老外。”

他一直以為，沈詩敏會知道真相，是從旁人風言風語中得來的，卻在今天才知道，這是他那個二百五老爸親自上門告訴她的。

真殘忍啊，在自己兒子準備求婚的當天跑來當頭一棒。

不憤怒是假的，畢竟那是他認真對待了整個青春的人，到頭來卻因為自己老爸，慘被人戴了綠帽子。

所以，他恨衛東升，沒這個人，他的人生不會過得這麽狼狽可笑，即便再努力，再成功，也只會是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宴初陽有點心疼地看着男人沉默的側臉，輕聲說：“你也別太傷心，我覺得叔叔……叔叔也不是故意的。”

衛擎冷笑了下：“他當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純粹的覺得好玩而已，把自己兒子逼成跟他一樣的怪物，是件很有滿足感的事兒。”

宴初陽心口一緊：“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