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鏡妖玩了兩個月才回來, 衛大少已經成了遠近聞名,見姑娘就掀裙子見漢子就吹口哨,喜歡穿着女裝在馬路中間跳舞,跳得還特別妖嬈有點好看的,大變态。

青川的第二部電影上映了。

有了第一部的觀衆基礎,加上依舊精彩巧妙的劇情,叫座又叫好, 票房一直飙到三百萬才停下。

任紹城順勢擠進影視圈子——他辦了公司, 搞得還挺正規, 完全就是要當成終身事業在做的樣子。他手下的兄弟也從街頭混混轉成了演員, 好歹有了正當職業,能賺錢又不用打打殺殺。不知道多少混混羨慕得眼睛都是紅的。

而衛家,也到了不得不賣了家中無用産業保全自己根基的地步。

青川很順利的就用很低廉的價格收購了那間只剩下一個空殼的出版社。

那出版社完全就是空殼了,值錢的東西全賣了。不過印刷機器沒了沒關系,和各書屋的合作關系還在, 這就是另一種價值。甚至還有和海外出版社的聯系方式,這屬于意外之喜。

出版社的職員本來都已經在找新工作了,青川卻把這一幫子老人都留了下來, 包括曾經衛家關系戶,工資照舊。

只有一點, 以前怎麽樣他不管,既往不咎,但是之後怎麽樣,就看各人表現。你行你上, 不行下來。

他自己沒有管理出版社的經驗,又忙于更新沒時間,那也沒關系,高價把別人家培養好的經理人挖過來。只要鋤頭揮得好,哪有牆角挖不倒?

這間出版社以前只出版文學教育書籍,這點照舊,只是再增加一個半月刊,連載,題材包括但不限于推理、恐怖、校園、青春愛情、科幻、都市……主要針對人群是青少年和成年。

青川已經成名了,自帶讀者流量,他要走,報社肯定不願意。可是人家是要去自己的出版社,加上沒有簽訂那種限制的合約,只能是好聚好散。

其實兩家報社背後都有勢力,但是為了這個和一個眼看着就要起來的作家翻臉,未免顯得吃相難看。

好在辦的不是一日一報的報紙,而是半月一本的純連載雜志。加上青川的只是副刊上連載的一個版塊,不是主力,對報紙的銷量不會造成太大影響。所以最後也只好堆起笑臉目送他起飛。

雜志是新的,就算有青川,不宣傳就沒人知道。這年頭又沒有網絡可以自來水,宣傳途徑只能是報紙和電視。所以青川就聯系了之前留下號碼的某訪談節目主持人阿莎姐。

這個特別擅長作死的訪談節目靠着‘在死亡邊緣瘋狂試探’的奇特畫風保住了自己。

主持人莎莎因為口無遮攔得罪了一大波人,死亡恐吓信都收了不少,但越是這樣收視率越高。青川要是上去打一個廣告,不知道能省下多少宣傳費。

說起來,這條線路還是某報社留給他的呢,靠他自己找門路還得欠人情。

“喂?你好,是張宅麽?我找阿莎姐。”

接電話的大概是菲傭,說着很別扭的本地話,一會兒那頭換了一個人。

“你好?我是莎莎。”

“阿莎姐,我是顧嚴生啊……”

青川需要曝光度,莎莎需要新話題,兩人一拍即合。

這次上節目和上次又不同,上次青川就是個窮寫文的,一文不名。

這次他是天才作家,作品遠銷海外,參與拍攝的兩部推理電影都大賣,還有了自己的出版社,和許多中上階層人物有了交情,已經不是一腳就能踩死的小人物。

所以青川進來的時候,節目組導演還特地來了一趟,表示了歡迎。

當然,劇透是不可能的,永遠不可能的。

青川唯一沒有料到的是他們還請來了話題人物衛大少,讓他們兩個同臺,看看會産生什麽樣的化(撕)學(逼)變(打)化(架)。他還去看了看直播間,一點沒變,就是嘉賓的單人沙發變成了雙人沙發,為他和衛大少準備的。

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節目組,是真恨不得兩個嘉賓在直播間打起來啊。

說起啦,他衛大少參加這個節目,是準備破罐子破摔了?

“他是來宣傳他的電影的。”莎莎偷偷和青川分享情報,“他家裏已經斷了他的經濟來源,這部電影是他最後的希望。成了,就再次列入繼承人人選,不成,以後就吃低保,餓不死。”

“阿莎姐也不喜歡他?”

“你自己小心點,他這個人有古怪。搞不好會迷魂術。”莎莎妩媚得卷了卷自己的頭發,“我走了。”

節目開始了。

衛大少先進場,自我介紹之後,青川進來。

青川進來的時候,有一些認得他的觀衆自發鼓掌,莎莎也笑着說來了一個老朋友。只有衛大少一臉冷漠一動不動,才開場,硝煙氣息就十足濃厚。

“觀衆朋友們,大家好久不見。想不想我啊?”

“不想——”觀衆回應。

“我離開這舞臺太久了,這樣,我給大家加深一下記憶。”青川退回去,重新換了個拘謹的姿勢走過來。此舉再次引發哄堂大笑。

“左邊的觀衆朋友,右邊的觀衆朋友,還有電視機前的觀衆朋友們,大家晚上好。我,顧嚴生,又回來了。”

他的表情、動作和說話語氣,完全就是電影裏久別故國終于回家的游子。本來還挺正常的畫面,配上現場卻意外的很有笑果。整個觀衆席都笑得東倒西歪的,直播間氣氛完全被炒熱。

這對比太慘烈了,剛剛衛大少出場的時候可沒多少人搭理。

青川在沙發上坐下,這個雙方沙發不是很大,青川人在左,視線朝左,衛大少人在右,視線朝右,中間留下的空隙足夠再塞一個人,氣氛僵硬。

但是莎莎小姐就是有各種無視修羅場的神奇技能。

“在座兩位都是青年才俊哦,都有寫拍電影,文采斐然,相貌英俊,有房有車,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單身。所以電視機前面的女士們一定要準時關注我們直播間哦。”

說青川單身沒問題,說衛大少單身,簡直一巴掌甩在他臉上,他還不能發脾氣。

“這裏要先恭喜一下我們顧先生,聽說今年的電影又大爆了,我這裏有消息說你也投資了,一定賺了不少吧?”

“還行,吃三明治的時候終于可以狠狠心讓他們多加一片培根了。”青川說。

“什麽?你吃三明治還能加培根?你知道麽?我最近都要吃成兔子了。到底是誰和我說最近股市是熊市,進來就賺,傻瓜都賺,是誰?我要吃他家的肉片!”

莎莎姐沉迷炒股,又沒有特別棒的投資眼光,大崩盤的時候損失慘重差點要去跳樓。現在雖然已經從那個泥潭裏走出來,想起來的時候她還是要這麽自我嘲諷幾句。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幾乎要把夾在中間的衛大少徹底無視。

虎落平陽遭犬欺……衛大少氣憤難平,他已經在心裏的黑名單上默默加了莎莎的名字。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等電影大爆,以後起複,必然要讓他們知道自己的雷霆之怒。

曾經有過成功的‘莫欺少年窮’逆襲經驗的衛大少今天也是自信滿滿。

一直說了有十來分鐘,莎莎才‘想起’了遭受冷落的衛大少,“衛先生,因為在第一本‘劍如虹’之後,你似乎一直就沒有再動筆。現在外面很多人傳說那是你找人代筆之作,你根本沒有創作才華。還有另一種說法是,衛先生江郎才盡,出道就是巅峰,再來就是山體滑坡。對此,你怎麽看?”

“無稽之談,這都是有心人帶節奏傳謠言。寫書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真正有內涵的著作,可不是一天一章節灌水灌出來的。我的,從構思到落筆,用了幾年時間。外面看我兩個月就寫好了,其實之前的準備工作就做了很久。因為要對讀者負責,而不是老想着多注水撈錢。不是我不能寫,而是優秀的作品,就是需要長時間的雕琢。”

青·一天雙更·川:……

底下的觀衆一下來精神了,剛剛還是一副要死不活極度無聊的模樣,現在一個鯉魚打挺就坐直了,目光灼灼盯着臺上,心裏吶喊着:吵起來吧,打起來吧。

接受到這股情緒波動的青川:……

這節目組從導演到觀衆,都是什麽毛病?

“顧先生,作為一個高産作家,一個被文學圈評價為後起之秀,被報紙誇贊為‘港城推理第一人’的天才作家,一個讓出租車司機沒生意,讓鏡子銷售額斷崖式狂跌的現象級作家,你對衛先生的說法有什麽不同意見嗎?”

就前頭一排前綴稱號,莎莎偏心偏得肆無忌憚。

“意見?我沒意見。”青川無所謂的攤攤手,“又不是我寫不出來。”

一記直拳。

你說辣麽多,你就是寫不出來,略略略。

“其實我一直是顧先生的書迷,但是上個月開始,好像兩家報社都停止刊登你的了。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雲海出版社辦了一份專門刊登連載的半月刊,‘月讀’,我的都會在上面更新。以往一天只能看一點點,現在在雜志上,一本就有十幾頁分量了呢,而且随書有精美彩色插圖和周邊相關的人物書簽玩偶小禮物,是不是很驚喜呢?‘月讀’,一本專門連載的雜志,因為專一,所以專業,現在歡迎各大作家報名投稿,稿費優渥,先到先得。”

“真的嗎?什麽都可以?愛情可不可以?你知道我這個工作是比較危險,說話太直得罪人,随時有失業危機,所以我要現在開始給自己準備後路。我要寫愛情,我寫的沒比彎彎差,但是我找不到地方投稿,你看可不可以?”

“可以。無論你是都市浪漫愛情故事、青春校園愛情故事還是異國邂逅歐美風情愛情故事,都歡迎投稿。我知道很多女士有玲珑心思,心中有萬千瑰麗世界,但是寫出來不知道往哪裏投稿,好像別人都在寫武俠、傳奇。現在大家知道了,月讀雜志,專業雜志,有最專業的指導,有最貼心的編輯,有無限的可能,你最好的選擇。”

“哇,我們最會寫推理,最會寫恐怖,最年輕的專業作家都這麽說了,這個雜志一定很值得期待吧?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寫信投稿哦。”

兩個人誇張的尬了半天廣告,眼看着訪談時間已經過了一半,卻一直坐着冷板凳的衛大少終于忍不住了。

他看了青川一眼,開口諷刺道:“這年頭真是什麽人都能寫了,無良媒體随便誇誇的字樣也當了真,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

青川一笑,“作為最會寫推理的恐怖作家和最會寫恐怖的推理作家,我再次推薦這本雜志——月讀。我們是專業的。這還是一本很年輕的雜志,年輕意味着什麽?意味着活力無限,意味着突破傳統,意味着潛力巨大,還意味着,一種可能。”

“初生牛犢毫無畏懼的青年人,曾經錯過但胸膛的血依舊炙熱的中年人,夕陽撒大地江花紅勝火的老年人,只要你的心還是年輕的,你就有機會在這同樣年輕的雜志上創造奇跡,一書封神。”

“來吧!我們在此,歡迎你的到來。”

“電話,XXXXXX,地址,某地某街某號。”

青川演講抑揚頓挫,精神飽滿昂揚,自帶熱血漫BGM,和他唱雙簧的莎莎都忍不住心動了一下,她平日還真有沒事寫愛情的喜好。

莎莎隐晦看了一眼衛大少,那從開場維持到現在‘被欠五百萬’的晚娘臉終于有了些微改變,沒有更好,只有更糟糕,已經快隐藏不住臉上暴起的青筋,活脫脫電影裏主動伸出臉給主角打的死跑龍套。

她以前都奇怪,電影裏哪來那麽多的傻缺?關鍵時候跳出來,挑釁,被打臉,再挑釁,再被打,為了引出主角的高大上簡直‘奮不顧身’‘舍己為人’,比女主角都像真愛,愛得特別深沉。

她就不明白了,有點自知之明消停消停不行嗎?啧,故事來源生活啊,今兒這傻子不就杵在這兒了嗎?

今天的節目爆點太少,對手太弱,行為太蠢,毫無挑戰性。不好不好,果然還是要爆一下劇情才好看呀。

喲,這傻子還瞪呢,他是不是忘記了上節目是來宣傳電影的?砸了那麽大一筆錢就是為了當壁花,順便關鍵時候跳出來讓對家踩着宣傳?

莎莎覺得自己應該有點職業精神,節目組收了錢了,她可以不尊重衛大少,但不能不尊重衛大少給的錢。

“衛先生,聽說你的‘劍如虹’已經順利拍成電影,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和我們見面呢?”

“很快就可以和大家見面了,就在下個月……”衛大少聽到自己的電影,來了精神,他背了一大堆的稿子等着講,但是剛開了一個頭,莎莎打斷了他。

“衛先生的大作我也拜讀過,真的是一個有情有義的故事,男主角對女主角真心真意,就算女主角得了重病,他做的也是只身闖魔堂給她求藥。”

她一頓,語氣詭異,“但是在現實生活中呢,衛先生卻逼自己的女友打胎,因為覺得女友普通的家庭不配給自己的孩子做母親。當女朋友躺在醫院生死未知的時候,還在外面找小姐睡覺。我真的很好奇,當時寫的時候,衛先生是怎麽想的,是準備寫一個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嗎?”

這問題實在太尖銳,太刺激,讓人一下睡意全消。

“不知道你是哪裏來的虛假消息。”衛大少幹巴巴的開口。

“我自然有自己的消息來源。而且可以用我的職業生涯作證,是真實的。怎麽,衛先生,幹做不敢說啊?”莎莎笑着緊逼,職業面具破裂出一道縫,其中滿是憎惡。

“我不回答任何和我的和電影無關的話題。”

這實在是最壞的回應,此時無聲勝有聲。

觀衆們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們的臉上,是失望、惡心、憤怒。

這個年代,廢除一夫多妻制也只有十多年,大家對男人的花心一向很能容忍,但是逼着自己女人打胎就太過分了。最過分的是,她還躺在醫院生死不知,男人就去外面鬼混,無情無義,狼心狗肺。

觀衆裏是女人所以感同身受的,或者家中有疼惜的女兒因此害怕同樣的事落在自己女兒身上的,他們的目光尤其的直接,毫不掩飾。

電視機前的觀衆甚至開口罵人了,紛紛叫着打死都不會去電影院給這種人貢獻票房。

這種人的作品,再好看,也有人生理性厭惡。

大家厭惡的眼光太明顯,像是一根根尖銳的刺,衛大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又站直了身體,強撐着表情,似乎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

只是玩玩而已,誰知道那女人那麽傻。而且她不是說不會說出去嗎?怎麽會被這個難纏的女主持知道?難道她想用輿論逼自己娶她進門?

馬德賤人!

為什麽不幹脆一點去死?

衛大少惡狠狠的想着。

“哦……”莎莎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那我沒有任何問題了。”

青川順勢擠入,“阿莎姐怎麽不問問我最近的寫作計劃?我都憋半天就等你問了。不能來了新人忘了老人啊,俗話說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看看我,多關注關注我。”

兩人再次你一言我一語的講雙簧,全程當第二嘉賓不存在,一直到節目結束都沒有給對方留下一絲插嘴的空間。

失去了‘妙語連珠’‘媒體人回應技巧’等一系列光環的加持,衛大少在應對各種場面上就是一個蹒跚學步的小嬰兒,面對強敵毫無招架之力。

但衛大少眼中的怨恨已然釀制成了濃硫酸,随時都要滿溢。

青川眼角餘光注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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