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沈長明看着古意真人許久沒有說話, 古意真人青玄真人乃至存在感不怎麽高的九君，這幾人出來一個就夠難纏了, 如今都出現在這兒……

而且, 他們出現在這兒就意味着之前江玉琢的話全被聽見了，更何況後面他幾乎破罐子破摔的話。

自己已經認了，現在就是再解釋也沒什麽意思, 更何況他已經不打算解釋了。

楚旭楓和沈瓊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了, 江玉琢看了他們一眼，“認賊作父，果真是不長眼睛。”

他之前是眼瞎了嗎, 竟然為了一個沈瓊要死要活？

自己一個人帶着琴靈不一樣過的逍遙自在, 要他沈瓊有什麽用，是酒不好喝還是曲子不好聽了？

江玉琢眼中沒有了沈瓊熟悉的戀慕看起來反而更加惹眼，他本就個潇灑肆意的人, 現在看清了一件事更是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世界上沒有人是離了誰過不了的。

沈瓊的臉色有些複雜，江玉琢現在這般反應他心裏竟然有些難受, 這不是他一直希望的事情嗎？

對江玉琢的挑釁視而不見, 沈瓊攬住想要出手的楚旭楓, 轉身帶着人就要離開這裏。

沈長明到底是他們的師父，他們在這裏不合适。

被沈瓊逃避似的舉動氣笑了，江玉琢揉了揉額頭, 再一次對自己之前的鬼迷心竅做出了批評, 這麽個懦弱的男人，長的再好看有什麽用？

“逃避真是個好辦法哦……”

身體僵了一下, 聽出了江玉琢語氣中的諷刺，但是沈瓊沒有回頭，轉眼間二人便消失在視線之中。

他們在這兒也沒什麽用，沐長歌還怕他們在這裏會妨礙到江玉琢的發揮，走了就走了，誰也不會出口挽留。

這些事情看上去和他們倆沒有關系，他們只是被師尊美好表象欺騙了的好徒弟而已，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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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沈瓊最初有多受沈長明的重視，只楚旭楓參與的那些事情就足以讓他們在這些事情中洗不幹淨。

現在躲開有什麽用，遲早有人找上去。

只是沒想到，江玉琢今天會這麽出人意料。

眼中閃過一抹贊賞，沐長歌看着張揚的不可一世的江玉琢，心中再次堅定了一個想法，琴果然是個好東西。

君子六藝之首，就是有這般魔力。

沈瓊和楚旭楓落荒而逃，在場也沒有幾人将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今日之重點早就從楚旭楓轉移到了沈長明身上。

之前的打算徹底被破壞，沈長明冷笑一聲，直接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他從來沒有将賭注只壓在玄鳥一族那些廢物身上的打算。

雙眼瞬間被血色充滿，沈長明身邊的靈氣忽然間亂了起來，而後，數不盡的鬼氣邪氣從四面八方出現。

這些和靈氣完全不一樣的東西無孔不入，只要沾身便立即将身體內的靈氣吞噬殆盡，只有合體期以上才勉強能将它們阻止在身體外面。

但是，在場的更多是合體期一下的妖修，沈長明一動手，首當其沖的就是四周看熱鬧的人以及沒有撤走的玄鳥一族。

大長老怒了，他和沈長明有交易不假，但是這不代表沈長明能在他眼前傷他的族人，“沈長明，你別太過分！”

尖銳的鳥鳴聲有種想要穿破耳膜的架勢，幾個長老迅速後退将沒反應過來的族人們扔了出去，手段是粗暴了些，但是好歹能讓他們不粘上髒東西。

修為跟不上就碰上這些東西，以後的修為之路算是全部堵上了，他們玄鳥一族還沒想着要走下坡路。

邪修之所以在五界人人喊打，就是因為他們的手段詭谲莫測妖異非常，就如現在一般，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這些其貌不揚的邪氣不能沾身，他們也沒有辦法逃得了邪氣的侵蝕。

然而，事情不是想想那麽簡單，在和沈長明達成某種不可說的交易之時玄鳥一族便該想到會有這種可能。

邪修哪一個不是屍山血海裏過來的，別看沈長明看上去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在看不見的地方不知害了多少條人命。

妖修鬼修魔修只要是修士在五界之中便有容身之地，但是邪修不一樣。

何謂邪？

只有那些喪盡天良不為天道容忍的修士才被稱為邪修，這個危險性就不用說了，沈長明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其中踩過的屍骨不知凡幾，在他心裏，玄鳥一族也不過是一個工具罷了。

嘆了一口氣，沐長歌看着四處逃散的人以及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古意真人，拍了拍飲溪将小家夥兒丢到湘汜身邊便現出了身形。

其他不說，他的琴音對邪氣煞氣這些有着天生的壓制，真正使用起來比赤焰一族的火焰還有用，或許是和天道有關，這些被所有人忌憚着的東西在他出現時就只能繞着走，不然下場就是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天地之間了。

身為萬法宗的掌門，古意真人現在不出面不行，身為沈長明的師兄，雖然不是嫡親，但是也一樣有責任在沈長明歪了的時候将人控制住。

皺着眉頭看着周圍越來越多的邪氣，古意真人眼中的笑意終于消失不見，看了一眼沈長明，而後這位在人界德高望重的掌門人轉身對沐長歌道，“有勞靈主。”

青玄真人也站在旁邊，在古意真人說完之後便接着說了一句，“有勞靈主。”

畢竟現在看來對邪氣殺傷力最大的還是這位界門之主，他那将人看的比眼珠子還重的師弟既然敢不守在身邊，那就意味着他有十成十的把握不會讓這人受到半分傷害。

既然如此，能者多勞，那就有勞靈主大人了。

青玄真人不在乎萬法宗的顏面問題，萬法宗的掌門是古意真人不是他，劍宗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他沒那個心思再去考慮萬法宗的事情。

只不過現在邪氣擴散到這種地步，若是再不解決待會兒妖皇便要出來趕人了，畢竟妖族天性中便有着暴戾因子，被邪氣一激後果不堪設想。

沐長歌也不多說，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

似是能淨化天地的琴音在半山腰上出現，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之中，那些纏人至極的邪氣便像青煙一般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

古意真人手執拂塵看着沈長明，“沈師弟，回頭是岸，放手吧！”

邪修是沒有前途的，放棄吧，沒看到現在的情況嗎，天道好輪回，好好修煉不好嗎？

古意真人有時候真的想不明白底下這些人天天想的都是些什麽，老老實實修煉怎麽了，宗門是缺了你們靈石還是少了你們法寶了？

比起外面的散修們，你們這些自小在宗門中長大的修士少走了多少彎路，怎麽還一個兩個想不開去和邪修做交易，不知道那是與虎謀皮嗎？

即便是萬法宗出來的，和邪修有了關聯也不能從輕處置，沈長明既然敢做出這些事情就要做好接受處罰的準備。

古意真人依舊是一副老好人的樣子，但是出手的速度卻和他的樣子完全不符合，拂塵之下，附近的邪氣漸漸聚成了球形，雖然無法消除，但是至少能夠不再逸散。

“師兄，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嗤笑一聲，沈長明周身黑氣環繞，不多時整個人都被擋在了黑氣之下，“我沈長明自認為天賦不在他們之下，為何你們眼中看到的永遠都是他們，既然如此，他們消失就好了。”

一個又一個渾身籠罩着黑氣的人随着邪氣出現在四周，原本還算有序的周圍徹底亂了，沈長明冷笑一聲看着地上濺出的血花，心中痛快的不行，“從今以後，沈長明不再是萬法宗長老，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本座不殺你們，下次再見……不死不休！”

搖頭嘆了口氣，古意真人還想再說些什麽，後面的九君牽着他們家寶貝傀儡的手就湊過來了，“真人吶，你勸回來也是沒有用的，直接出手清理門戶不就行了嗎？”

高大俊美的傀儡人任由九君靠在身上，聽完他的話之後認真的在後面補了一句，“需要幫忙嗎？”

在傀儡人肩頭拍了一下，九君笑嘻嘻的沒個正經，“小六，萬法宗的事情瞎摻和什麽，沒看人家青玄真人……”

話沒說完，看見青玄真人在幹什麽的九君臉上的笑僵在了臉上，在被喚作“小六”的傀儡人臉上拍了一下，九君有些懷疑自己眼睛看到的真實性。

肆意屠殺的邪修們現在被另一夥人追着揍，而揍人的那夥人的頭頭正和青玄真人站在一起不知道說着些什麽。

什麽情況？

不是說劍宗的人出了人界看誰都不順眼嗎？

這個和魔族相談甚歡的家夥是誰？

無視了還在發表感言的沈長明，三人對視了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詫異，想想也是，向來潔身自好不與妖魔同流合污的家夥一朝和魔修相談甚歡，怎麽看都讓人不敢相信。

咦咦咦？

這魔族怎麽看上去那麽眼熟？

在沐長歌走過去之後，古意真人和九君才敢确定和青玄真人站在一起的是那個不近人情的冰塊臉卓星河。

雖然還是一身黑衣一柄劍，但是四周毫不掩飾的魔族氣息以及紅色的瞳孔看上去和以前的卓星河判若兩人。

卓星河入魔了不假，但是沒人說他直接變成了魔族，據他們所知，卓星河絕對是個純純正正的人族。

也不知道青玄真人說了些什麽，沐長歌點點頭，而後将琴橫在面前整個人盤腿坐在了半空之中，妖邪之氣盡數被排斥在外面，衣袂翻飛之間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裏。

不注意也不行，此時的沐長歌身上自帶光效，那耀眼的青光都快要将人眼閃瞎了，注意不到的那是瞎子。

心情頗好的朝沈長明笑了笑，沐長歌看着還有些怔愣的沈瓊和楚旭楓，感嘆了一下仙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然後才真正将手指放在琴弦上。

“铮铮铮——”

熟悉的琴音出現在耳中，沐長歌先給自己開了個笑傲光陰，而後音調才漸漸正常了起來，沈長明知道這時候不能讓沐長歌再彈下去，但是不管他怎麽攻擊，那些邪氣在靠近沐長歌的氣旋時都直接消失不見，連個影兒都不剩下。

他出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将沈長明揍一頓，君子報仇兩百年不晚，他不介意将人修理的慘一點。

多年的欺壓換一頓打，算算也不算虧了。

雙目赤紅的沈長明不知道想了什麽，周身黑氣越來越濃，最後竟然隐隐形成一個陣法的樣子，看到熟悉的陣法，江玉琢緊張的看着卓星河，“這是轉嫁因果的陣法，當年沈長明就是用這個将青玉流和鳳蘿替換了。”

他身上的至今還有着這個陣法帶來的副作用，沈長明之前将陣法作用在了他身上，因此，江玉琢對這個陣法的可怕性異常了解。

雙眼微眯，紅色的眸子看上去異常妖異，但是給人的感覺和沈長明卻完全不一樣，卓星河讓江玉琢不要急，“你且看着。”

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沈長明再怎麽着也不可能如願以償，同一個套路想傷着長歌兩次，他實在是太小瞧那個看上去溫潤無害的青年了。

在陣法顯出雛形之時，沐長歌琴音一頓，手指按在上面竟是沒了下文，在沈長明以為他的陣法奏效的時候，沐長歌懷中之琴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青玉流。

是時候讓你們這些小瞧琴爹武力值的家夥跪下叫粑粑了！

帶着笑意的眼眸看着沈長明，而後竟然慢慢合上仿佛睡過去了一般，但是随即，一道和沐長歌長的一模一樣的虛影忽然出現在衆人眼前。

清歌絕影，袖手撥光，清歌破夜。

一個人忽然變成了兩個人，這個變故讓沈長明愣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去攻擊那個一動不動的沐長歌本體。

切了劍的沐長歌會讓自己置身險境嗎？

不會。

一直沒有動彈的卓星河不等沐長歌說話便自覺上前将本體抱在了懷中，嘴角抽了抽，沐長歌轉頭不看卓星河，從青玉流上将琴中劍抽出來便朝着沈長明而去。

之前不是不好近身，切了劍之後可沒那麽多忌諱了，從來沒想過一直用琴的人還能近戰，沈長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得打斷了陣法轉而躲避沐長歌的攻擊。

劍*宮。

劍*商。

劍*羽。

從來沒有見過沐長歌用劍，幾個忙着解決身邊邪修的家夥慢慢聚在了卓星河身邊，看了看他懷中仿佛睡着了一般的沐長歌，再看看半空中和沈長明纏鬥正酣的虛影沐長歌，臉上的驚訝掩都掩不住。

不愧是當年天賦絕頂的萬法宗天才，這才回來多少年一身劍術就練到了如此地步，看這套路也不像是星河教的，人比人真的是要氣死人啊。

卓星河的劍幹脆利落出手便絕對不會回頭，而沐長歌的劍不一樣，琴中劍輕盈，一眼便能看出和卓星河的不同之處。

不用擔心自身的安全，沐長歌手中的劍出的格外暢快，不一會兒沈長明便捂着胸口一口一口吐着血落到了地上。

反手将劍負在身後，沐長歌外頭極其無害的朝着沈長明勾了勾唇角，氣的沈長明再次吐了幾口血。

眼看着沈長明有再次發瘋的趨勢，沐長歌撇了撇嘴，身形一轉回了本體之中，氣也出了，接下來的事情還是交給旁邊那些看戲的吧。

衆目睽睽之下，卓星河懷裏的沐長歌睫毛顫了顫，然後人就醒了過來，看到周圍的人全都一臉不知道說什麽是好的表情，沐長歌頓了一下，在卓星河臉上親了一下轉身又是一個抱琴而立的清俊青年。

表情更加古怪的衆人看着卓星河明顯愉悅的神色，各自抓緊了手中的法寶閃到一邊兒去了。

以前也沒有發現他們倆在一起有這麽膩歪，怎麽現在就……

古意真人對沐長歌道了聲謝，然後搖着頭走向了沈長明，現在的沈長明早已是強弩之末，他的人早已經死傷殆盡，現在就算再怎麽拼命也一樣沒有用。

早知如此，便先将長歌門解決掉，消失了幾萬年的地方接着消失不就行了，為何偏要在這裏攪混水？

天道不公，他沈長明不過是生不逢時而已，若是再來一次，他定然不會落得個這樣狼狽的下場。

周身氣息紊亂，沈長明大笑着看着古意真人，而後雙手不知結了個什麽印招來了一道神雷，驚天動地的響聲之後，地上已經沒了沈長明的蹤影。

怔怔的看着地上殘留的一抹焦黑，沐長歌吓的直接抱緊了卓星河，他這個前師尊究竟是有多想不開，怎麽死都是死，為什麽偏偏選了被雷劈這麽個死法？

天知道劫雷有多吓人，經歷過一次就夠了，他絕對是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可是這人竟然自己招來一道雷将自己給劈沒了。

簡直……喪心病狂！

在劫雷出現之後便立即想到了沐長歌怕雷這件事，只是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動作人就自己撲到懷裏來了，卓星河感受着懷中微微顫抖的身體，伸手輕輕在這人背上拍着，只是唇角卻不自覺的勾了起來。

就算什麽也不做，沈長明也絕對活不過今日，沐長歌對他造成的傷已經足以致命，再說了，他身上背負了那麽多因果，怎麽可能沒有報應？

沈長明一直抱怨着天道不公，殊不知他自己才是最看不清天道的那一個，他的那幾個徒弟是比他多了幾分機緣，但是接連兩個氣運之子落在他的門下又何嘗不是一種機緣？

不過是貪心不足罷了。

沈長明這是罪有應得，但是他留下來的爛攤子總要有人收拾，玄鳥一族蒙受如此損失也是自作自受，若是最初沒有和沈長明做交易，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湘雲沒有在混亂中受傷，現在楚旭楓明顯和她不親近了，她的依靠也就只有玄鳥一族了，這沒有什麽，反正沈長明已經死了，她也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

然而，回頭看到湘汜那張清冷絕塵的臉時，湘雲臉上的輕松快意徹底僵住了。

她怎麽還沒死？

此時，長歌門中閑的沒事兒再次去徽山書院轉悠的藍庭站在一道月洞門之前，摸着下巴不知道想着什麽。

“就是這裏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站在月洞門前，藍庭跺了跺腳，小心翼翼的從門洞之中走過去。

之前都是直接從上面飛過去，好久沒有正常的走過來，竟然一直沒有發現這個門的異常，真是不夠警惕。

撇嘴搖了搖頭，原以為走過去之後會有什麽不一樣的事情發生，但是出乎意料的，這裏就像一個普通的門一樣，走過去就走過去了一點兒意外都沒有。

懵逼了一會兒，藍庭擡眼看着普普通通的月洞門，再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然後轉身回了原來的位置。

來回走了好幾趟，藍庭摸了摸腦袋，差點有種自己找錯了地方的感覺。

打狗棍拿在手中，仰頭灌了一大口酒，藍庭抹了抹嘴，咬了咬牙就朝着門洞下方的空氣打了過去。

爺還就不相信了，這兒還真什麽都沒有咋滴？

正在上琴藝課的一群小蘿蔔頭看着忽然出現然後一棍子打在地上的藍庭，顧不得前面的先生，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傻乎乎沒反應過來的丐哥身上。

這人怎麽出現的？

一個琴蘿看着藍庭，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什麽，這不是之前帶着沐師兄出去的丐幫嗎？

他竟然還敢來長歌門？

大力在琴案上拍了一下，琴蘿猛的站起身來朝着外面跑去。

“師兄們，那個賣你們假酒的丐幫又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