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3 情人
親手砍下情人的頭顱,應該是無上的愉悅吧?
聽他在耳畔無聲地悲鳴,往逐漸枯萎的唇印上一個吻,畫框能永遠留下美麗,也能讓他永遠陪在自己身旁。
世間最幸福的事情,莫過于如此。
藤椅微微搖晃,男人紮起長發,突然想起那人曾說過,最喜歡他的發絲散落在枕上,有種驚心動魄的美,纏綿悱恻。但他一直想,卻想不起到底是什麽時候,什麽時候有過這般親密,連身體也能交融在一起。
很輕的喘息聲忽然傳來,他擡眼看去,兩個頭顱并排挂在牆上,中間隔着畫框,是一男一女,容貌熟悉得使他難過,不自覺便淚流滿面。
縱使淚水打濕了衣襟,可心底扭曲的喜悅驟然泛濫開來,男人眉眼低垂,探出指尖撫過情人的臉頰。也不理會旁邊投來的另一道妒恨的目光,無比歡喜地贊嘆着:“雖然我很喜歡你嚣張的模樣,不過,現在這麽安靜也不錯……”
原本的美人頭愈發憤怒,只是無能為力。不止頭落在對方手上,連魂魄也被囚在這裏,除非經受所謂的“成熟”才能脫離。
忽然,男人手上動作一頓,表情很不贊同地盯着面前慘白的頭顱,“什麽?你想知道她是不是還活着?哈哈,我不會告訴你,你只要好好留在這裏就夠了。”他的眼神漸漸恍惚,“噓——她可是我特意準備的禮物,送給主人的禮物。”
……
孫家以傳媒起家,是業內數一數二的巨頭。因為早年太貪玩,孫朗至今仍未得到認可,所以他費了很大工夫,從家裏求來了在一家經紀公司裏的職位,希望好好表現自己,證明有能力繼承家業。不過由于性格問題,他仍舊逃不過花錢小打小鬧的命運,并未有多大成就。
然而,前段時間,他鬧出了包養小演員的醜聞,卻意外讓家族的人感到寬慰,畢竟與一個背景還可以的女人玩玩,總比和路家小子攪和在一起好。
情比金堅,只是個笑話而已。
搭上孫朗的盧月也不是普通人,更不像八卦報刊所說,完全靠攀上了孫朗才能上位。事實上,一直有傳聞說她是某家的女兒,由于不顧家庭反對,毅然投身娛樂圈,才會得不到什麽庇護,一路摸爬滾打,用盡手段。
至于誰是她的父親……這一點蔣風白也不清楚,答應了會派人去調查。
而成萬事對那位找對象男也可女也可的孫大少爺很感興趣,本打算偷偷潛入那家經紀公司,卻意外得知孫朗已經很多天沒來,工作一直堆積,靠助理根本沒辦法處理。“還不是玩玩而已,辛苦的總是我們這些命不好的。”其中一個女助理忍不住發牢騷,似乎對孫朗十分不滿。
“奇了怪了,要是能弄到孫朗最近的照片就好,現在也算不出來什麽……”成萬事無奈地嘆氣,捏碎了手裏的谛子。
既然在公司裏找不到人,那麽,他轉移目标,去往孫朗的住所。當然,一無所獲,裏面只有一地淩亂的男女衣物。接連調查了盧月、孫朗其他情人的房子,成萬事有些煩躁地解開襯衫最上面的那枚扣子,深深吸了口氣。
等冷靜下來,他從沉思中猛然回神,想起除了孫朗自己的住處,還有一個也許能探聽到消息的地方——孫氏老宅。孫家人大多喜歡繁華,讨厭清淨,所以最初發家時的宅子只留作每年祭祀用,真正實用的“老宅”一般指靠近城北的別墅群,那裏不僅大片用作馴馬的空地,還有适合派對的巨大泳池。
老一輩倒是玩心沒那麽重,但貪圖享受,私生活也十分混亂,絲毫不遜于年輕人。
“怎麽,還是查不出原因?”剛躲入暗處,成萬事便聽到了這樣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他稍一探頭,只見坐在書桌後的老人沒得到一個好回答,長長地嘆了口氣,看上去瞬間衰老了不少:“再去請國外有名的醫生,封鎖消息,絕對不能讓人知道我們孫家出了這種怪事。”
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的中年男人連連點頭,猶豫片刻,終究支支吾吾地開口:“父親,那,那盧月——”
“哼,區區一個女人,沒必要在乎她的下落。”老人的身份顯而易見——他是孫朗的祖父,語氣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等阿朗醒了,就馬上讓他和王家的女兒訂婚!以前亂七八糟的全給斷了!”
另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上前一步,神色有些谄媚:“父親,阿朗年紀也不小了,再這樣浪蕩下去也不是辦法。之前還沾上了路家的小子……唉,您可要好好管教他一番。經紀公司也不能一直沒人管,不如讓我——”
本來因為教子無方而愧疚不已的中年男人猛地擡頭,氣憤地打斷了對方的話:“經紀公司那邊,自然有人去管,不需要大哥你費心!”
“你!哎呀,我也是心疼阿朗,這大病還沒好,哪怕好了,也不是馬上就能回去幹活的啊!”
老人擺擺手,示意争得面紅耳赤的二人閉上嘴:“經紀公司的事,我會讓老劉負責,你們誰也別摻和。至于阿朗……當務之急是弄明白到底是什麽怪病!那幾個醫生如果查不出什麽,就立刻去聯系懂那些東西的人,聽到沒有!”
“是,父親。”
“都聽您的。”
聽完全程的成萬事摸摸下巴,暗自慶幸蔣風白沒被養成像孫朗那般浪蕩的性格,順帶感慨一句大戶人家果真是非多,豪門裏頭終日不安寧。不過,他可沒心情管孫家內部的權力鬥争,注意力全落在了“怪病”上。
馬不停蹄趕往他們口中的醫院,成萬事這回用上了随身攜帶的符咒,徑直走過一群人高馬大的保镖身旁,進入病房。病床上的孫朗似乎陷入昏迷,整個人消瘦了不少。病號服穿在他身上顯得特別寬松,襯出臉色愈發不好,仿佛沒多久他就會死在睡夢中。
“啧,被騙了。”
他越靠近病床,越輕易察覺出當中的不妥:“不是完整的啊……”探出左手,輕輕在對方臉上一拂,稍施加了一些靈力,那層臉皮登時瘋狂顫動起來。裏面隐約有東西在爬動,頂起了一個個鼓包。
接着,令人牙酸的“簌簌”聲突然響起,成萬事心想果然如此,強忍着惡心,拔掉了孫朗嘴裏的氧氣管——一群拇指大的斑紋蜘蛛洶湧而出,亂噴毒液,卻無法突破他預先設下的小陣法,一直團團轉,力竭而亡。
同時,臉皮漸漸幹癟,露出另一張慘白的臉,并非孫朗,而是屬于某個倒黴蛋。想必這個頭顱的主人是流浪漢,年紀很大,臉上滿是皺紋,此刻已經被黏膩的液體蓋住了不少。
而他的脖子上有一道長長的血線,普通人看不見,但成萬事一眼就看出,這應該是換頭之後再接起來留下的痕跡。再過些時日,它便會自動消退,同時“孫朗”也将悄無聲息地死去。但在他從中作梗後,血線已經開始消弭,沒多久就化為烏有,頭顱一歪,從枕頭上滾落。
正是有了蜘蛛與換頭術共同作用,孫朗的失蹤被完美地隐瞞下來,任憑醫生如何檢查,都只會覺得這人身體被酒色掏空了。
至于真正的頭顱……誰知道會在哪裏呢。
“能不動聲息把頭換掉,不是大能,就是極其親近的人……父母,或者,情人。”成萬事邊嘀咕邊掏出符咒揚了揚,很快,掌心上冒出一層火焰,逐漸蔓延,将蜘蛛的屍體連同臉皮燒了個精光,卻沒傷到其他東西。
他嫌惡地擦擦手,莫名想到了路越,或者盧月——事實上他更疑心前者。
作為孫朗曾經的情人,路越不僅輸給了一個本來毫不起眼的女人,還是慘敗,以他陰沉的性格,的确有可能做下這般惡行。
想到這,成萬事搖搖頭,多猜無益,只有親眼所見才能洗清對方的嫌疑,或者證實他的滔天罪惡。更何況,路越是蔣風白的朋友,并非陌生人,一個處理不當,很可能讓對方感到不快——他下意識捂臉,自己怎麽到這時候滿腦子還是姓蔣的家夥,居然不是如何将兇手繩之于法,真是傻了。
眼看隐沒身形的符咒快要失效,不遠處又傳來了略重的腳步聲,成萬事嘆了口氣,快步離開了病房。
只留下身後一地灰燼,以及病床上頭身分離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