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5 無頭女子

“換頭?”

見成萬事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蔣風白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自小認識的朋友早已讓他想不透。先前在國外,路越時常會來探望他,哪怕在告白遭拒這麽尴尬的事情之後,依然很懂分寸,沒有表露太多不該有的情緒。回國之後,他聽聞對方與孫朗還在一起,也沒太在意,只是有些慶幸。

“所以孫朗是死了嗎?”

成萬事沉吟片刻,語氣有些不确定:“可能死了,也可能還活着……最起碼他的頭對兇手有別的用處,否則,對方不會特意學會換頭術。”說到這,他手指動了動,幾張黃符從桌上飛起,停在半空中微微泛光,“我在想,盧月會不會也還活着?只剩一顆頭顱,所以命線才呈現出那麽怪異的狀态……”

好奇地看向不斷變換的符咒,蔣風白詢問道:“所有人的命線都能被看到嗎?”

“不是。”成萬事全神貫注于眼前,沒有回頭,“只有少數比較特殊的,在遭受巨變之後才能被察覺,不然只能硬算,很容易就被天命反噬。盧月的八字很怪,我暫時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不過這應該是導致她命線比其他人特別的原因。”

在十分不科學的玄界知識前深感無力的蔣風白皺起眉頭,忽然想起還沒告訴對方自己的查到的資料:“對了,盧月似乎和路家,不對,是現在的李家有關。她沒有父親,是被母親養育大的,先前有周刊說她是什麽人的私生女并非空穴來風,十有八九是真的。李家的那位可不是專情的人,既然能抛棄路越的母親,自然也能……有無數情人。”

成萬事輕輕搖頭,一臉不屑:“真是渣男!孫朗是渣男,這人也是!這麽說來,路越倒還挺慘的,遇到的都不是什麽好人。”收回靈力,黃符緩緩落下,他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蔣風白,“他當年能看上你,大概是眼光最好的時候?”

聞言,蔣風白愣住了。他向來在情感方面非常遲鈍,性子又冷,不然也不會那麽久都意識不到路越對他的執着,還以為能當好朋友。然而,他也算敏銳,稍微感覺到了路越态度的變化,所以回國後與對方拉開了一定距離。“咳咳,也許吧。”他裝作淡然,實則被有些發紅的耳根出賣了,“我對他沒有那種感情。”

一聽這話,成萬事頓時笑彎了嘴角,很快意識到不太對勁,收斂住了喜悅的神色,心底卻莫名舒坦:“沒有就好,沒有就好,不然我還得煩惱要不要打暈你再去搞定路越……”

這般虛僞的模樣,絕對會被白貓狠狠吐槽:“呸!吃醋就吃醋,裝什麽大度!哦不對,我忘了,你倆還是朋友,親密的朋友啊哈哈哈哈!”

努力将妄想的貓趕出腦海,成萬事長長舒了口氣,開始考慮怎麽查路越那邊。現在他暫時住在蔣風白的別墅裏,倒也舒服,享受一把有錢人的感覺。

他本來以為這是對方平日的居所,結果之前蔣風白笑着推翻了他的猜測:“只有假期,我才會待在這邊。平時要去公司,當然住得近比較方便。”“這麽……普通的嗎?”成萬事頗感可惜,還曾想象過當總裁的肯定每天在兩百平方米的大床上醒來,出入必定是豪車接送,工作全扔給助理,咳咳。誰知蔣風白看似不食人間煙火,卻特別接地氣,與普通上班族的區別大概只在于聊通電話就賺了幾百萬?

打住打住,扯遠了。成萬事有些為難,畢竟隐去身形很簡單,可被察覺也是輕易,尤其對于了解邪術的人來說,用隐身符咒走動就像光着身子一樣,坦坦蕩蕩。想了很久,他忽然一拍手掌:“對了,為什麽不直接過去算了?就說朋友敘舊,你擔心他和那誰分了之後會做傻事?”

這樣就不會擔心暴露自己了。

“那你……?”

“嗯,這是個問題,他肯定看我不順眼……”不知道為什麽壓低了聲音,直覺告訴成萬事應該這麽做,“要麽我留在這裏,你過去,帶上谛子?”

又花了一些時間解釋什麽叫谛子,成萬事非常滿意地看着換上休閑服的蔣風白,嘿嘿笑道:“三十六計,美人為上計!”又忍不住叮囑,“如果路越想要對你行不軌之事,你記得喊我,我馬上過去救你。”

總感覺彼此角色不太對勁的蔣風白:“……”

“護身符呢?你帶上了嗎?”有些不放心,成萬事又湊上去左看看右看看,思考是不是要再疊多幾個護身符給對方。

蔣風白笑了笑:“帶了。”卻不肯坦白,那枚護身符其實就挂在他胸前,只是特意串起護身符的鏈子很細,被衣領一擋,更難看清,所以像是沒帶着一樣。并不明白自己情緒的蔣先生至今還糾結着那佩在小紅胸前的桂枝,所以很幼稚地特意找人設計了鏈子,就為了把護身符随時戴在身上。

這些天來,路越依舊深居簡出,偶爾有人看見他站在窗前,眼神空空的,似乎在看什麽,又似乎什麽也沒有。花園裏的花草好像很久沒人打理,枯萎了不少,連路越最愛的幾種也凋敗了。蔣風白愈發覺得當中有異,深深吸了一口氣,上前去敲了敲門。稍微等了一會,門開了,走出來一個纖細白皙的年輕男人,眼底青黑:“風白?怎麽突然過來了?”

“我聽說你回來了,正好過來看看。”蔣風白始終無法将眼前的人看作是惡人,雖說能感覺到對方并非如表面上那麽無害,但更願意相信是兒時的經歷與有心人的哄騙讓路越變成了這般模樣。

路越微微一笑,果然十分好看,在不遠處死死盯着谛子的成萬事心潮起伏,說不清是嫉妒抑或憤怒。這倒是新鮮,活了那麽久,經歷了被重傷、沉睡、失憶種種,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如此複雜的心情。“哼,果然不是好人。”非常幼稚地下了定論,他屏住呼吸,繼續看下去,生怕錯過什麽,讓蔣風白陷入危險中。

蔣風白淡淡地寒暄了幾句,便被引進屋內,跟着他的視線,成萬事看清了屋內的裝潢,果真是極具藝術氣息,牆上滿滿都是小幅油畫,畫了許多地方的風景,也有相互依偎的情人,其中一幅是爛漫的花海,中間卻站着一個無頭的女子,雙手交叉在胸前,捧着一束同樣燦爛的花,裏面透露出的詭異美感吸引了蔣風白的目光。

見蔣風白盯着那幅畫,路越笑容更盛:“喜歡嗎?這是我的新作品,可惜有些地方不夠完美,所以只好放在家裏自己觀賞,難登大雅之堂。”

“嗯,挺好。”

似乎習慣了對方的寡言,咳嗽幾聲,顯得愈發柔弱的路越走進廚房,過一會,端來了一壺微溫的咖啡:“抱歉,家裏很少來人,所以沒有經常準備好熱水。”說着,便倒了一杯,遞到蔣風白面前。

發現對方手指上有許多傷痕,蔣風白的臉色沉了幾分:“注意休息。”心底卻有個駭人的猜想——那是刀傷,并非繪畫時留下的傷痕。

路越像是猛然想起什麽,飛快縮回手,低下頭去:“你知道的,我平時就愛畫些東西……”

話題似乎就此僵住了,蔣風白低垂着眼睛,看向味道并不好的咖啡,低聲道:“嗯。你和孫朗……怎麽了?”

“呵,他出軌了小演員,我甩了他。”這時才顯得有些生氣,路越的手指一下下擦過杯壁,磨得有些疼,“意料之中。”

“盧月是李家的人嗎?”

“是,李于浩的私生女之一,說什麽不想仗家世在娛樂圈混,還不是因為八字不好,被嫌棄了。”說這話的時候,路越眼底閃過一絲快意,同時夾雜着蔣風白看不懂的情緒,說不出的怪異。

蔣風白一時無言,許久,才緩緩開口:“阿越,你知道盧月失蹤了嗎?”

路越手上動作一頓:“知道,與我無關。”

“那孫朗病重,也與你無關?”按照成萬事交代過的話,蔣風白的語氣有些僵硬,盡量扮演出關心對方的樣子。

并未對此起疑,路越喝了一口咖啡,似乎覺得很苦,皺眉道:“他能怎麽病?無非是酗酒濫交,玩得太瘋。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後半句飄飄忽忽,撞入蔣風白的耳裏。

另一邊,成萬事敏銳察覺到了路越情緒的變化,有些緊張。他能看出路越面相帶煞,感覺是沾染了污穢,例如怨氣,例如別的……反正,對孫朗施加換頭術的應該是他沒錯,至于盧月的下落不明看來也和他有莫大關系。成萬事想了想,總覺得那幅無頭女子的畫隐含了特殊的含義。

蔣風白并不清楚成萬事心中的擔憂,強忍着心底不舒服的感覺多聊了幾句,才離開路越的家。回去的時候,他下意識回頭,正好對上路越幽幽的目光。路越就站在樓上,透過半開的窗,目光一直跟着他,久久沒有離去。直到走出很遠,對方的視線被房子阻斷了,蔣風白依然有種如芒在背的錯覺。

當晚,成萬事幾乎将所有符咒都掏了出來,貼滿蔣風白的房間。因為路越的目光也把他吓到了,那是一種極其強烈又陰暗的眼神,就像要把看中的人變成畫作,變成那幅無頭女子一般。

蔣風白獨自一人,挂念着孤身前往路越那邊的成萬事,睡意全無。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忽然,一陣像是蟲蠕動的聲音響起,他立即警惕起來,擡眼看向四周。那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在屋外,又像在屋裏,頭頂的燈也随之一閃一閃,分外詭異。牆上的符咒突然發光,那些玄妙的紋路一瞬間遍布整個房間,蔣風白看向光芒最盛的地方,只見那處牆壁微微拱起,似乎有東西想要鑽進來,留下蠕動的痕跡。

卻不得其法,被死死壓在了牆外。

透過符咒的縫隙,蔣風白認出了那東西的身份——是盧月的頭顱,依然美豔,帶着淡淡香氣,正瘋狂地向他這邊蠕動、接近。周圍是一層層漩渦,她宛如置身水底,可那雙眼裏什麽也沒有,連焦點也沒有。

她就像一個瞎子,不對,或許是宛如趨光的飛蛾,僅存的頭顱正拼命撞擊着符咒,絲毫不懼被徹底抹殺的危險。

蔣風白心底升起濃重的不适感,退了幾步,發覺對方并不能沖破阻擋,才放下心來。

又過了很久,撞擊聲逐漸停息,美人頭搖晃幾下,忽地縮回去了,再沒有出來。牆上也沒留下缺口,只是滿屋的符咒頓時變得無比黯淡。

“萬事……”蔣風白走到窗前,不自覺看向那人的位置。

作者有話要說:

真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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