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刻鐘前
和岐山相比, 旌山的路況實在是很糟糕了。
也不知道是沒錢修葺或者是懶得修葺, 總之旌山的路況幾十年如一日的糟糕, 習武之人爬個旌山可能不算事兒，但是換了文人, 爬到山頂估計得去半條命。
這也是旌山不如岐山有名的原因，沒人寫詩宣傳一下。
上山主路臺階陡不說, 還年久失修，轎夫走路都得小心翼翼地, 唯恐一個不小心就摔了許老板。
雖然才認識一天, 可是四位轎夫已經精準的認識到了，許不返到底是個什麽性格——吝啬鬼錢串子。
這要是不小心磕了許老板，估計掙的錢都不夠給人家看病呢。
而且這位許老板絕對不會和他們客氣, 不用猜就知道, 肯定會宰他們一筆。
猶記初見許不返之時，對方穿金戴銀，衣着華麗的簡直堪比孔雀, 他們哥兒四個當時就激動壞了, 不差錢的見過, 這麽不差錢的，還是頭一回。
就在他們摩拳擦掌, 指望着伺候好許老板，然後靠打賞發家致富之時, 這位看起來無比闊綽的許老板, 在商談價格之時, 愣是連蒙帶哄，硬是磨到他們打了八折。
他們發家致富的願望算是徹底落空了。
不過雖然賺的不多，可是不代表沒得賺，錢他們是少收點沒問題，可是人脈沒準能得點呢，只要伺候好了這位許老板，對方能在交際時提上他們一嘴，那他們還是有的賺的。
畢竟不是每個有錢人都像許老板這麽摳的。
故而奉行着不求最快，但求最安全這一理念的轎夫們，走的那是相當的小心謹慎。
謹慎到許不返只想掀開簾子告訴他們，他步行速度都比他們快。
不過許不返想了想，還是收回了即将掀開門簾的手，端端正正，規規矩矩地坐在轎內，當個安靜的美男子。
許不返有兩個身份，一是魔門右護法，教主的得力助手，面對他們偉大的教主戚承之時，許不返還是很有分寸的，絕不端架子，該慫時候果斷慫，積極認錯努力改正。
也是因着他識時務，所以現在的魔門，他算是實打實的二把手，不但為教內提供大量情報，更是解決了右護法比左護法低一頭的歷史遺留問題，實在是魔門數代右護法中的佼佼者啊！
而他的另外一個身份，就是郢朝知名富商，這也是許不返最喜歡的，好聽不說有範兒，更重要的是有錢。
現在，他的身份自然是富商許不返，所以不落峰之戰，他一定得穩住架子，以最佳的精神狀态，面對世人。
許不返理了理發型，确保自己還是那個翩翩公子之後，淡定從容地掏出紙袋，順便捂着嘴以防不小心把早飯吐出來。
實在挺不住的話，也只好就地解決了。
早飯吃太飽，再加上暈轎的痛苦，誰又懂啊！
許不返留了把辛酸淚。
就這種山路，再穩能穩到哪兒去？
他的肺都快被颠出來了。
不過後悔歸後悔，旌山馬上就要到了，現在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坐下去。
這種速度，這個時辰，等到了地方，估計也沒多少熱鬧可看了。
可是知道自己錯過時辰的許不返依舊不慌不忙，沒有一點懊悔的意思，沒錯，他就是故意的。
起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許不返是個商人。
白霜明和鄭一怎麽打，打成什麽樣，許不返不關心，他關心的只有結果，更何況還有教主在，依着教主和白霜明的關系，就算白霜明不敵鄭一，保住性命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至于戰況記錄什麽的，他早就派手下文筆好的人去觀戰了，凡事不必親歷其為的他，只要等手下寫好稿件審核一下就好。
除了唐沉星的信息需要有他直接報給教主以外，其他時候，許不返動筆的機會還是不大的。
就在許不返專心憋吐之時，只聽幾個轎夫驚呼一聲，随後轎身劇烈晃動，直颠的許不返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吐了個痛快。
“什麽情況？”舒暢之後，許不返擦着嘴出了轎。
“三個血人。”轎夫指着面前的三人說，“別是死了吧。”有他們擋路，他們這也過不去啊！
“許公子！”就在白霜明思考要不要劫轎之時，就見許不返從轎中走了出來，這下白霜明不再有絲毫猶豫，直接掠至衆人身前。
“得罪了。”說着白霜明将鄭一和李翠娘安置在了轎中，順便把紙袋塞到許不返手中。
許不返：“……”
好惡心！
手忙腳亂地扔掉紙袋後，許不返看了眼鄭氏夫婦。
“鄭夫人，她走了？”不忍直視李翠娘，許不返看向遠方問道。
她竟然不是病死，而是死于大量出血。
果然，還是出了點什麽事。
相比于傷勢沉重的鄭一，白霜明看起來倒是沒什麽大礙的樣子，看樣子應該是他贏了。
這一刻，許不返幾乎激動到流下淚來，他終于能從白霜明身上掙了錢了。
“嗯。”白霜明放下轎簾，“下山帶他們醫治吧，戚兄和唐兄還在等我。”
他還能再戰。
“發生了什麽？”許不返連忙問，“他們兩個怎麽了？”
“和人起了沖突。”白霜明說，“你幫不上忙。”沒準反倒是拖累。
“我走了。”說完，白霜明直接運起輕功飛向旌山。
許不返：“……”
情報工作者戰五渣的痛，誰懂？
“還是下山吧。”許不返掏出荷包取出銀子給了轎夫們。
反正他也懶得打打殺殺，更何況是白霜明不讓自己出手的，教主他們萬一不幸壯烈了，那純粹是因為他倒黴。
像他這麽有格調的人，自然是舍不得自己定做一頂轎子的，所以不但轎夫是租的，就連轎子也是租的。
就這對夫妻的出血量，轎子內部妥妥髒了。
但願別因此被賴上，被買轎子這件事，太令人頭疼了。
尤其是這種不夠華麗的。
“許老板放心吧，我們這就下山。”得了銀子後，轎夫們各個喜笑顏開，他們要感謝許老板這位熟人了。
“等等。”許不返突然之間想到一件事，“我呢？”
他該怎麽下去？
“只能走下去了。”轎夫撓着頭說，“這也塞不下三人不是。”
“許老板要是不嫌血污的話，我們哥兒幾個擡三人下去也沒問題。”
當然要是實在不想走的話，爬下山也是可以的。
反正他們拿到錢了。
許不返：“……”
他巨嫌棄的好嗎？
認命地跟着轎，許不返忍不住在心中留了把辛酸淚，他許不返的面子啊！
到底什麽時候能有點範兒？
……
自從下定決心之後，白霜明做事再不會顧忌。
殺一人也是殺，殺十人也是殺，擋他路的，都清理掉就好。
白霜明和鄭一的勝負賭局，參與者甚多，眼見白霜明贏得勝利，輸掉了賭局的自然是不甘心的，而賭徒，往往是很容易沖動的。
已經不知道到底是誰開了這個頭，總之從他帶着鄭氏夫妻離開旌山之時，殺人者便紛紛行動起來。
這麽大規模的反殺，還是在七年前，他十八歲之時。
當年初出江湖，心性未定，自己一怒之下滅人門派這件事，白霜明其實……
從來也沒後悔過！
開玩笑，這江湖這麽殘酷，不對別人殘酷點，他就得被人殘酷的對待，向來怕麻煩的白霜明，自然會用一勞永逸的方法解決問題。
雖然今日晌午未至，不過絕對是精彩的一天。
似是料不到白霜明會殺個回馬槍，衆人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硬挨了雙絕，而白霜明也在漫天血雨以及慘嚎聲中，瞬間從後方轉移至人群前方。
白家人向來愛幹淨，白霜明自然也不例外，所以當鮮血飛濺之時，白霜明下意識拿手擋了下血，以防不小心濺到眼睛中。
別人的血，怪髒的，他受不了！
雪白的帕子自衣袖中抽出，白霜明仔細地抹了把臉，随後看向正在熱氣球上的戚承和李唐兩人。
這個坐騎很拉風，他白霜明很滿意。
戚承：“要不要回去載他一程？”
李唐：“不用，會超載的。”
白霜明：“……”
果然是他太貪心了嗎？
白霜明看着戚承和李唐，愧疚感頭一次升起，他傷害了兩位好友啊！
“戚兄，嫁給我？”
現在他活了下來，為了以後不被打擾，白霜明決定面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問題，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想了想，白霜明決定先問戚承，到底是二十多年的朋友，小時候一起放炮炸過房的交情，白霜明自認感情和戚承更深些。
洛甫韋：“……”
洛辰秋：“……”
所有人：“……”
悠悠轉醒的于正卿：“……”他果然就不該醒。
這到底是哪路神展開？
“能再快點嗎？”習慣了白霜明突然之間來着麽一下子的戚承
看着李唐問。
這個工具，到底還是有些慢了。
“怎麽可能？忍忍吧”李唐欣慰地看着氣力值欄說。
滿的，一直滿的氣力值實在是太令人高興了，哪怕他慢些，李唐也忍了。
GWW這是顯靈了不成，被黴運折磨得沒有脾氣的李唐差點沒流出欣慰的淚水。
看樣子是不同意了，白霜明忍不住垂下了肩頭，轉問李唐：“唐兄，嫁給我。”
“廢物，你到是給我快起來啊！”李唐踢了鸾一腳，慢慢騰騰的，指望你黃花菜都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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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承：“從這個角度俯瞰衆生，實在是一種很美好的感覺。”作為一個勵志打遍武林，在江湖開疆辟土的魔門教主，戚承還是很喜歡身處高位的感覺的。
按照鸾的行進方向，從旌山離開以後，他們會在旌山不遠處北山着陸。
李唐：“……”他恐高！
“白霜明……”李唐擡頭仰望着鸾頂說，“你給我下來。”
飛到他的熱氣球頂上是什麽意思？這可是滿280換來的，踩漏了可怎麽辦？
李唐只恨今天是晴天，這要是雷雨天該有多好，他一定不會讓白霜明下來，最好直接引雷劈死這個妖孽。
白霜明充耳不聞。
“風景果然很好。”白霜明說。
對于二位好友無言的拒絕，白霜明自動無視了，畢竟是自己三心二意在先，所以他是自食苦果。
不過從今以後，他會用行動證明自己是個好男人，嫁給他準沒錯的。
李唐：“下面風景更好。”尤其是萬丈深淵之下。
“想想洛兄。”李唐苦口婆心地勸，“下來的話，沒準有劍譜撿呢。”
“不”白霜明堅定地拒絕道，“韬蓮劍決才是最适合我的，而且……”
白霜明後怕地說：“下面沒人洗衣服。”他拒絕一人升級之旅。
“往好了想，沒準底下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少女，等着給你做媳婦呢，我和戚承都不是會幹家務活的人，沒準底下姑娘樂意給你洗衣服呢。”李唐說，“聽兄弟一句勸，下面風景更好。”
白霜明有點心動，思考了一陣後，還是搖了搖頭說，“和陌生的人相處，好麻煩。”
李唐頓時被氣到深呼吸。
戚承笑了一聲，随後湊到李唐身邊說：“我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什麽事？”李唐皺眉問道。
頂上還有一電燈泡呢，規矩點，萬一白霜明不學好吵着要和諧，看他怎麽收場。
“方才……”戚承似是有些心痛，“你是為了白兄，嫁禍于我啊。”
為保白霜明把戚承給推了出去……
李唐的冷汗唰地流了下來。
哆哆嗦嗦地拉遠和戚承的距離後，李唐底氣不足地說：“這是利息。”
為什麽總是他心虛？
“這麽高昂的利息。”戚承笑道，“莫非你在放印子錢？”說着仔仔細細打量了李唐一陣。
“這是犯法的。”白霜明譴責道。
“你個殺人犯沒資格說我……”李唐回了一句嘴。
就他殺的最兇。
白霜明頓時安靜地看起了風景。
擡頭看了眼滿臉寫着等你解釋的戚承，李唐痛苦地捂着臉說：“咱們這就算是扯平了，你把我扔下懸崖這件事，以後我就不追究了。”
“還有呢？”戚承得寸進尺。
“公雞和飲食……”李唐咬牙切齒地說，“別指望我會忘了斷腿這件事。”
虧他當初還覺得戚承人不錯，在于府時推着坐輪椅的他四處走，現在看來，果然是他太天真了。
想到李唐斷腿之時，強忍着疼痛無助可憐的模樣，罪魁禍首戚承滿意地笑了。
有些畫面，值得他用一生回味。
得虧他不知道什麽是錄像機，要不然就戚承這性格，保準把自己錄下來，用各種方式都保存一份。
深知戚承是個什麽德行的李唐，今天也機智地看穿了戚承的小心思。
“到了。”見到北山山頂之後，李唐舒了口氣，操縱着鸾落了下來。
當然，這一切靠的都是意念。
落地之後，李唐率先跳下了鸾，随後戚承也着地，見白霜明依舊站在熱氣球頂上，李唐笑了一下，直接把鸾給收回了背包。
熱氣球突然消失，失了落腳點的白霜明瞬間掉落下來，直接把李唐給砸了個措手不及。
整人不成反被整的李唐：“……”
“白兄身手不錯。”戚承鼓掌贊道。
落地瞬間調整好自己降落方位，這反應，不愧是白霜明。
李唐：“……”
李唐：“你能先下來嗎？”
“好。”白霜明老老實實地挪開了身子。
李唐心疼地捂着自己的右腿說：“接下來該怎麽辦？”這事一出，小院他算是回不去了。
“七夕白露他們呢？”想到家裏兩個乖巧的孩子，李唐不顧腿疼，連忙站了起來。
“你放心，我已經安排霜清照顧他們了。”白霜明又抽出一條手帕，邊擦臉邊說。
李唐頓時松了口氣。
“現在事了了，白兄你是要回家修養了嗎？”賀壽、煙疏樓、岐山、武林大會、劍決，和白霜明相處的日子，其實也是很愉快的。
真要是不痛快，他早就攆人了。
果然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嗎？
“不……”白霜明看着李唐不解地說，“我為什麽要回白家？”
戚承眉頭一動，随後說：“你該不會……”
白霜明點了下頭，他和戚兄的默契果然很高。
在衣袖中翻找了一番以後，白霜明掏出一封皺皺巴巴的信遞給了戚承。
李唐跟着看了一眼後，随即失望地挪開了視線。
狂草這種書法形式，他不懂啊！
“除族。”戚承總結道，“是你提出來的。”這麽在乎白家的他，竟然會自請除族？
白霜明擰了把下擺，看着血水将地面淋成一片血紅，白霜明滿不在乎地說：“從得到劍魔這個稱號之時，就已經寫好了信。”
白霜明：“你們兩個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他舒了口氣：“雖然不能像以往那般和家人相處，不過低調點還是沒問題的。”
“所以……”李唐說，“你平常是有多高調？”
白霜明頓時專心擰衣服。
“戚承，你也被除族了對嗎？”李唐看向戚承問道。
和白霜明主動不同，戚家族老幾乎是剛得到信，就直接着手把戚承給除了族。
戚承：“同為天涯淪落人，白兄可要加入魔門？”
果然，魔教頭子到哪兒都不會忘了賣安利。
白霜明有些猶豫，他讨厭被管。
“好友二十幾年。”戚承說，“白兄什麽性格，我還是清楚的，放心，不會讓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
比方說相親。
“好”白霜明點頭道，近水樓臺先得月。
李唐：“……”
白霜明可以改名叫白傻甜了。
“唐兄呢？”白霜明問道。
“我知道你們一定很希望我加入魔門。”李唐高貴冷豔地俯瞰兩個被除了族的黑色會骨幹，“等什麽時候那五只雞下蛋了，我就加入魔門。”
白霜明：“……”
戚承：“……”
“你還真是……”戚承看着李唐無奈地笑說，“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罷了，不加入就不加入吧。”戚承走到李唐身邊，專注地凝望着他，“本來你也不适合在魔門。”
李唐不是菟絲花，不需要戚承的無縫呵護，這點戚承是知道的，魔門不是什麽好地方，戚承更清楚，所以他從來沒有設計或者是引誘李唐加入魔門。
他更喜歡看到李唐這樣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樣子。
而不是變成他野心與欲望的實/現工具，做着自己不喜歡做的事。
“江湖很大，你該去闖闖的。”戚承說，雖然他不能一直陪在他身邊，可是只要實現目的，那麽他一定會再度回到李唐身邊。
“雖然我沒經歷過千山萬水。”李唐看着遠處山群說，“可是我卻知道什麽是人間最珍貴的。”
“戚承，我們分開過嗎？”
“當然沒有。”
“你有字號嗎？”李唐問道。
“怎麽會突然這麽問？”戚承說，“倒是沒有。”
李唐：“那好，從今天起，你姓戚名承字蕭沙吧。”随時準備好替他背鍋吧，不好好玩一玩這江湖，都對不起他穿越一遭。
“其實……”白霜明弱弱地插嘴道，“除了族以後，戚家就不允許戚兄再用戚這個姓了。”
“我也不打算再冠白姓了。”白霜明說，“我本就是韬蓮的一部分，以後便叫韬蓮霜明了。”
李唐：“……”
“戚兄練得是鬼鏖神功。”白霜明說，“鬼鏖承也不錯……”
戚承：“……”
“唐兄你的話。”白霜明說，“我記得你有兩把武器的。”
“天機李唐。”戚承饒有興味地說，“或者是山弩李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