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城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哪怕事先定下了契約和協議，李明光還是無法信任墨忒，将後背交給對方。
他很自然地跟在後面，讓墨忒在前方帶路。
墨忒不了解這個位面，但從祂的眷者處得到了一些諾特埃爾的信息，信心滿滿地給李明光當起了向導。
祂要求李明光脫下兜帽，理由是為了更好地游玩諾特埃爾。
以這個為理由，李明光無法拒絕。
他在沒有帶好兜帽的情況下進了城，墨忒的外形在他人眼中依舊是半精靈。
少年加半精靈，這對惹眼的組合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李明光并不喜歡人們看過來的視線，特別是在他沒有帶上兜帽的情況下。
不帶兜帽的法師仿佛失去了本體。
把墨忒朝自己正前方拉了拉，遮擋住一些視線之後，李明光才感到舒服一些。
他擡頭，發現墨忒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了腳步，正歪着腦袋回看他。
李明光第一時間後退，和精靈保持了十步開外的距離。
——剛剛貼得太近了。
“再近一些也沒關系的。”墨忒遺憾。剛剛只差一點，李明光就撞上來了。
李明光給了祂一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
Advertisement
“你說陪你吃飯。”他這樣提醒墨忒，“但是我們已經在逛街這件事上浪費了很多時間了。”
墨忒很喜歡我們這個說法，沖李明光眨了下眼，“可是你已經答應陪我游覽諾特埃爾了。”
言下之意，這也是游覽中的一環。
“我只是覺得你在行動上應該更有計劃性。”李明光反駁，“這樣漫無目的，只會浪費時間。”
墨忒閑不閑他不知道，但是他并不閑。
比起逛街，李明光寧願墨忒找個旅館或者餐廳之類的地方用餐，然後他也能找個地方坐下，組裝幾個魔法卷軸。
墨忒答非所問：“我并不在乎時間。”
神在某種意義上而言是永生的，時間對祂沒有意義。
李明光嗤笑，沒有再回答墨忒。這次他跟在對方後面，決心要保持距離，可墨忒好像知道這點似的，總是會停下來等他。
磨磨蹭蹭，又浪費了不少時間。
李明光忍不住了，“……要麽就好好走路，要麽我給你個變羊術牽着你走。”
他不喜歡毫無意義地在街道上漫步，可墨忒只是想炫耀而已——盡管諾特埃爾沒有人認識他們。
“如果你願意抱着我。”墨忒說。
精靈的眉毛微微彎着，顯然十分愉悅，“如果你願意抱着我，我願意自己變成綿羊。”
“兔子也可以，這種生物更嬌小一些。”
李明光差點把之前吃下去的肉排和沙拉吐出來，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這個提議，“我只能接受溜蛞蝓。”
蛞蝓這種生物并不在墨忒的審美範圍之內，精靈表情僵硬了那麽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沒等李明光再補一刀，墨忒就迅速反應過來，“那我稍微改變一下蛞蝓的構造，能在你的袖子裏待着嗎？”
過于不要臉，李明光認輸。
他放棄和墨忒讨論這個話題，悶頭跟在墨忒後面不說話了。
墨忒很享受。
美少年和半精靈這個搭配，哪怕在諾特埃爾也不太常見，除了那些好奇與大量的目光外，也有許多人會主動湊上來搭讪，詢問他們的關系，試圖與他們結交。
李明光無法理解這樣做的意義。
墨忒只是在客套，浪費那些搭讪的人的時間，也浪費他們的時間。
他沒忍住，終于在不知道精靈第幾次這樣幹的時候拽住了對方的手腕。
“……走了。”
被抓住手腕的墨忒絲毫不顯得尴尬，甚至對過來搭讪的女士們露出略帶歉意的得體笑容。
祂故意将話說得暧昧，“抱歉，他一直不太喜歡我這樣。我們會在諾特埃爾待一陣子，說不定下次還能遇見。”
女士們看看墨忒，又看了看藍眼睛的美貌少年，驚訝的同時又有些了然。
諾特埃爾熱情而開放，盡管這種關系不多，但人們樂于欣賞美與美的碰撞與結合。
她們表示遺憾，也大方送上了祝福。
“原來如此，那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請一定要試試我們本地旅館的雙人服務哦。”
每個字李明光都能聽懂，加在一起卻完全無法理解。墨忒倒是心情很好，嘴裏甚至哼起了小調。
哪怕不用想，李明光也知道可能是祂誤導了什麽，那兩位女士才會說出讓人迷惑的話。
不感動，更說不上厭惡，他只是覺得墨忒無聊。
“現在可以去吃晚飯了嗎？”他問墨忒，“你已經逛了快一個時辰，這條街道我們來過兩次。”
墨忒矢口否認，“諾特埃爾的街道風格就是這樣，你認錯了而已。”
擡了下眼，李明光沒有反駁他，而是走進了街邊一家販賣材料的雜貨店。
這個位面法師很少，但不知道為什麽，販賣各種材料的雜貨店倒是很多，根據雜貨店的販賣清單，他輕而易舉便選齊了自己需要的材料。
墨忒在門口等，李明光直接把将調制好的，注入魔力的元素粉塵灑在了精靈身上。
這是追蹤用的，配方适用于剛入門的學徒。
因為太過明顯和拙劣，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制作過了。
“繼續走吧。”沒有多解釋，李明光示意墨忒帶路。
墨忒撚了一點在衣服上的粉末，打了個響指。
那有什麽從他們頭頂東西洋洋灑灑落下，在夜色中閃閃發光。
祂抓住李明光的手腕，拉起法師的手，那些發光的粉末落在法師的指尖，漸漸凝聚成蝴蝶的形狀。
藍色的，翅膀閃着流光的蝴蝶。
“如果是霜火冕下，我很樂意保持身上的标記。”墨忒深情地看向他，“作為回禮，也請讓我……”
“啪”一聲，李明光直接捏碎了蝴蝶。
法師很仔細地将從指縫中漏出的那些發着光的流沙收進了材料袋裏，并細心做好了編號。
看着少年斂得極低，專注仔細的眉眼，墨忒連心中最後一點不悅也迅速散去。
“這只不滿意的話，我還可以再送你許多只。”祂這樣獻着殷勤。
李明光擺了擺手，慢條斯理：“免了。”
他在墨忒身上留下追蹤标記，只是想提醒墨忒不要在同一個地方繞來繞去浪費時間。
墨忒變出來的那只蝴蝶是傳訊和定位用的。
它甚至不屬于生物，直接捏死，李明光不會感到惋惜，更沒有罪惡感。
他盯着腳下那些閃耀如星辰的沙礫看，想了一會兒，才這樣給墨忒提出建議。
“材料太多可以和我交易，不要浪費。”
對于法師來說，摳門和節儉是一個概念，都是美德。
配上這句堪稱溫吞的話語，法師的反應實在過于可愛。墨忒感覺被什麽東西擊中了心髒。
祂忍不住這樣問，暗含期待：“什麽條件都可以交易？”
“當然。”李明光擡眼，“原則依舊是等價交換。”
“太得寸進尺的話，交易直接作廢。”他想起之前的事情，這樣提醒了一句，“上一個敢在公平交易中得寸進尺的家夥已經在深淵裏泡岩漿了。”
墨忒沒有去過黑暗陣營的深淵位面，好奇：“深淵有岩漿？”
“比較表面的地方有，更深層我還沒有進去過。”李明光回憶，“不知道那枚泡在岩漿裏的神格有沒有人撿。”
“……等等，神格？”墨忒這才發現問題的嚴重性，get到了法師話裏的重點。
李明光揚眉，勾起一邊的嘴角，張揚極了：“不然呢？祂冒犯的可是有史以來最天才的法師。”
其實這麽長時間過去，他早就忘記那個黑暗陣營的神到底是是什麽神職了，當時會出手也不過是因為對方抱着想要囚禁他，把他當寵物飼養的輕慢态度而已。
墨忒對法師的兇殘程度又有了新的認知。
祂晃了下腦袋，果斷把之前卡在喉嚨口的話吞了回去，“……不，沒什麽，我會保證公平交易的。”
盡管有把對方養在自己神國的念頭……可祂開不了口啊！萬一打起來，誰輸誰贏墨忒心裏也沒底。
畢竟祂可能會對李明光手下留情，可李明光絕對不會隊自己手軟。
法師的心就和那些金剛石，美麗歸美麗，硬度也絕對不低。
冰尚能以溫度融化，墨忒卻沒有切割這塊寶石的把握。
指不定他自己就先碎了。
如果對方不那麽強勢就好了。祂這樣想，有些可惜地弄碎了另一只藍色蝴蝶，主動把材料送給了李明光。
“謝了。”李明光沒想到墨忒弄出了兩只這玩意，主動道了聲謝。
他不是那種不識好心的人，“以後要是遇到屬性合适的神格，我會留意。”
屬性相似的神格之間可以相互吞噬，在争奪信仰的過程中，總會有一些神明擁有新的職能，理論上來說，只要得到神格，人也可以成為神。
李明光早就知道，他弄到手過的神格也不少，可從來沒準備這樣幹過。
法師嘛，總有那麽點奇妙的固執和尊嚴。
他想起什麽，突然拍了下腦袋，“還有，你的這個精靈眷者還欠我一些生命之水，交易的話，你記得順便幫他還賬。”
剛剛還異常感動的墨忒，被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作者有話要說： 墨忒：弱小可憐無助，我可能是個假神。
抱歉抱歉抱歉_(:з」∠)_ ，這篇沒存稿來着，前幾天重感冒床上長草躺了快三天，今天下午才完全複活爬起來碼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