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跑路了

不管有沒有人相信, 他都已經說過實話了。

李明光一點也不心虛地朝真理他們告別, 準備白天抽空去細微和賢者那兒一趟。

細微和賢者都是偏向研究奧術理論的學者，在真理議會的大部分成員踏上法師之路前，他們就已經在這一領域小有名氣了。

真理議會的食物鏈次序會發生變動, 但這兩位理論大師一般在食物鏈外。

得罪誰也不要得罪搞理論研究寫書出版的家夥, 不然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在書裏面将你比喻成什麽，又會誇大哪些事實。

不過至今為止, 李明光仍然覺得這兩個半點不對盤的家夥能相安無事在一起工作是個奇跡。

——當然, 同時把這兩個人邀請回來的他也很厲害, 棒極了。

賢者人如其名，是位相當淵博的法師，中心城的那座圖書館裏面有三分之二的書都是他捐獻出來的。

他的脾氣也很親和, 大部分時間都如同真正的長者一樣仁慈。

但是細微不一樣，細微是個不折不扣的杠精。

也是人如其名，細微認為知識真正的內涵在其微小處, 任何一絲細節都不能放過, 最讨厭的就是那些打着博學名號, 卻又做不到真正無所不知的人。

有時賢者只是說出一個概念, 對其解釋, 而細微卻能揪着不放, 從概念的發源産生開始計較，必要時還會把塔靈喊出來，表演一個當場翻書。

比較有趣的是，這兩個人的本名是同一個姓氏。

李明光會邀請他們, 除去反向思維、認為他們某種意義上來說配合絕佳之外，也篤定把他們放一起并不會有什麽嚴重的後果。

細微和賢者是爺孫關系，一家人，總不可能打起來。

而且他也不是什麽措施都沒有做。

李明光過去探望他們的時候，細微和賢者正隔着一面消音玻璃幹瞪眼。

兩個人坐在對面辦公卻經常吵架怎麽辦？那就中間隔個玻璃嘛，等兩個人情緒都冷靜下來再把玻璃撤走。

綁定一個感知法術，玻璃升降的自動化操作不要太簡單哦。

他都把人請回來了，怎麽可能會沒想到預防的辦法。

“好久不見啊。”李明光笑眯眯打了個招呼，順手指揮隔開他們的那面玻璃牆升了上去，“先別急着吵，我有個企劃想給你們看一下。”

無論是細微還是賢者，對知識的渴望都高于彼此吵架的渴望。李明光有圖紙拿出來之後，他們根本不可能再吵起來的自信。

他把關于加特林的設想說了出來，掏出複制了好幾份的圖紙攤在桌子上——沒睡，連夜畫的。

上面不止有他自己想搞的個人版，還有用于位面防禦的改進版。

不過關于怎麽樣才能讓它發射那麽多子彈，要做什麽樣的子彈，哪種材料更加合适，能承受得了消耗，目前半點頭緒也沒有。

這些交給賢者，漏掉的地方由細微補充，簡直完美。

至少他單幹起來要快。

法師雙手合十，表情誠懇真摯：“你看，我也沒有拜托過你們什麽事情……就賣我一個面子，先別吵了，把這個東西給折騰出來再說。”

“之後你們想怎麽吵都可以，我還能把玻璃撤掉。”

賢者一般情況下不會拒絕他的請求，倒是細微比較嫌棄。

他因為一次法術事故的原因再也無法生長，面容比李明光還要稚嫩些，此刻仰頭看過來，罕見讓法師有了某種成就感。

終于有人比他矮了，他應該早點過來找細微的。

“這個東西還不是你弄出來的？”他不滿道，“你最好現在就弄掉。”

這麽說一般就是答應辦事的意思了，李明光沒忍住從兜裏掏出兩粒糖丢給他，保證：“一定一定，我有時間就過來弄。”

話是這麽說，但在細微反應過來之前，他就已經和陣風似的溜出了門。

細微讨厭別人把他當成小孩子看，也不喜歡甜食。喜歡甜食的是一把花白胡子的賢者。

那兩粒糖其實是給賢者的。

把圖紙交出去之後，，李明光身上的擔子要輕了不少，但也不代表他什麽事情都不需要幹。

至少，作為一個純種的法師，他需要學會怎麽用劍。

他連握劍的姿勢都不對。

經由深水介紹，他找到了據說是中心城最好的劍術大師教導自己。大師非常認真地演示了一套适用于短劍的劍技，又相當嚴肅地教導了他短劍的優勢與劣勢和一些訣竅。

一個下午過去，劍術大師帶着他的報酬離開，剩下李明光一個人坐在門口，盯着手裏的短劍發呆。

學不會，聽不懂，太難了，他放棄。

本來就是，他一個能空手發禁咒的法師，抱着能給自己加buff的法杖和魔紋不香嗎？為什麽偏偏要想不開學短劍？

就算是再怎麽異端的近戰型法師，也只是貼臉讀條，用法杖制敵而已，還沒到用劍的地步。

為什麽要為難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呢。

李明光覺得他走入了誤區。

反正他近戰這個技能樹再怎麽點也就這樣了，為什麽不想辦法在另一側技能樹上做點文章出來呢？

比如說，他可是試着用與構成這把短劍的元素共鳴，操控這把短劍進行遠程攻擊。

這樣一來，他既展現了自己的智慧，也維護了法師的風範。

在确認對方真的一絲餘力也沒有之前，貿然近身太過危險了。反正只要是他用這把劍就可以了，法術也是他用出來的，完全可以算他的一部分。

如果這樣還不保險，他再自己親自拿着短劍上去補刀。

學費太虧了，不知道現在追上去，劍術大師能不能還上一半給他。

……或者想個辦法讓法師協會報銷？

可能性不大，但夢想總歸是有的嘛。

總之，在之後的幾天裏，他過的還算悠閑。在冥想、領悟法則之餘，也随手畫了一點能在城市建設中派得上用場的圖紙。

要是時間足夠，他身上也沒有那麽多莫名其妙的單箭頭恩怨的話，李明光覺得自己大概會是有史以來最熱衷發展基建的傳奇法師。

加特林的制作沒有遇上任何瓶頸，甚至比他想象中要快了不少。聽說是要加強位面防禦，法師工房裏那些本來有其它事情要幹的法師都湊了上來，暫時推掉了自己手裏的工作。

他們先制作出來的是運用魔核充能，一次性能發射數千條極具殺傷力的激光的加特林炮臺。

李明光給他們提了點建議，讓他們把魔核再加工一下，那些激光就附帶了各種各樣的其它效果，諸如灼燒和冰凍之類的，也有法師嘗試了以暗系魔核填充，發現可以讓炮臺射出的激光産生腐蝕性，效果也很不錯。

不過這只是一般防禦。

考慮到主要敵人還是來自深淵那邊，亡靈和不死族都是很大的麻煩和威脅，如何利用能夠殺死他們的神聖和光屬性魔核比較讓人頭疼。

神聖屬性的魔核不多，法師們大多也不太熟悉光系法術，沒辦法制作人造魔核。

李明光給他們開了個會，建議改成充能型加特林。這樣一來，就可以運用元素轉換技術，使炮管內的填充能量轉換為其它屬性了。

元素轉換器不難制作，大型的元素轉換器也只是在原本的技術上稍微改進一下而已。

讨厭光屬性沒錯，不過他還不會在這種正事上掉鏈子。

在他的堅持下，法師協會量産的僅對亡靈有效的充能型加特林反而還多一些。

誰讓他真的捅了黑暗神一刀呢。既然決定暫時不跑路，他當然要想辦法加強翡翠之都這邊的防禦力量。

死神有病，雅勒也有病，雙份的有病可不是相加這麽簡單的效果。

黑暗神可能會展開什麽樣的報複，除了黑暗神估計沒人知道。

至于他自己的加特林，則是在法師們試驗之餘，已經有一定生産條件的基礎上，自己花了不少材料費和手工費做出來的。

畢竟是他自己的東西，完全私人用途，吃協會的資源不太好。

主要還是太貴，他怕把資源吃空被罵死。

和量産的加特林激光炮不同，他的那把要小了很多，是人可以提起來的程度。但是威力還要大，光是槍管的材料就搭進去了小半身家。

更不要說特地定制的子彈。

子彈是用最精純的秘銀打造的，大概能承受禁咒級別魔紋的繪制。

根據樂觀估計，一枚子彈的威力不算大，産生的能量最多只能抵小半個禁咒，作為對神武器有點不夠看。

但是他一分鐘理論上能射一千多發子彈出去，不需要考慮後坐力的影響。

學法術不需要講科學。

李明光推掉了一切工作和應酬，把自己關在法師塔裏面畫子彈。就像當年悶頭制作法術炸彈那樣。

他總有種時間緊迫的感覺，生怕自己準備得還不夠充分。

連塔靈都給讓他關在塔裏幫忙了。

根據預計，他的封印應該能關黑暗神兩個月左右，但變故的發生往往比預計要來得快上許多。

李明光還在法師塔裏繪制自己的魔彈，突然便感到有什麽東西壓了過來。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旁邊的窗子上，吩咐塔靈把窗子打開。

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應該是個晴天，但外面不要說是太陽了，陰沉到連天也看不見。

遮住天的不是雲，而是霧氣。

這是暗黑天幕。

霧氣直接侵蝕到了這裏，可想而知整場亡靈天災的威力有多巨大。和這次相比，他百餘年前遇見的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危機當前，他發現自己要比想象中淡定不少。

李明光很冷靜地喊真理和其它在的人開會，邀請了法師協會的現任會長和副會過來旁聽，還有不少其它的相關人員也一起叫了過來。

經常少人的真理議會頭一次顯得這麽擁擠。

“先做好最壞準備。”他說，“立刻聯絡其它地方，把消息散布出去，傳送陣也都打開。”

“想讓弱小者撤離，更靠後一點的位面目前局勢應該還好，你們把定位定在諾賽爾就行。”

諾賽爾是秩序陣營比較大的位面，離深淵距離中等，暫時不會被侵蝕到。

“想走的法師也提醒他們撤走，不願意撤走的最好讓人把學徒捎走，先找個地方避難，學徒留下來也沒什麽用。”

時間緊迫，李明光已經顧及不了解釋的問題了，而是想辦法把能吩咐的都吩咐掉，“那些加特林應該能堅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把能轉移掉的東西轉移掉。”

“沒有讓你們一開始就跑，也不指望你們贏，争取時間，盡量活下來就好。”他這樣說。

盡管不太甘心，他還是承認了某個事實：“……這種級別的亡靈天災不是多少個傳奇法師就能應付的，至少現在不能。”

“可是天災還沒有侵襲過來，現在說喪氣話是不是有點早了？”法師協會的副會長提出異議，“我們也不是全然沒有準備。”

他不是不信任李明光，而是不理解為什麽這位傳說中行事大膽張狂的法師這次反而如此謹慎。

“您可能不知道，我們已經抵禦過很多次……”

李明光打斷他：“不一樣。”

“我也不想承認這點，但至少是現在，我們還沒有辦法和黑暗神對抗。”他指了指外邊，“在座的諸位都能稱得上一聲傳奇，只要不是被黑暗神神本身刻意針對，存活下來的可能性也不低。”

“但整個位面并非全是我們這樣的法師，還有很多連理論都不知道的，懵懵懂懂的法術學徒，還有更多的普通人。在完全有時間撤離的情況下，總不能白白讓他們當天災填充物吧？”

哪怕只是有這個可能而已。

“還有你們，最好也留一個傳送卷軸作為後手。”

“可是……”

“沒有可是。”真理按住了他的肩膀，“相信他吧。”

“我喊你們過來，不是讓你們相不相信我。”李明光語氣不太好，“你們沒得選，要麽乖乖聽話照做，要麽就別走出去這裏，由我們代替指揮。”

真理議會當然無條件站在他這一邊。

“不是不相信。”副會長辯解，有些尴尬，“……我很崇拜您，所以覺得如果您在這裏的話說不定就！”

“我在這裏也不會有什麽改變，最多只能拖延一下時間。”

示意他不要那麽激動的同時，李明光把盤在他腿上的塔靈丢給了真理，“這點交給法師塔來做是一樣的，我已經把權限交給真理了，他可以指揮法師塔。”

前不久他還給法師塔補充了能源，增加了充能儲備，現在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那你呢？”細微敏銳覺察出不對。至少在他的印象裏，沒有哪一次戰鬥李明光是只縮在後面指揮的。

對方不是那麽貪生怕死的人，否則他當初也不會答應邀請。

李明光摸着鼻子，望了望天花板。

“我啊……”他想了一下，“我也有我自己的恩怨要解決，沒辦法跟你們一起進行撤離工作。”

“不過我這邊順利的話，大概你們就不用撤離了吧。”

真理懷裏抱着塔靈，異常認真地盯着法師的藍眼睛。

“你要做什麽？”他這樣發問。

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不跑路了，這次玩solo[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