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跟木之本桃矢分開後,月城雪兔去了一趟附近的便利店買了點宵夜——其實他在木之本家還沒吃飽,提着袋子才回了家,一邊吃宵夜一邊解決自己的作業,完事了,簡單洗漱後,直接上床睡覺。

這一天過得非常充實,本該就這麽睡過去的。

也不知道什麽緣故,一閉眼他就覺得身體一沉,仿佛突然置身于萬丈之下的海底,沉重的壓力充斥全身每一處,唯有一個地方像是被針戳過似的,有什麽東西緩緩地從體內抽離出去,然後消失不見。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但身體的情況卻因此變得愈發糟糕,一開始只是微弱的刺痛,到後來卻是遍布全身的劇痛,身體産生強烈的應激反應,全身顫抖不止,呼吸沉重,心跳過速……

好難受……好恐怖……

就在此時,他的腦海裏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無論看見什麽,都無需驚慌,也不要害怕,那些雖然都是真實,但并不是現在你所遭遇的情況。保持冷靜,控制好你的呼吸節律,讓自己鎮定下來。沒錯,就是這樣。”

誰在說話?

說話的人似乎是一個女性,聲音輕柔緩慢,透着一種母性的溫柔,但很陌生,印象中他似乎并不認識這道聲音的主人。

可聽着她的指示,身體周遭的壓力漸漸消失,盡管那種異常的流失感并沒有消失,但他已經比之前要輕松多了。

“當你感覺‘可以了’的時候,再慢慢地睜開眼睛。”

沉重的眼睑似乎因為這句話獲得了啓開的力量,漫無邊際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一條筆直的橫貫視野的光線,一開始就只有細頭筆随意一劃似的纖細,但漸漸光芒愈盛,細線分開,向上下兩端擴展,中間的部分朦朦胧胧地出現了一縷白色。

等視野中的黑暗完全被驅走,他才發現那縷白色其實是一件白色的衣服,更準确地說是一件款式有些奇特的袍子。

穿着這件白色袍子的是一名長相柔美女性,長發披肩,頭頂着同樣是白色的長頭巾,正端坐在他面前,雙手交疊放在腿上。

這人确實如之前他所想的陌生,但不知為何她卻沖着自己微笑,笑容沁透了溫柔。

“你做得非常好。”女人眼裏除了溫柔的笑意,還透着幾分讓人摸不着頭腦的鼓勵與贊許,再度開口的時候,原本已經極近柔和的聲音又軟了幾分,“雪兔,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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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我的名字?

月城雪兔愣了一下,心裏正納悶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動了,似乎還有些顫抖,眼角有兩道溫熱濕潤的暖流滑落,接着從張開的嘴唇裏吐出了略帶哽咽的陌生聲音:“我……看見了象征着您壽命的燭焰熄滅了。”

嗯?

月城雪兔愣了一下,這第二道聲音倒是熟悉,跟他自己的有幾分相似,但是透着幾分變聲期以前的稚嫩。

女人略略颔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似乎早已料到這個回答,仍舊很平靜地說道:“死亡是所有生物都無法逃避的終結,但是終結又意味着新的開始、新的希望,我的力量會在最适當的時候成為希望的力量,明白嗎?”

“……我明白了。”

月城雪兔眼前一黑——“雪兔”閉上了眼睛,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點頭答應。

“你已經能夠看見我的未來,見證我的死亡,這也就意味着,你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可以繼承我的工作。”

“雪兔”急忙搖頭道:“祭司大人,這不行,我現在還只是一個不成器的祭司,怎能擔負得起您的工作,而且,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更多适合的人!”

女人嘆了口氣:“如若只是尋常祭司的職位,倒也無妨,但是你也知道最高祭司是要直接接觸王族的……”

“雪兔”斬釘截鐵道:“那我就更不行了!”

女人失聲笑道:“別急,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我原本也是打算過一段時間再帶你進王城的,但是那位似乎已經等不及想見到你,之前安排的好幾個祭司都被辭退,我已經向陛下問詢過,陛下予以了許可,所以就必須讓你提前去了。”

“雪兔”困惑地問道:“那位是?”

女人笑着眨眨眼,眼底裏透着揶揄之色:“是王子殿下,陛下的長子。呵呵,不是公主殿下,會感覺可惜嗎,雪兔?”

“雪兔”面上一熱,咳嗽一聲整理情緒,接着便一本正經地道:“您就別取笑我了,公主殿下的命定之人再過不久便會去到她的身邊,我很清楚自己要侍奉的人是誰,也很清楚自己能做和該做的事。”

女人看着他,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祭司大人?”

“不用我說,你已經明白自己的責任,這很好。”女人垂眸颔首,欣慰地笑着說道,“如今我所能教你的,你已經全部明了,剩下的你需要自己來探索,書本就是最好的老師,知識可以從中積累,最終,時間會映證你的努力。”

“可是我……”

女人笑着打斷他的話:“明天,我就帶你進王城,見見那位殿下,你們年齡相仿,一定能相處得很好。”

“雪兔”懵懵懂懂地點點頭:“……我明白了。”

“小心些哦,那位表面看着很認真嚴肅,但私底下可是個喜歡欺負人的小惡魔,對于自己喜歡的人,更是不知道節制,可別被逗哭了哦~”女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诶?我、我不會哭的,您放心吧。”小孩認真地做保證。

但貌似搞錯了關注點。

“我說的不是這個……算了,以後小心別被欺負了。”女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是。”鄭重點頭。

月城雪兔心裏納悶,怎麽自己做了這麽個奇奇怪怪的夢啊,沒有前情提要他看不懂啊!

聽她的語氣,談話本應到此結束,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女人稍作停頓後又開口了,用一種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目光深深地看進他眼裏,語聲低沉地說道:“還有你,另外一邊擁有着一樣靈魂的你,以後辛苦了……”

那眼神如同看穿了他的靈魂,知道他在黑暗中窺探一般。

“回去吧,別再來了。”說罷,女人朝他擡起手,手臂上長長的袖子滑落,露出了手腕上一個銀色的金屬手環,上面綴着數十枚小巧的鈴铛,擡臂的時候,手腕上傳出了清亮的鈴聲。

“鈴——”

月城雪兔猛地睜開眼睛,腦子還沒清醒,先聽見耳邊傳來鬧鐘呱噪的聲響,坐起來後,就感覺額角有汗水往下淌,擡手一摸,手掌全濕了,緊接着他就感覺渾身酸軟無力,像是做了什麽長時間的運動,把體力都耗盡了,身體十分疲憊。

“咕——”腹部傳來強烈的求投喂信號,月城雪兔下意識捂着肚子,摁住了肚皮,但底下仍舊傳出一連串的咕嚕聲。

唔,動腦想事情以前,還是先解決早飯的問題吧。

當他起身的時候,差點累得沒能爬起來,換衣服時甚至還手抖,全身上下都冰涼冰涼的,直到吃進一些東西又喝了熱茶,溫度才稍微緩過來,但是身體裏像是換了一個深不見底的胃,吃得再多都沒有果腹的感覺。

一不留神就把家裏的存量吃得差不多了,這時候他才怔愕地摸着肚子,後知後覺地嘀咕:“我這該不會是病了吧?”

現下是最冷的一月,如果晚上沒蓋好被子,着涼感冒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至于生病後,為何胃口更好了,這就讓人想不明白了。

月城雪兔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吃了感冒藥,以防萬一嘛。

“你的臉色不大好,身體沒事吧?”

當他急匆匆趕往相約點,與木之本桃矢碰面的時候,不料想後者一看見他,就眉頭一皺,直接問了這麽一句話。

月城雪兔下意識摸了摸臉頰,手跟臉頰都涼涼的,接觸時沒什麽感覺,加上這周圍沒有鏡子,他根本看不見自己的臉,便只能放下手,認真地想了想,再道:“可能是因為我昨晚沒睡好吧……臉色真的很難看嗎?”

正好相反。

他是趕過來的,體力還沒恢複,蹬車蹬得有些小喘,原來皮膚就白皙,臉頰皮膚又薄,氣血一上湧,臉蛋頓時潮紅一片,說不出的誘人(咳)。

然而,木之本桃矢說他臉色難看,并不是純粹的表面形容,而是出于一種沒有根據的預感,一股強烈的違和感。

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具體的所以然來,只能繼續問道:“你是不是遇見過什麽人了?”

月城雪兔搖頭:“沒啊,我從家裏出來就只見到你一人。”

“如果只是這樣,你怎麽會這麽虛弱?”

“虛弱?放心吧,我已經吃了感冒藥了。”

這家夥明顯沒聽明白自己的提醒。

木之本桃矢盯着人看了半天,驀地嘆了口氣,道:“如果不舒服了,記得告訴我。”

“好。”月城雪兔本來就沒在意,聽他這麽說就更不往心裏去,轉眼就把這事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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