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姥姥只有兩個女兒,一個是江真,一個是小姨。
不過今年小姨家裏有事就沒回來,于是走親戚的就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姥姥的輩分在鎮子裏算是高的,一到過年,旁邊挨家挨戶的小輩們都會來拜拜年。
江魚他們倆過去的時候,院子裏就圍了挺多人,都是不知道叫什麽的親戚。
“魚兒回來啦!”姥姥看見他倆很高興,拍了拍江魚的肩膀,又看向顧安,“哎喲這就是安安吧?”
“姥姥好。”顧安有些緊張,乖乖喊了人。
姥姥拉着他,笑得很和氣:“哎你也好,小孩兒長得周正。”
面帶微笑地接受了一群大爺大媽們的尬誇、又順耳附帶了幾句誰家孩子十分出息地考了全班倒一之後,江魚趕緊找了個理由,倆人又溜了出去。
姥姥家這邊緊挨着後山,在鎮子角落裏,幹幹淨淨的,周圍樓房也不多。
江魚從屋後繞過去,三兩下就爬上了後山坡。
顧安跟了上去。
山上還有未化的雪,融進土裏,有些泥濘。
江魚小時候沒少往後山跑,很輕易就拐到了鋪着枝葉的小路上,回頭看一眼顧安:“能跟上嗎?”
顧安點頭:“能。”
倆人爬到半山腰的空地邊,江魚突然想起什麽,鑽進了林子。
顧安沒察覺,他正一手扒着樹幹往上爬,一擡頭,周圍竟然沒了人影。
他左右看了看,忍不住喊:“江魚?”
沒人回答他,樹林裏穿來瑟瑟風聲,沒有樹葉的枝桠被沉雪墜落,聲音窸窣。
顧安突然有些慌:“江魚?!”
還是沒有聲音。
他咬咬牙,只身鑽進了林子。
腐敗潮濕的樹葉爛在地裏,透出泥土的腥味。
半山高的林子并不密集,卻在冬天透出一股蕭瑟來,顧安有些着急。
山邊有個小滑坡,被一棵歪脖子樹和淩亂的草堆擋住,他沒看清,直接一腳踩了進去。
石子禿嚕嚕往下滾落了幾顆,砸在下面的草垛上。
塌陷的一瞬間幸好顧安反應快,立即伸手扒住樹幹費力地爬了上來。
褲子上沾了雪和泥,顧安卻恍然未覺,着急地朝地下喊了聲:“江魚?江魚?你在底下嗎!”
“你才在底下呢。”他身後有人開口。
顧安猛地轉過頭來。
江魚皺着眉,手裏抱着幾個不知道什麽果子:“你蹲那兒幹什麽,坡挺高的,往後退退。”
顧安有些火氣:“你幹什麽去了!”
江魚被他吼得莫名其妙,也不怎麽高興:“我愛幹什麽幹什麽,你抽什麽風呢,一轉頭就看不見人。”
顧安瞪着他:“明明是你突然跑了!你故意的!”
“……我靠?”江魚也火了,扭頭就走,“去你大爺的吧懶得伺候。”
他背影像是結了冰,冷得滲人,顧安盯了兩眼,沒追上去。
院子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江魚一進屋就直接把梨扔到了一邊。
姥姥正掃着地,笑了:“又去看你的小梨樹了啊,怎麽安安沒一塊兒回來?”
江魚臉色不太好:“他在後面。”
他把掃帚接過來:“我來吧,您一邊兒歇着。”
姥姥沒堅持,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喝茶,笑眯眯地看着他:“魚兒長高了,懂事不少。”
江魚随口接了句:“十六了都。”
姥姥笑了笑,又問:“安安多大來着,我上次聽你媽說,沒記住。”
江魚頓了頓:“十四。”
姥姥點點頭,說:“小孩兒挺乖,你也好好跟人相處,別天天尥蹶子。”
江魚驚了:“誰他……誰天天尥蹶子了?”
“就你,小時候可糟心了。”姥姥數落他,“一有點兒什麽不順心,臉上擺得清清楚楚,恨不得要上房揭瓦,到現在還沒改。”
江魚這才聽明白她什麽意思,忍不住想笑又想嘆氣:“您要是想教訓我就直說,這拐了一百八十個圈兒,繞死我了。”
他說完,又皺了下眉:“不過,我确實是跟顧安吵架了。”
見他這麽說,姥姥這才放下茶杯:“你安安弟弟,我看着是很懂事。但到底這麽點兒年紀,又離了家,難免就心思敏感些。”
江魚心說:那他媽哪是敏感,簡直是蠻不講理。
姥姥把目光移向旁邊的小箱子:“這小梨你平時可舍不得摘,上次你小姨家姑娘來都不肯給人家半個,這次摘這麽些,是特地要給弟弟的吧?”
江魚半天才移開目光:“曉曉煩死人了,就不給她吃。”
姥姥哭笑不得,伸手給了他一下:“哪有你這麽說妹妹的!”
江魚沒閃沒躲挨了一下,過了會兒才穿起外套:“我去找人。”
“早點回來,一會兒吃飯。”
“知道了。”江魚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他過去的時候,顧安還坐在原地,低着頭不知道在幹什麽。
這種場景有些莫名的熟悉,江魚忍不住回想起,上一次兩個人吵架時也是差不多的境遇。
顧安聽到動靜一擡頭,看見是他,沒有說話。
江魚停在他臉前,站住了。
“對不起。”顧安小聲說。
他仰着頭,一只手來回扯着褲腳的系帶。
江魚看着他,這才發現,顧安的身形已經比大半年前長高了不少,眉眼間也隐約顯露出了少年的線條,能看得出,長大後必然不會差到哪兒去。
顧安見他只盯着自己不說話,有些緊張,又說:“是我不對,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江魚慢慢回過神,頓了頓。
他大概沒想到這次竟然不用自己哄小孩兒了,一時間有些感慨。
于是點了點頭:“走吧。”
回去的路上,顧安極其黏人。
在第三次擠到一個拐角時,江魚終于忍無可忍:“你離我遠點兒。”
顧安哦一聲,委委屈屈地退後了一步,還是跟在他身後。
倆人一起回了家,姥姥笑着喊他們:“快過來,嘗嘗剛摘的梨。”
顧安一愣:“這不是剛剛……”
“閉嘴吃你的。”江魚皺眉打斷他。
顧安拿着梨,偷偷看他一眼。
姥姥坐在一旁笑了半天。
快到中午的時候,江真才從姨姥那裏回來,進屋随口叮囑了兩句,就跟着姥姥進廚房做飯去了。
倆人坐在屋裏,有些無所事事。
江魚起身,看了眼顧安:“過來,帶你去我之前住的房間。”
顧安立即跟了上去。
七八年前,爸媽鬧着離婚的那段時間裏,小江魚沒人看管,被寄宿在了姥姥家。
偌大的房間裏,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大概是天氣有些陰沉的緣故,屋裏有些灰蒙蒙的,像隔着一層老照片的濾鏡。
江魚眯着眼,伸手推開窗。
顧安好奇地拿起桌子角落裏的塑料蜻蜓:“這是你的?”
江魚點點頭:“東門家一個姐姐送的。”
顧安剛要再問,卻見他低下頭,點了幾下手機屏幕。
他突然想起早上“表白”的事:“是……那個表白的女生嗎?”
江魚頓了頓,擡頭看他一眼,嗯了聲。
顧安皺眉:“誰啊?”
“你管這麽多。”江魚又收了手機。
顧安噎了一下,只好問:“那你也喜歡她?”
江魚本來想說不,卻聯想到自己最近的一些怪異情緒,含糊地應了聲:“還行吧。”
顧安看着他,沒說話。
他一邊在心裏想着,高中生談戀愛其實很正常。
一邊卻又在隐隐約約地抗拒。
“早戀不好。”顧安突然開口。
江魚瞥他一眼,笑了:“咱們年級前一百名裏,我能給你找出二十個談過戀愛的。”
顧安皺眉:“那是別人,你不行。”
江魚挑了下眉:“我怎麽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江魚:你才不行。
顧安:……以後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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