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隐患

差生顧岳突然轉性，不打架，也不逃課了，聽講寫作業也挺像那麽回事兒的，科任老師表示欣慰，對于顧岳課上動不動捏前桌後頸的行為，也睜只眼閉只眼，不予追究了。

但前桌同學卻受不了，課下謝嘉很嚴肅地批評了顧岳的行為，最後警告道：“你以後不準突然捏我，很吓人的，你知不知道？！”

這人每次都揉捏後頸，都像個被叼住脖子的獵物小貓，受驚後乖順又溫軟，顧岳簡直萌死他這時候的反應了，被訓斥後毫無悔過之意，甚至還直接上手捏人家的臉，嘴上敷衍：“知道知道……”

謝嘉“啪”一下打掉他的手，轉過身去不理人，顧岳伸手又要捏他後頸，謝嘉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猛地往前挪動凳子，身體坐得筆直，前胸緊貼着自己桌兜。

顧岳這下沒了辦法，見人是真的生氣了，寫小紙條哄他，覺得自己真是賤得慌，老管不住自己，想對人動手動腳，惹生氣了吧，又巴巴地貼上去哄。

不過有什麽辦法呢，自己心上人不得自己寵麽，顧岳如是想。

小紙條被扔到謝嘉桌上，謝嘉莫名其妙，回頭看顧岳一眼，顧岳愁眉苦臉，雙手合十無聲認錯，謝嘉一臉懷疑，但還是拿起來看了，【對不起，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好謝嘉，你別不理我】，還附上一個跪地求原諒的小人簡筆畫。

謝嘉沒繃住，笑起來，馬上又恢複面無表情，他回：【你以後真的不要這樣了，我不喜歡和別人有肢體接觸。】

顧岳受傷，【我也不行嗎？】

謝嘉猶豫，抿唇，想到自己的秘密，還是狠下心，【不行，誰都不行】

“別人”顧岳生氣了，【那以後你對象呢？誰也不行，那你們不做愛了？】

謝嘉展開看完就扔了，顧岳說得太直白了，他又羞又氣，不知道怎麽回，滿心煩悶，他根本沒想過這種事，像他這樣的怪人，哪可能會有女朋友呢？

倒是顧岳，這人應該很容易就能交到女朋友吧……他長得又高，臉又帥，學校裏很多人排斥他，但也有不少女生喜歡他，男生們對他的厭惡，大概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個，雄性對優秀同性的嫉妒。

想到這裏，謝嘉愈加煩躁，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煩什麽。畢竟，顧岳好不好交女朋友，和他沒有關系，他又不嫉妒顧岳，倒是一想到這麽好的顧岳以後會戀愛結婚，就忍不住心生感慨，哪個女孩子這麽好運氣，會嫁給顧岳啊？

顧岳雖然又嫌又痞，每次讓他煩的不得了，但他長得那麽好看，看一看就能消氣了，何況他還會在你生氣的服軟求饒，變着花樣哄你，還很會照顧人，在他的教導下，廚藝也精進不少，而且……

謝嘉魔怔了，滿腦子都是顧岳，顧岳……

整個上午都沒聽進去講，吃午飯的時候都還沒回過神來，本能地拿出餐勺和筷子向後轉。

顧岳本來還生着氣呢，這小兔崽子居然把他當“別人”，他和別人能一樣嗎，他們可是半同居一塊過日子的交情，可當他看到舉着勺子一臉呆萌的謝嘉時，又生不起氣了。

又想揉他臉，但想起兩人剛剛才鬧過矛盾，便生生忍住，拐去拿了餐盒出來，依次打開，把謝嘉愛吃的菜換到他面前。

兩人應該在冷戰的人各懷鬼胎一塊吃了完顧媽媽準備的午飯，顧岳收拾好餐具，倒了杯溫水塞到謝嘉手裏，謝嘉終于回神，擡頭對上顧岳滿眼戲谑的笑，“想什麽呢，發這麽久的呆？”

不好告訴你，謝嘉小聲含糊：“沒有……”

“真沒有？”顧岳不願他再多想，嚴肅道歉：“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你可以打我罵我，想捏回來也行，但是不能不理我。”

謝嘉心虛，顧岳對他這麽好，鬧矛盾還不忘照顧他，他竟然連最基本的接觸都不許顧岳，還瞞着他秘密，謝嘉越想越沮喪，垂眸望着手裏的水，覺得很諷刺。

要是我是個正常人，我一定和你勾肩搭背，同吃同睡，謝嘉想，但他不敢說，“知道了。”

顧岳滿意點頭，算就此揭過。

當時的顧岳還無意探究謝嘉為什麽這麽抗拒與人肢體接觸，他尊重謝嘉，說不碰就真的處處避讓，再沒碰過，直到後來謝嘉跑步摔倒，被他抱去醫務室，他明顯感覺到懷裏的人發顫發抖，開始他以為這人是痛的，心疼死了，柔聲安慰：“再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謝嘉卻抖着聲音堅持要他放他下來自己走，顧岳沒辦法，檢查了一下他扭傷的腳踝，斟酌再三，還是依他了。

謝嘉落地之後，才好過些。

抗拒肢體接觸不是心理障礙，而是生理障礙，顧岳又想起來，他第一次去謝嘉家裏的時候，問過謝嘉一個問題，謝嘉當時也顫了一下，像是怕得厲害。

他問的什麽來着？

——“你是怎麽沒有父母的？”

所以抗拒肢體接觸和父母有關麽，是小時候被抛棄之前被家暴過？

顧岳一陣眩暈，懼不忍細想，看着前面落下他幾米遠走得一瘸一拐的謝嘉，他覺得心口心頭心尖沒有一處不疼的。

這大概是愛情最無奈的地方了，恨不能以身替之，謝嘉，他的小謝嘉。

謝嘉覺得顧岳對他特別好，倒不是說顧岳以前對他不好，就是他腳脖子扭傷之後，顧岳對他好得有點太過分了。

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去他家住都不讓他進廚房了，做飯刷碗全包，衣服床單都給他洗，連內褲也給他洗。

太羞恥了，謝嘉受不了，站在陽臺口和他講道理：“我只是腳扭了，你不用這麽照顧我，好像我殘廢了喪失生活自理能力一樣！”

顧岳不接話，最後晾好他的內褲，轉身進客廳拖地，謝嘉一個頭兩個大，想伸手推他，又收回，最後跳腳道：“顧岳！顧保姆！顧老媽子！”

顧岳終于理他，“小心點，別瞎跳，腳還傷着呢。”

“我早好了，就是粉碎性骨折，這麽幾個月也該好了。”

顧岳又不接話，仿佛一臺掃地機，謝嘉擋在他面前，“你別給我做家務了，跟我媽一樣。”

顧岳頓了頓，輕聲問：“謝嘉，你恨她嗎？”

謝嘉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顧岳說的是誰，沉默幾秒，才道：“不恨，沒有過愛，哪來的恨。”

“也好，這段時間我老在想，要怎麽讓你不再抗拒肢體接觸。”他能感覺到其實謝嘉心裏并不排斥與自己接觸，甚至是期望的，但是沒法越過生理上的障礙，他會發抖，身體會害怕，會勾起不好的記憶。

顧岳如釋重負，笑了一下，繼續說：“你對過去沒有感情，也好，畢竟産生感情比轉恨為愛要輕松得多。”

謝嘉心頭巨震，産生感情？産生什麽感情？對誰産生感情？他懵懂又緊張，心裏有個模糊的念頭，怎麽也看不清，心生懼意又隐隐歡喜。

顧岳也不說破，就按兵不動，他不想逼他，他要等他自己準備好，等小奶貓主動對自己露出柔軟的小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