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斐然當然不是在官宣戀情。

就算他發瘋,他的經紀人周行也會拿命阻止他的。

那條微博裏的內容,是海子的一首詩,也是《烈焰成池》劇本裏非常重要的臺詞。

這些,都不是很難解釋的東西。

主演發布定妝照時,帶着劇裏臺詞艾特另一位主演,也是習以為常的慣例。

——但這可是顧斐然啊!!

他的微博就是廣告博,不是代言宣傳,就是友情宣傳。

他什麽時候遵循過這種慣例?發這些含糊不清引人遐想的臺詞!??

一石激起千層浪。

周行看到微博的一瞬間,差點沒暈過去,硬生生地咽了幾顆速效救心丸才緩過來,緩過來之後立刻準備開始公關。

不用顧斐然吩咐,他都能想象到時栖被罵成什麽樣。

顧斐然雖然不像那些流量明星,有訓練有素的後援會,但他國民度極高,自發前去讨伐時栖的,就能殺得血雨腥風,民不聊生。

但出人意料的是——

“怎麽……這麽風平浪靜?”

周行點開微博廣場翻了許久,雖然依然有反對的聲音,但比周行想的平靜多了。

甚至還能刷到,期待兩人合作的路人?

被周行劈頭蓋臉抱怨一通的顧斐然,意料之中地笑了笑。

“你不如去看看官博。”

周行狐疑地點開《烈焰成池》的官博。

首日定妝照只公布了男女主角,他一眼就看到了時栖的定妝照。

漆黑的保時捷行駛在雨夜之中。

慘白的車燈照亮絲絲縷縷的細雨,映出了坐在車後排的少女。

整張照片的色調森冷沒有溫度,近乎黑白照片般的慘淡,然而在夜色之中,少女斜斜倚着車窗,濃睫紅唇,眼線勾得長長,下颌微擡,像嬌貴優雅的天鵝。

她美得明豔鮮活,聲勢浩大。

但最美卻不在她顧盼回眸,而在與這種濃烈的世俗之美中,眉眼間那一點不知世事的天真。

世俗的美豔和無知的天真,正是靈性所在。

“這是……時栖?”周行看了照片,久久不能回神,“她怎麽忽然……忽然變了?”

顧斐然沒有作答。

他的視線悠遠,不知落在何處。

周行看到這情景,來了興致,好奇地點開評論。

【這位仙女是真的長在我審美點上了嗚嗚嗚嗚】

【我真的太吃這種顏了啊!這位姐姐真的跟我是一個物種嗎!!!】

【黑/幫大小姐人設真的很适合她,這種全天下老子最美的style我吹爆!】

【呵呵,水軍下場了?過氣女星捆綁完影帝又開始刷臉?】

【有一說一,沖着這張臉想讨厭她真的太難了吧】

【容我立場不堅定五分鐘,可是她為什麽能這麽好看啊我好酸嘤嘤嘤】

【演技不論,我還挺想看時栖和顧斐然同框的,我不是一個人吧?】

【你不是一個人】

【+1】

……

周行總結:

——網友果然都是顏狗!

不過娛樂圈裏,顏值即正義,長了這麽一張明豔絕俗的臉,天生就是吃這口飯的人。

周行感慨:

“哪怕她還有當年拿獎時的三分演技,我都想簽她。”

顧斐然淡笑:“人家經紀人也不是吃素的,《烈焰成池》這個劇本确實很不錯,能拿到也是有本事。”

周行點點頭:“也是。”

回頭一想,依照當時時栖的咖位名氣,即便《烈焰成池》預算有限,時栖也不會是最好的選擇。

但最後确實選了時栖當女主。

……大約真的是經紀人有手腕吧。

“……那又怎樣?就算不是真的表白,他顧斐然今天敢打擦邊球試探,明天說不定就真要堂而皇之綠我了!”

婚宴熱鬧,祁野卻只能找個安靜的角落沖電話咆哮。

手機那頭的是華聞娛樂的運營總監,徐頌。

徐頌有些無奈:“祁少,你和時栖的婚約,外人也沒幾個知道啊。”

祁野還不依不饒:“那其他知道的就不算嗎?他們看了這熱搜怎麽想?我還沒公布退婚的事呢!她要是跟別人公開了那就是綠我!”

徐頌:“祁少你摸摸良心,你自己跟那些小網紅小模特的,都上了多少次熱搜了?”

雙标祁野在線沉默。

再度開口時,他聲音裏帶着一絲茫然。

“……可我不都低頭了嗎?她怎麽還能生我的氣?”

雖然徐頌也覺得,時栖真生祁野的氣過于不可思議,但仔細一想,不是時栖現在不正常,而是以前的時栖太不正常。

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和別的女人頻頻傳出緋聞,而自己卻像個隐形人一樣見不得光。

王八都沒這麽能忍的。

“行了,搞不好人家顧大影帝只是想換個路線,親民一點而已。”徐頌開解道,“時栖那邊……你要真還有感情就追,實在追不回來,你們兩家就正式解除婚約,大家男婚女嫁各不相幹,多大點事兒啊。”

“解除婚約?”

祁野機械地複述了一遍。

他絲毫沒察覺到身後有人緩緩走近。

“想都別想。”他沉下臉,語氣仿佛争搶玩具的孩子,“時栖是我的,誰敢搶,我弄死誰。”

身後的腳步聲,停下了。

祁野終于察覺到動靜,警醒回頭。

等到看清是誰,他怔松一瞬,又很快背脊竄上一股涼意,顫聲道:

“小、小舅舅……”

今夜月色清朗。

入夜起風,吹過三樓婚宴會場的露臺。

裴宴悄無聲息地立在他身後。

他逆着光,五官看不明朗,氣質卻極具壓迫感,讓人更覺沒有半分煙火氣。

“嗯。”

他嗓音沉沉,不辨喜怒。

有人快步走向露臺,停在裴宴身旁。

是裴宴的秘書,宋書言。

宋書言瞥見祁野,先微笑招呼:“祁少,好久不見。”

還舉着手機的祁野愣愣點頭。

面前修長挺拔的身影挪步,像他本就不是為了祁野駐足一樣,邁開腿在祁野右側不遠處站定。

宋書言壓低聲音和裴宴報告。

“……加上從二級市場購買的股份,我們現在的持股比例已經達到30.6%……”

“加大杠杆,繼續收購。”

“……但是董事會那邊認為風險過大……”

“那就讓他們閉嘴。”

他微微側身,宴會廳裏的燈光終于映亮他側臉。

像質地溫潤的瓷器,迎着光,透出冷白釉色,帶着一點溫和卻疏離的淡漠。

男人眉目壓沉,平日那點禮貌淡笑都消失無蹤,帶着似是而非的愠色,不知道在想什麽。

宋書言一邊彙報工作,一邊飛快掃了眼那邊的祁野。

後者又敬又畏,不敢靠近,但又像是好奇,站在遠處打量着自己這位過于年輕的小舅舅。

裴宴也就……大他三歲還是四歲?

看着對方這名利場裏浸潤出的氣度儀态,祁野心裏又是敬仰,又有點心生妒意。

裴宴樣樣都好,就是不會投胎。

身上沒流着裴家的血,他曾外祖就是再喜歡他,也不可能把裴家交到他手裏吧。

祁野想了想,轉而打給了此時還在片場的時栖。

那邊的宋書言回憶了一下還有沒有疏漏,最後道:

“……既然現在确定您小姨那邊沒收到消息,總部那邊就能稍微安心一些了,就是裴女士這邊一直在聯系我,希望近期能安排時間請您吃頓飯……”

裴宴半垂眼睫:“下個月的家宴都等不及?”

“想要分一杯羹的人太多,裴女士應該也是怕被人搶先。”

“呵,她倒是比我舅舅要有事業心……”

“時栖——!”

露臺另外一頭響起祁野的聲音。

裴宴的話音,戛然而止。

祁野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裴宴能聽到自己打電話的聲音。

他背對裴宴,語氣焦躁地沖電話那頭的時栖道:

“……什麽叫不管我的事?伯父伯母還沒從國外回來!我們的婚約還沒正式解除!你不要跟那個顧斐然走得太近!懂不懂!?”

宋書言見裴宴忽然沉默,有些不明所以的忐忑。

……是嫌祁小少爺太吵了?

不知危險逼近的祁野仍然吵鬧:

“你罵我!你居然為了顧斐然那個野男人罵我!?時栖你、你以前不這樣的!是不是顧斐然教你這麽說的!?”

……野男人?

呵。

宋書言察覺裴宴眼中戾氣翻騰,像是下一秒就要撕破這溫和表象,露出藏在斯文皮囊下的狠戾心腸。

這、這是出了什麽事?能氣成這樣?

“——你還敢跟顧斐然拍吻戲!??你你你給我等着!我現在就來!你拍一個試試!”

說完,怒氣沖沖的祁野當即沖了出去,一路風風火火,驚得宴會廳裏不少人側目。

“裴總……”

“裴女士那邊,晾着別理。”

裴宴終于出聲,嗓音倦懶而淡漠,讓人猜不透心思。

宋書言也沒有詢問,只是默默記下。

“我們持有的股份是公司最高機密,商業間諜這種事不能再出第二次。”

“是。”

“我小姨那邊,把森一的項目推出去,別讓她閑下來。”

“明白。”

“還有……”

宋書言精神高度集中,生怕記漏一個吩咐。

“……查一下顧斐然是誰。”

“好……”宋書言霍地擡頭,不解地望向裴宴,“……啊?”

他語調淡淡,沒有給他解惑的意思:

“準備一下,五分鐘後出發。”

裴宴目視前方,跨步緩緩走入明亮喧鬧的宴會廳,再度被衣香鬓影的賓客環繞。

一切自然而平靜。

仿佛他剛下的最後一個命令一如往常。

只是公事。

時栖挂掉電話後,一旁補妝的化妝師笑眯眯道:

“時小姐在和朋友開玩笑?我們這哪兒來的吻戲,要是真有吻戲倒還好了,我們還能飽飽眼福……”

時栖但笑不語。

Lisa知道電話那頭是祁野,頗覺頭痛地問:

“你真不怕把他氣瘋?”

“我也不是故意的,誰讓他這麽好騙?”

等化妝師走遠了,Lisa湊在她耳邊:“祁野就算了,顧大影帝……你怎麽想的?”

還沒等時栖回答,她又道:

“今天這條微博的深意,你不是感覺不到吧?顧斐然為你撐腰,為你破他的慣例,這種不動聲色的維護,你老實說,真不心動?”

時栖摸着胸口,很是真誠:“姐,你看我這咖位,我敢動嗎?”

“……”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随便糊弄完Lisa,最後一場戲也在九點結束。

剛走出片場,時栖被人叫住。

祁野從停在路邊的一輛蘭博基尼下來,氣勢洶洶地朝時栖走近:

“拍完了?顧斐然呢?”

時栖覺得好笑。

“今天不拍他。”

“那你跟我說你們拍吻戲——!”

“騙傻子的。”時栖覺得祁野實在是傻得可憐,“你有什麽事,給你一分鐘,趕緊說。”

要是平時,祁野早就火冒三丈。

——可眼前的女孩漂亮得實在令人心驚。

就算有滿腔怒氣,看着月色下這張清透昳麗的臉,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她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臉還是同一張臉,可皮囊下的神韻,卻截然不同。

他忽然就清晰地感覺到了一種距離感。

“是下個月的裴家家宴……”祁野注視着她,帶着小心翼翼地試探,“你來嗎?”

也就是裴老爺子的壽宴。

這種場合,往年時栖都會去。

時栖有些遲疑。

“……我家裏人也就快回來了,總之都是要退婚的,我就不……”

視線不經意撇過街邊一角。

瞬間,時栖整個人如遭雷擊,當場失聲!

漆黑的邁巴赫靜靜停在街對面。

車窗搖下,隐約能看到後座坐着的身影。

隔着朦胧夜色,車流如織,哪怕讓祁野辨認,他也認不出坐在車的是誰。

但時栖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她的初戀。

是曾經在落魄時被她殘忍抛棄的前男友。

也是這個小說世界中,談笑間能令人傾家蕩産的反派大佬——

裴宴。

作者有話要說:  裴宴:還心動嗎?

栖栖:……不敢動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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