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張姨在廚房裏做晚餐，淩申正襟危坐的在沙發上看電視。
他本來沒看電視的習慣，但畢竟今晚是他的新婚夜，盡管旁邊坐着的是個小傻子，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
淩申這座山間私人別墅的內部裝修走的是原木風，大片的白色和原木色是主色調，沙發等布藝家具則都是采用藍灰麻料水洗布，跟淩申本人冷靜自持的風格很搭，但這一切都被旁邊明顯坐不住的江晞破壞了。
江晞應該是察覺到了淩申身上生人勿近的氣息，也不敢再對他摟摟抱抱，開始轉而上蹿下跳，火燒屁股了似的。
淩申不時用餘光瞥他一眼，一個沒注意到，就看到他撅着圓潤的屁股正在沙發縫裏找什麽。
江晞非常瘦，身上白色針織衫都顯得松松垮垮的，也是，任誰昏迷了近半年時間估計都胖不了，但他屁股看起來卻非常翹，讓人忍不住想按住他細腰，打他屁股教訓幾下。
“在找什麽？”淩申皺眉問道。
江晞從沙發縫裏面翻出了一只尖叫雞，聞言擡起頭眼睛亮亮的沖淩申笑，還把尖叫雞讨好的遞過去：“彎。”
雖然他說的口齒不清，但淩申又神奇的聽懂了他的意思，他這是想跟他玩尖叫雞。
那只黃色長脖子雞的身上有幾個明顯的齒痕，以前芒果特別喜歡叼着它甩，之前他整理玩具的時候怎麽也找不到，原來是被芒果藏到沙發縫裏了。
他不喜歡別人碰芒果的玩具，尤其還是陌生人，看清是尖叫雞的瞬間，淩申就想拿過來。
哪知他手剛伸過去，江晞就動作敏捷的避開了，還把尖叫雞往嘴裏一塞，嗖的蹿了出去，邊跑還邊回頭看他，一臉的“快來追我啊，快來追我啊”。
淩申：“·······”
這賤賤的表情，跟他家蠢萌蠢萌的芒果簡直如出一轍。
淩申哭笑不得的沉聲道：“過來！”
江晞聞聲停了下來，黑糖豆似的大眼睛疑惑的打量着他，像是碰到了什麽世紀難題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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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淩申又沉聲道。
這下，江晞不再遲疑，颠颠的小跑了回去，在淩申身前乖巧的蹲下，還把頭溫順的搭在他膝蓋上，撒嬌的拱了拱他的手，看起來是想讓淩申摸頭。
被這小東西這麽一系列無形撩，淩申陰沉的臉也繃不住了，忍不住翹起一點嘴角，受了蠱惑似的把手放在他頭上。
江晞發絲細細軟軟的，被摸頭時眼睛都享受的眯起來，溫順的不可思議，讓淩申的心都跟着柔軟了下來。
就是嘴裏還叼着尖叫雞不肯放，太不像話了！
淩申拉住尖叫雞的長脖子往外拽，江晞不情願的嗚嗚了兩聲，龇牙咧嘴的就是不肯放，淩申只能探兩根手指進了口腔，想把尖叫雞硬扯出來。
哪知他手指剛伸進去，江晞就緊張的用柔軟的小舌頭把他手指往外推，尖叫雞也不要了，生怕牙齒會碰到淩申手指。
淩申被那點舌尖卷的麻癢，心頭壞起，也不抽手指，反而攪動起他粉嫩的舌頭，江晞這下咬也不是，推也推不走，只能委屈巴巴的張着嘴，鼻子都氣皺了。
這副樣子看得人更想欺負他。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突兀響了起來。
聽着那首特別設定的英文歌曲，淩申眉頭微蹙，知道肯定是老宅那邊打來的，收斂玩鬧的笑意，抽出手指拿起茶幾上的手機。
淩申接電話時臉上沒什麽表情，也只簡單的“嗯”了兩聲，但江晞還是明顯感覺到了他身上強壓着不耐煩的氣息。
淩申挂斷電話後，走到廚房外對張姨說：“張姨，我要回老宅一趟”說着，回頭看到已經跟過來的小傻子，又補充了句：“他需要什麽東西的話，就直接打電話給趙助理吧，趙助理會送過來。”
張姨這時已經做好了兩人的飯，聽淩申這大晚上的突然要走，忍不住問了句：“淩總明天還回這邊嗎？”
淩申本來的打算是這半年時間都住在市中心的一處高檔住宅區，但回頭看見江晞委屈又期盼的目光，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看情況吧。”
說完就要往外走，結果剛邁出一步，就被人從後面緊緊抱住了。
淩申：“······”這小傻子怎麽這麽黏人？
不過好像只是特別黏他，對張姨除了最開始抱那一下，後面就興趣缺缺了，反而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
不知道為什麽，要是別人敢對他這樣又摟又抱，還這麽黏他，估計早就涼了，但這小傻子就是讓人生不起氣來，反而還能萌人一臉。
淩申沒了脾氣。
“放開”淩申無奈承諾：“我明天就過來看你。”
江晞盡管不情願，還是委委屈屈的放開了，然後就拿黑秋秋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瞅着他，可憐兮兮又滿是期待。
淩申不敢回頭看第二眼，總感覺自己像是抛棄妻子的惡棍，再多待一分鐘都能被自責淹沒，只能近乎落荒而逃了。
老宅今晚燈火通明。
據說這座老宅已有了百年歷史，濃濃的歐式莊園和民.國混雜風，當初爺爺拿到這座宅邸不知費了多少不足為外人道的周折。
今夜霧雨蒙蒙，老宅愈發顯得恢弘厚重，也顯得更加不近人情，淩申都不太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回來過了，兩年還是三年？
車子緩緩駛入地下車庫，淩申剛把車停好，就有一個警衛員過來殷切的幫他打開車門，恭敬的叫了聲：“大少。”
淩申點了點頭，順着樓梯往一樓走去。
樓梯口處保姆王姨早早準備好了拖鞋，見到淩申上來，忍不住絮叨：“大少可算回來了，先生跟夫人等很久了！”說着，向他身後看去：“咦？人沒帶回來？”
樓梯出口正對餐廳，淩申一眼就看到了餐桌旁一身正裝的淩泰岳，還有他身邊年輕的可以當他女兒的女人。
淩申換好鞋後，不緊不慢的走到淩泰岳面前，面目沉重，端莊肅穆的叫了聲：“爸。”
淩泰岳胸口一悶，一口氣堵在了嗓子眼。
這年頭，連公司下屬叫“淩總”時，都不用這麽恭敬疏離又肅穆的語氣了，他真怕他這乖兒子一會兒再給他鞠個躬，權當提前給他舉辦追悼會了。
淩泰岳一生縱橫商場，事業大過天，知道自己這爸當的不稱職，教訓兒子的話不好意思說出口，想走溫情路線又沒劇本，動了動線條淩厲的嘴唇最後也只得作罷。
淩泰岳這邊在打量着兒子，淩申也在看着那張與他有七分像的冷厲面孔。
老了。
保養的再怎麽好，嘴角邊的線條也開始下拉，鬓角白發都藏不住了。
那麽強勢、山一樣的人也會老去。
淩申垂眸掩住了眼中神色。
一直被忽略的蘇晴終于忍不住開始找存在感：“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先坐下來吧，陪我跟你爸吃個便飯。”
淩申看着她挂滿全身的珠寶就覺得辣眼睛，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家是做珠寶生意的，小家子氣，就算飛上枝頭也當不了鳳凰！
淩申要給他爸面子，這小媽的面子他可沒必要給，聞言居高臨下的斜睨了她一眼，冷冰冰道：“吃過了。”
連敷衍都這麽不走心，多一個字都欠奉，明擺着不把她當回事。
蘇晴一噎，差點背過氣去。
淩泰岳見蘇晴一副氣得心肌梗的樣子，忍不住皺眉，沉聲對淩申道：“有事過來茶室說。”
茶室在餐廳正對面，中間隔着上下樓的扶梯，兩人繞過扶梯，入眼便是幾大扇日式山水屏風，還有隐約的水聲。
這處茶室是個半開放區域，也是賞魚區，兩人腳下就是藍寶石玻璃鋪就的地板，底下的中空區域便是整片的魚缸，與外面空中花園的魚池相連。
水聲、水草間嬉戲的錦魚、茶香，這一切讓置身其中的人不由的放松下來，這也是當初淩家專門打造出這處賞魚區的目的，書房太正式，容易讓人緊張，當有要事商量的兩人情緒都比較激動時，這處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兩人都盤腿坐在蒲團上，淩泰岳生平第一次給兒子倒了杯茶。
“委屈你了”淩泰岳看着成熟的幾乎都有些陌生的兒子，嘆了口氣：“半年的契約期你忍一忍，這次也算雙贏。”
淩申看着熱氣袅袅的茶碗冷笑。
如果不是他自己經不住蘇晴吹耳邊風，把公司在納米比亞的原礦生意交給蘇晴那廢柴弟弟處理，生意上也不會出現重大纰漏，他也不用因此被迫聯姻，就算知道聯姻對象只是個私生子，還成了個傻子，也得吃下這啞巴虧。
江晞的哥哥江哲觊觎他們在納米比亞那邊的原礦生意已久，之前公司一直沒松口答應華盛集團的投資，就是不想強勢的華盛對生意插手太多，但這次生意出現重大纰漏，資金鏈險些斷掉，江哲又趁機提出投資，公司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讓利讓權自然是不可少的，對江哲提出的要求，公司基本是有求必應，所以，當江哲提出聯姻以示誠意時，淩申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權力。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聯姻表面上是為了表示誠意，穩住股東們的心，實則只是江哲為改動他父親的遺囑，蠶食本來屬于江晞股份而耍的一個小手段。
半年的時間，足夠讓兩家公司“共贏”了。
真正的犧牲者說起來也就只有江晞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一只菇菇，撿皂小可愛的地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