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晚上睡覺，江晞習慣性的要跟淩申進卧室，卻被淩申冷面無情的關在了外面。
委屈的嗷嗚了一陣，也不見淩申有任何反應，江晞只得讪讪的回到昨天住的房間。
聽着門外腳步聲漸行漸遠，淩申擰開了床頭的小夜燈。
燈光溫暖柔和，也并不刺眼，可他還是睡不着。
他只好下床，把房間門悄悄打開了一條小縫，讓屋子不再處于全密閉狀态，然後又回到床上幹躺着。
沒人知道，外表強大到好像無所不能的淩申居然怕黑！
其實與其說怕黑，不如說是對黑夜有心理陰影。
對黑夜有心理陰影的人并不在少數，理由也千奇百怪，可能是因為童年時看過的一部恐怖片，可能是因為更年幼時奶奶講過的恐吓故事，也可能僅僅是因為某次臺風過境時的電閃雷鳴，或簡單或複雜，就是說一天一夜也說不完。
淩申被按照精英模式培養大，沒有奶奶會在他半夜不好好睡覺時恐吓他，也沒有人會給他放恐怖片，他從小就要比同齡人成熟穩重、殺伐果斷，可偏偏就怕黑。
這當然不是無緣無故的。
那時淩申還小，只有八歲，他還住在老宅裏。
出事那天晚上電閃雷鳴，淩泰岳像往常一樣不在家，沒人聽到空曠宅邸裏主卧那一點微弱的痛苦呻.吟，呻.吟聲被陣陣雷聲覆蓋，很快就徹底消失了。
淩申聽到他媽媽死于突發性心髒病的消息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年幼的他第一次看見冷冰冰的屍體，發青僵硬的臉上再無聲息，那一霎那恐懼襲擊了他，鋪天蓋地，他第一次清楚的觸摸到死亡，也開始懼怕夜晚，夜晚對他來說好像是個怪物，一個伺機吞噬人生命的怪物。
後來，在心理醫生的幫助和芒果的陪伴下，這種症狀漸有好轉，他也沒再失眠過，直到上個月，芒果在半夜悄無聲息的死了，而且就死在了他身邊。
再一次觸摸到滿是死氣的冰涼屍體，心理防線瞬間崩潰，年幼時的恐懼像見光就長的蔓藤，密密麻麻的纏繞了他整顆心髒，勒的他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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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月來，兩具屍體時常交替出現在他腦海，恐懼像一只幹枯利爪緊緊掐着他脖子，他能聽到耳朵裏血液突突的奔流聲，能感到頸後令人顫栗的涼意，但他只能咬牙撐着，任由額頭上一點點沁出冷汗。
門口傳來一點微不可聞的聲響，之後是絲毫不知道該放輕的腳步聲，淩申一猜就猜到了是誰，本來想像剛才一樣趕他出去，但想了想還是沒出聲，繼續閉眼裝睡。
小傻子上床的動作倒是很輕，床墊微微一震，接着頭上方一暗，應該是在查看他有沒有睡着，見他閉着眼睛，這才放心鑽進被窩，在他勃頸處嗅了嗅，然後将頭抵在了脖子後面。
很快，平穩清淺的呼吸聲響起，都還沒有一分鐘。
睡得倒快！
真是沒心沒肺，淩申輕嘆一聲，轉過身來。
小夜燈暖白的光線灑在江晞本來就白皙的臉上，更顯柔和，他睡得很安穩，嘴角仿佛還帶着一點笑意，長長睫毛投下了一小片陰影，看起來乖乖的。
這小傻子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其妙就很黏他，這就是所謂的眼緣？還是近乎于小動物的直覺？
淩申受了蠱惑似的撥動他劉海，小傻子應該是覺得癢，用臉蹭了蹭他的手。
心驀地柔軟下來，黑暗都沒那麽讓人窒息了。
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是在訂婚宴上，那時他還沒有出車禍變成個小傻子，跟現在一樣瘦削，西裝禮服仿佛都大了一碼。
兩條秀氣的眉毛自始至終都糾纏在一起，漂亮的眼睛裏滿是陰郁，滿臉的不情願和隐隐的屈辱，對誰都不理不睬。
是個敏感又陰沉的年輕人，這是淩申的第一印象，跟他查到的相關資料一致。
後來再見，就變成了粘人、幹淨又純粹的小傻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互補心理，淩申喜歡幹淨純粹的東西，例如江晞，擁有小動物般純粹的笑，好像開心是這個世上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好像永遠不害怕被讨厭，勇敢的愛着世界，像個小太陽。
面對這樣的江晞，想到他和江哲心知肚明的“交易”，淩申心裏又是一陣不舒服。
半年後，江哲會做到什麽地步？蠶食小傻子的財産，讓他無家可歸？
還是更卑劣一點，用點手段把小傻子直接送進精神病院？
這事本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他也沒想過會跟江晞有什麽交集，但現在真的就能放任不管嗎？
第二天淩申剛睜開眼，就對上一雙亮亮的眼睛，然後吧唧一聲，柔軟的唇瓣重重親在了他臉上。
淩申一怔。
不知道為什麽，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親熱，他并不讨厭，也許是因為對方只是一個小傻子，又或許是因為對方專注的眼睛裏仿佛只能容下他一個人。
淩申被很多種目光注視過，羨慕的、嫉妒的、愛慕的、佩服的、充滿敵意的，但還從來沒有人用這麽心無旁骛、滿是歡喜的眼神注視過他，仿佛滿心滿眼裏只有他一個人。
心像是被柔軟的小刷子輕輕掃過，癢癢的，又不由的有些······輕快。
“起床······了”小傻子又吧唧親了他一口，發音居然比昨天進步了很多，有點字正腔圓的意思了。
淩申一翻身把他壓在身下，板着臉：“以後不許親！”
江晞眨巴着眼睛：“以後······多久？”
淩申沒辦法，覺得再說下去非得把智商拉到跟他同等的水平線上，只能翻身坐起，開始穿衣服。
江晞見淩申起床了，也不再躺着，開始跪趴在床上，塌腰提臀的伸懶腰。
淩申本來還不知道他要幹什麽，直到看他兩手慵懶的向前伸，頭舒服的揚起，牽起脖頸間流暢的線條，細腰塌下，翹起圓潤的臀部，才知道他是在伸懶腰。
只是這姿勢······
淩申鼻子一熱，別過頭去。
等他把衣服都穿好了，餘光瞥見江晞還跪在床上，疑惑的望向自己胯部，淩申順着他目光，看到了小帳篷，不禁好笑問：“在幹什麽？”每天早晨正常的生理現象有這麽奇怪嗎？
江晞茫然的抓住自己□□，疑惑的看向淩申：“我要·······交.配。”
淩申：“·······”
要不是他知道江晞是個小傻子，這話說的又滿臉純潔，淩申都要懷疑這是在誘惑他了。
現在的情況實在有些尴尬，淩申也不想在這時好為人師，還是對着自己喜歡的款，只能無視江晞的動作和話，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今天上午有訪客，淩申難得的在家辦公。
等江晞勉強接受自己居然無緣無故發.情的事實，走到樓下後，就發現家裏多了一人一貓。
那藍眼睛的母貓他認識，程小小！
曾經把他鼻子抓的都流血了！
江晞下樓的腳步一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慫的直轉圈。
淩申早就發現了他，以為他又要作什麽妖，剛要問他怎麽了，旁邊翹着個二郎腿、沒個正型的程柏就搶先問道：“這就是那腦子壞了的私生子？長得還不賴！”
淩申一個眼刀飛過去。
程柏頓時一臉委屈：“哎，我說淩申你也不能忒欺負人，到你家，煙也不讓抽，香水也不許噴，這連人都不許看了？你也忒霸道！”
淩申：“你可以不來。”
程柏立刻熄了火：“這還真是，說翻臉就翻臉，行，我不看了，你有錢你老大！”
淩申毫不留情的戳穿他：“你但凡做點靠譜的事，也不至于被家裏凍結資金。”
程柏不說話了。
程柏家裏經營着奢飾品集團，規模并不小于埃羅斯，自然不可能缺錢，但程柏此人，從小有奇志，趣味與衆不同，除了正事什麽事都幹，是富二代圈內知名的浪蕩子。
最經典的語錄就是，買了新車必須第二天就開，能忍過幾天再開的，城府太深，不能深交。
怎麽說呢，也算是個不多得的小傻逼。
要不是因為家族世代交好，淩申和他這輩子可能都跟朋友兩字無緣。
“下來！”淩申對着樓梯上的江晞道。
江晞可憐巴巴的看着淩申，見他堅持，只能強忍着懼意一步一挪蹭的往下走，委屈都快溢出來了。
幸好那只肥肥的布偶貓沒有像往常一樣撲過來抓他，還安靜的待在主.人懷裏，懶懶的沒什麽動靜。
暗中觀察了一會兒，江晞飛速的跑下樓，像只球一樣直直射.向淩申，嗖的蹿到他身上，甚至把整個身體都蜷到他懷裏，然後拿起他的一只胳膊，掩耳盜鈴般的擋住了眼睛，賊兮兮的看向對面的布偶貓。
“瞄！”
本來正在撸貓的程柏目瞪口呆的揪住了貓尾巴，不可置信的看向居然由着江晞胡鬧的淩申，懷疑自己眼睛肯定出問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此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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