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交換人生

謝莫憂停了下來,摸出手機看時間。

中午十二點。

從汽車站下車後,漫無目的沿着城市的大街小巷走了四個多小時了,難怪兩條腿吃不消了。

面前是十字街口,謝莫憂停了下來,思索着,往南還是往北。

叭叭——叭叭——傳來響亮的汽車喇叭聲,謝莫憂下意識轉頭。

一輛火紅色的法拉利跑車停在她側後方,車窗緩緩下降,露出一個儀容萬千的女人。

女人鮮豔妍麗,多姿的菊花,冶豔的山桃,矜貴的牡丹……最燦爛的花朵,在她面前也會失了顏色。

謝莫憂蹙眉苦思,而後回神,呆滞。

女人的眉眼她很熟悉,就是鏡子裏的自己。

“上來!”女人說,不容抗拒的言語,多餘的一個字沒有。

謝莫憂略一遲疑,繞過車頭,坐上副駕駛的位置。

她很好奇,女人為什麽跟她長得那麽相像,幾乎可以說同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女人利落地挂檔,踩下油門,綠燈恰好亮了,她拔動方向盤,在右轉彎車道來個漂亮的甩尾,左轉上了馬路另一側。

在右轉彎車道左轉彎!謝莫憂驚得瞪圓眼,一只手去抓安全帶,身體半彎急擡頭望電子眼。

“拍了也不要緊。”女人淡淡說,掃了謝莫憂一眼,“看來,你會開車。”

“會。”謝莫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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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憑太低,初中畢業就進城打工,為了多賺錢貼補家庭,她什麽活都幹,最多時同時打着五份工,一份正職四份兼職,開車是她做車模時意外學到的技術。

女人“哦”了一聲,一邊開車一邊側過頭,視線上下打量着謝莫憂,那眼神……像是屠夫看着肥豬,一手舉着殺豬刀,思考從哪裏下刀。

謝莫憂被她看得很不舒服,說:“我開車時從不敢走神,忒危險。”

“怕剮擦,怕被拍照,怕賠錢怕交罰款。”女人呵呵笑,又一個出人意料的轉彎,連轉向燈都不打,謝莫憂回神時,法拉利在一家西餐廳門前停下了。

奢華低調的裝修,精致華美枝形水晶垂珠吊燈,金黃色的燈光如酒液一樣流瀉,穿着西裝系着領花的門童領着她們剛落坐,就有專門上酒菜的服務生托着黃銅盤送上飲品,帝王般的享受和品味。

“我們開門見山吧。”女人從皮包裏拿出煙盒,叼了一根煙在嘴裏,優雅地吐出一圈煙霧後,食指中指夾住香煙在煙灰缸上輕點彈了彈,“我跟了你好幾小時觀察你,我想和你交換,直白地說,就是,你做我,我做你。”

“為什麽?”謝莫憂驚呆,手裏的杯子铛一聲落在桌上。

“因為我倦了,厭了自己目前的生活。”女人輕笑,笑靥如花,笑意卻止于表面,怎麽也無法達到眼睛深處。

清冷的眉,落寞的眼,曾經,自己被生活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時,也是這樣的表情。

她長得像自己,這一刻更像,可分明不是自己。

謝莫憂微微扯了扯嘴角,苦澀地笑了笑,“你知道做我要面臨什麽樣的生活嗎?”

每天車轱辘似轉着,擔心被炒鱿魚,擔心遲到會被扣全勤獎,數着鈔票一元二元儉省着過日子,從不敢恣意,從沒有如意過,甚至……連在養父生前見他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那個可憐的老人,生病了怕花錢不上醫院治療,為了不讓她擔心,也不敢告訴她,彌留的前一刻才讓鄰居三婆通知她,她趕回去時,他瞪圓着眼,不甘不願不肯閉上,呼吸卻已停止了。

陰陽兩隔,子欲養而親不待,那一刻的痛恨和悲苦,面前的女人永遠不能理解。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生活稱心如意?”女人抑熄了手裏的煙,在一瞬間,眉眼移位,猙獰恐怖,“我有三年沒見過我的父母,今晚,他們要回來了,因為,要塞給我一個未婚夫,一個我從來沒見過面的男人,他們要帶着我去參加那個男人留學歸來的盛宴,在酒宴上宣布我和那個男人訂婚的消息。”

“你可以拒絕。”謝莫憂道,她覺得,以女人張狂嚣張的作風,不可能拒絕不了。

“我拒絕得了這一個男人,還有下一個,無數個他們替我選好的男人,他們給我規劃好人生,上什麽學校,交什麽朋友,見什麽人說什麽話,穿什麽衣服,彈琴,練舞,學茶藝,學烹調,學所有的他們認為是在享受生活的消遣,除非我不再是我。”女人推過提包,“這裏面有我的身份證、駕駛證、銀-行卡、車鑰匙……給你,把你的給我。”

lv的經典款annie,色彩明快,時尚而富有味道的柔軟褶皺,華麗的金色黃銅配飾,亮麗奪目,刺痛了謝莫憂的眼睛。

接受了,過的就是另一種生活,自己一直以來仰望的上流社會的生活。

不,天上不會掉餡餅。

謝莫憂推回提包,警惕地盯着女人,搖頭。

“知道窮人為什麽是窮人嗎?”女人再次笑了,花枝亂顫,“你們太小心,前怕狼,後怕虎,患得患失,告訴你,我十八歲時就到證劵公司開了戶,用銀-行-卡裏的零用錢炒股,一年時間,我就賺了一百萬。”

她這麽能幹,為什麽還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謝莫憂更加戒備,坐直身體緊緊地抓住自己寒碜的包。

女人瞄了她一眼,拉開提包,從裏面拿出一個錢夾遞給謝莫憂。

“裏面有我父母和我的合影,不用擔心,我不是殺人犯,也不是靠美色撈得金錢的小三,标準的白富美。”她聳聳,幽默了一把。

謝莫憂打夾皮夾,“啊”一聲驚叫,差點跳了起來。

錢夾裏的照片大約是幾年前照的,女人臉上還微有稚氣,站在女人左右的男女是……阮績民和徐鳳英。

全國上下不認識他們的人廖廖。

一個是熒屏上不倒的長青樹天王巨星,一個是叱咤商場的地産界女強人,娛樂雜志和財經報紙上的常客。

天上真的砸下一個大餡餅,可是。

“你要是過不慣做我的生活,或者……你爸媽識穿我呢?”

“他們不可能識穿你,我說了,我有整整三年沒見過他們了,而三年以前,我跟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屈指可數,你長得跟我很像,咱們說話的聲音也差不多。至于前一點,我可以告訴你,我不可能反悔,如果你非要什麽保障。”女人笑,敲了敲提包,“這裏面有五張銀-行-卡,各個銀行的,密碼一致,103088,你可以盡快取現,哪怕一個零頭,也足夠你過上比你以前好上十倍的生活。”

好像……沒有理由不答應,謝莫憂遲遲疑疑遞出自己的背包,像剝燙手山芋一樣打開女人的錢夾拿出女人的身份證。

女人名阮卿卿,今年也是二十歲,比她大三個月,一九八八年三月一日出生。

“能不能告訴我一些你的信息?”謝莫憂問。

“我的信息很簡單,你只要目中無人地生活就可以了,家庭地址你可以打手機通訊錄的老劉,是大宅的司機,讓他過來開車接你回家。”女人說,拿起謝莫憂的背包往肩膀上甩,自顧自往外走。

“你還沒買單。”謝莫憂張嘴忽又打住。

女人的一切物質都在她這裏,錢夾裏五張銀-行-卡,提包中間那一層兩紮粉紅票子。

謝莫憂抽出幾張粉紅票子,招來服務生:“買單。”

從這一刻起,她是阮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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