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同病相憐

黎俊柏靜靜地望着阮卿卿的背影,直到她坐上了奔馳車,才拔動方向盤将汽車重駛進車道。

寶馬車連拐了幾個路口,去的卻不是黎家大宅,而是南山道上的貴和公寓。

樓下梧桐樹下一人無聊地依樹而立,看到黎俊柏,沖上前來,一拳撩了過去,罵道:“上哪去了,說好的下班就回來呢,這都多久了。”

不等黎俊柏說話,又驚訝地咋乎:“怎麽搞的衣服全濕了,你的寶馬車漏雨?”

“大雨中路見不平,見義勇為英雄救美了。”黎俊柏曬笑,按下單元密碼,說:“這邊你熟,打電話叫外賣過來,肚子餓死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好歹我現在是名震g市的鐵嘴律師,你還把我褚喬林當學校的的小學弟使喚。”褚喬林不滿地大叫。

“于私,我是你學長,于公,我将要交給你一個樁大案辦,你能不把我當上帝嗎?”黎俊柏斜睨了褚喬林一眼。

兩人一路說笑,進了電梯,上樓,開門進屋。

剛買的公寓,只做了簡單的裝修,淺灰色原木地板,乳白色海藻泥牆面漆,乳白色皮沙發,潔淨得不帶煙火氣,唯一帶着生機的,是茶幾上那盆蘭草,綠葉亭亭,白花素雅,燈光下含羞脈脈、姿态端秀,別具神韻。

褚喬林掏出手機訂餐,黎俊柏拿了衣服進衛浴間洗澡,出來時,随意的一件純棉白色襯衣,領口随意敞着,v領下精致緊實的胸膛若隐若現,腹黑的殺傷力驚人。

褚喬林挂了電話回頭看他,搖頭不已。

“怎麽?又有什麽感慨?”黎俊柏對這個學弟的跳躍思維深深領教過了,掃了他一眼就知他的腦袋又天馬行空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我在想,蕭冬采是不是就是被你的英俊迷住才死纏着你不放的,不然,以她的美貌,嫁一個癡迷她對又好而且家財萬貫的男人可一點不難。”

“那年看她身邊圍着轉的男人那麽多對我沒興趣,又風頭勁,找她幫我演戲足夠轟動,于是弄了那場競争學生會會長她被我的擁戴者打的緋聞,讓我爸不得不同意我出國,誰知。”黎俊柏搖頭,擦了擦頭發,拿起花壺,緩緩地噴掃打理茶幾上的蘭草。

“誰知道這些年像狗皮膏藥甩不掉,比任何一個花癡女人還難處理。”褚喬林贊同地點頭,看黎俊柏精心侍候花兒,覺得不可理喻。

那天他陪黎俊柏買家居物品,路邊有人擺賣花草,黎俊柏一眼掃過,當即走過去,買了這麽一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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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東西不着急買先買這麽一盆植物,怪人。”

“這花兒好看。”黎俊柏擱下花壺,微笑着,修長的手指撫過蘭草葉子,像撫着情人的臉頰,“我遇到一個女孩,跟這蘭草很像。”

“就是你今天雨中救美的美人?長得很漂亮?比蕭冬采還美?”褚喬林兩眼放光,差點要拿筆墨記錄。

認識黎俊柏十年,這可是第一次聽他誇女人。

漂亮嗎?好像不覺得,只是覺得看着無比舒服順眼。

那天,伊蓮會所閃爍的水晶似的明暗燈光照下,迎面走來的女孩一身素淨得寒酸的衣服,跟周圍奢華到極致的環境那樣格格不入,奇怪的是卻讓人不覺得礙眼刺目,她撞上他,其實也因為那瞬間他有些疏神,忘了避讓。

女孩說:“對不起。”溫柔細軟的聲音,清如春風,不怯懦不驕情,他有些許恍惚,女孩擡頭看他,沒有暗香浮動,殘破的苦澀和淩亂歲月留下的風霜凝在眉宇間,印着和他埋在記憶裏的,浮華塵世中艱難地拼搏掙紮的舊夢一模一樣的痕跡。

“我回來這些天,遇見她四次了,今天一天就遇到兩次。”嗅着蘭草清香,黎俊柏淺笑着将四次相遇的經過緩緩講了出來。

“看來你們挺有緣。”褚喬林大笑,羨慕不已,慨嘆了一回,忽地笑容凝結,說:“我怎麽覺得太巧了,像是有預謀的偶遇,那女孩據你說,後面幾次相遇穿的都是名牌衣服,背的名牌提包,怎麽會穿着地攤貨去伊蓮?還有,那麽有錢的人怎麽可能拼了命跑出幾條街追賊?中午有男人對她意圖不軌更可疑,那可是公衆場合,下午搶出租車的事也很詭異,家裏有奔馳接送,為什麽不讓司機接?”

“我看你做律師做的腦袋不轉幾個彎不會思考了。”黎俊柏有些不悅,那女孩睑眉低首時的婉約風情,清淡得無聲無息,顯然不是商場上那些漂亮懂事,有分寸有心眼的女人。

想起那個略微纖瘦卻挺得筆直的身影,心中隐隐的微微作疼,诋毀她的話,他一句不想聽。

褚喬林還想說些什麽,恰門鈴響,外賣送了過來,兩人都餓了,聞着肉菜香,忙先吃飯。

吃過飯,褚喬林還想再分析,黎俊柏顯然聽不得逆耳之言,直接開了電腦,調出文檔談論公案。

事先說好的兒女婚事取消,黎成祥用富通小清河南岸的那塊地的合作案和騰飛合作做彌補,又讓兒子負責,想創造黎俊柏和阮卿卿相處的機會。

和騰飛的合作案富通法務部按黎成祥的授命拟了合約,黎俊柏不滿意,他并不打算和騰飛建立良好的合作關系,于是喊了褚喬林來,将此次合作案的法務授權給褚喬林的律師事務所,晚上兩人要商定對富通一邊倒的有利合作合約,明天在合作小組成員碰頭會上提出。

黎俊柏要用決絕的姿态,讓徐鳳英死了把女兒嫁給他的心。

“聽說宴會那天晚上徐鳳英的女兒也去了,你沒見到?”褚喬林看着刻薄到極點的合約,有些為徐鳳英的女兒不平。

提起宴會那晚,黎俊柏眸色沉暗,怒火在眼底灼灼燒起。

“你居然會中蕭冬采的陰招?”褚喬林驚奇不已。

黎俊柏搖頭,說:“蕭冬采有那個心也沒那個機會,她上樓找我,我只在起居廳跟她說了幾句話,當時一口水沒喝過,沈佳雯搞的鬼,估計是趁我不要家時,在我卧室的飲水機裏做了手腳。”

“你這後媽到底想幹什麽?”

“破壞我和徐鳳英女兒的婚事,騰飛可是數一數二的地産公司,徐鳳英的女兒是獨生女,聽說自小嬌養溺愛,我娶了她女兒,相當于得了騰飛,實力大增,沈佳雯怎肯坐視成事。”黎俊柏冷笑。

“好惡毒的女人,逼死你媽還不夠,還想得整個富通的財産。”褚喬林氣得一拳擊到桌面上,末了,恨恨道:“要不,你委屈自己一下,娶徐鳳英的女兒壯大實力扳倒她,這是一個捷徑。”

“不可能,不是深愛的女人我不會娶,娶了就要寵她一生,忠貞專一,決不讓她走我媽的路子。”黎俊柏斷然道,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摸起窗臺上的煙盒,抽出香煙,點燃打火機。

紅色的火光明滅,淡淡的煙霧升騰起,像一層薄霧,薄霧後他的一張英俊的臉變得模糊,煙燃着,他卻不抽,夾在手指中,一動不動,靜靜望着窗外,唇角微微抿着,有些許疲憊地聞着尼古丁的氣味。

又在思念他因情變精神失常自虐身亡的母親了!

褚喬林長嘆了口氣,知道這個時候,黎俊柏需要的是一個人獨處,站了起來收拾好合約輕輕離開。

同一片天空下另一扇窗戶前,阮卿卿也正望着窗外茫茫夜空發呆。

徐鳳英晚上又是沒回家,一個人孤單單吃過晚飯後,因下午沒買到想要的書,她進了書房,在書架上翻閱,想尋一些自己想要的書籍,無意中卻看到,書櫃裏厚厚的幾十斤重的習字貼。

那些字貼年月久遠,從一開始的歪歪扭扭,到後來的工整,漸漸的,字貼形成了一種筆跡,遒勁瘦硬的柳體,她養父的字體,當然,也是她自小習成的字體。

怎麽會有那麽多的巧合?

自己和正主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甚至,說話口音很接近,徐鳳英也是同樣口音,然後,自己的字跡竟然和正主又相似得近乎完全相同。

阮卿卿覺得喘不過氣來。

阮卿卿這天晚上做噩夢了,也不算噩夢,只是界乎半夢半醒間,耳邊咔嚓咔嚓的聲音不斷,那是養父剁豬吃菜的聲音。

養父嫌豬圈發出的的臭味熏着她,很想拆了豬圈不養豬,她竭力反對。

每年賣豬的錢對他們貧寒的家是一筆不小的收入,而且只有養豬,她才能稍稍幫上忙,到田埂垅間拔豬吃菜背回家,不用養父那麽辛苦拄着拐杖出去打短工。

“爸爸。”阮卿卿在夢裏喊,怕咔嚓聲音消失,好像只要這聲音一直響着,養父就還沒去世,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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