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絢爛斑斓
阮績民進了戒毒所,阮家大宅更安靜了,阮卿卿吃飯睡覺在醫院中,偶爾回家,幾個下人誠惶誠恐,像侍候佛爺一下跟前轉後。
其實他們現在比以前事情還多,湯湯水水每天花樣繁多,醫院公司兩頭跑送飯菜湯水,拿髒衣服回大宅洗,再把幹淨的送到醫院,從園子裏剪下鮮花插到病房花瓶中,保持病房裏每天花枝鮮嫩清新喜人。
阮卿卿想起徐鳳英的話,暗嘆金錢也能培養出忠心這話真的不假。
徐鳳英重病暈迷,這個時候,安靜祥和的家宅至關重要。
阮家一片蕭瑟,富通卻如火如荼,沈佳雯和黎玺祺的死對黎成祥的情緒一點影響沒有,經過動蕩的富通收回了蕭浔手上的股份,黎玺祺的股份也回到黎成祥手裏,黎家擁有了絕對控制權,說一不二。
w市那塊地的動工申請得到批準,馬上要策劃建設明星學校和影視拍攝基地,前景很誘人,不少投資公司想分一杯羹,紛紛表示願意注入資金,黎成祥意氣風發,這段時間上媒體采訪更多了。
這天晚上,阮卿卿在病床前給徐鳳英按-摩時,突然接到他打來的電話。
“卿卿,你媽怎麽樣?黎伯伯太忙了,沒時間去看望她,替黎伯伯跟她說聲抱歉。”他的聲音有遮掩不住的春風得意。
“沒關系。”阮卿卿微笑,病房裏家居氣息越來越濃,白熾燈換了亮堂堂的吊燈,地板明淨光滑,燈光照下像撒了一層油蠟,床頭櫃花瓶裏插着阿芹送晚飯時剛換下的玉蘭花,嬌豔粉嫩,淡香撲鼻,阮卿卿摘下一朵,湊到唇邊,輕嗅了一下,張嘴咬住,細嚼。
沒有花香,淡淡的青草腥澀,那麽好看,原來中看不中用。
“有沒有時間出來陪黎伯伯吃飯?”黎成祥似乎沒感覺到她的冷淡,語氣熱情洋溢。
阮卿卿想起肖強生,肖強生這些日子跑肖爾卓的病房跑得很勤,很是健談,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很明确,想讓她嫁給肖爾卓。
跟暴發戶一樣把算計帶在臉上的肖強生相比,黎成祥刀子捅得無聲無息,讓人更疼,卻怨不了他半分。
“好啊。”阮卿卿笑道,略一停,假裝不明白,故意問道:“俊柏去嗎?”
“他不來,就你陪我老頭子。”黎成祥樂呵呵笑道,笑聲很是慈愛寬仁。
阮卿卿精心化了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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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生活除了學會講究吃飯穿衣,另一個必備的技藝就是化妝了,蘭蔻纖長卷曲清淡稀薄的膏體粘在睫毛上,輕輕往上一卷,本就纖長的眼睫更長了,細致柔潤的脂粉薄薄勻上臉頰,霎時間,操勞和悴損不見,鏡裏的人容光煥發,青春可人。
衣櫃數不清的商标都沒剪的精致衣服,首飾盒裏珍珠、翡翠、鑽石、黃金、白金各種材質的名牌珠寶,阮卿卿有些感激徐鳳英大把大把砸錢在女兒身上了,厚實的金錢培植起底氣,這個時候,上戰場之前,她不用煩惱衣櫃裏少了心儀的那一件。
阮卿卿挑了一條素雅的蔥花大擺連衣裙,淺綠色手工刺繡清新精致,裙子修身順服,襯得她的身材格外婀娜,chopard珠寶和elie saab綠色手包搭配,随便哪一樣,都能壓倒g市的名媛麗姝。
蓬門荜戶的生活離她漸遠,眼前的繁華錦繡将她包裝得很好,很難想象,三年前,她還在為最簡單的生存焦頭爛額。
阮卿卿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十分鐘,黎成祥比她更早,已在餐桌旁坐着,目光相觸時,阮卿卿在黎成祥眼裏清晰地看到惋惜,不由得一陣解氣。
黎成祥很有耐心,東拉西扯說了很多,阮卿卿矜持地微笑着聽,不時輕颔首,思緒卻跑出很遠。
不知黎俊柏的母親是什麽樣的性子,顯然,黎俊柏行事半點不像黎成祥。
黎俊柏溫潤的只有表面,美玉一般尊貴優雅,骨子裏卻像山岩,棱角分明。黎成祥由裏到外光滑得讓人抓不住一分錯處,明明恨不得馬上拆散她和黎俊柏,卻還慈愛地說那麽多廢話。
難怪媒體對他一片頌揚之聲。
“卿卿,我聽說你這陣子一直到公司上班,應付得來嗎?如果沒問題,黎伯伯想把俊柏調回富通,w市那塊地是個大工程,沒有俊柏把關實在不放心。”說了近一個小時的閑話,火鍋的酒精燈火光漸弱時,黎成祥終于切入正題。
他跟黎俊柏提過,碰了釘子,想從阮卿卿這裏下刀。
“黎伯伯說的有道理,沒理由幫別人丢了自己家的事不管,我跟俊柏提過了,他不同意。肖哥的傷快好了,近幾天就能出院,之前騰飛有危機時,他借過五億給我,肖董說,董姨名下還有幾十個億,他可以抽出來給肖哥入股騰飛,肖哥參股這麽多,騰飛交給他管理挺合适,也就不勞煩俊柏了。”阮卿卿淺笑着,眉眼清淩,描不盡的風情與矜貴。
你不喜歡我,不想要我這個媳婦,有的是豪門世家想要。
肖爾卓要注入巨資參股騰飛的事黎成祥還沒聽說過,聽阮卿卿言下之意,她已在趕人了,是自己兒子賴着不走,霎那間,富态雍容的臉龐漲成豬肝色。
阮卿卿适可而止,也沒再多說。
走下鋪着紅毯的樓梯,揮手道別,阮卿卿一直保持着笑容,直到坐進法拉利,整個人突地像被抽了骨頭,周身體虛脫無力,倦怠得坐都坐不住,方才飯桌上溫柔柔的幾句話,竟是用盡了周身力氣,此時松懈下來,只覺胸腔火燎燎的熱辣,難受的緊。
她跟自己說,她要嫁的是黎俊柏不是黎成祥,可,無法避免的,黎成祥還是在她和黎俊柏的感情路上刨下壕溝,在她心上灑下一把鹽。
黎俊柏這些日子追迫得很緊,黎玺祺的死對他的打擊出乎意料的大,只有兩人的空隙時,他就糾纏厮磨她,絮絮叨叨說着未來計劃。
他想結婚,想要個孩子,他想做父親,将滿腔的愛澆注到孩子身上,彌補自己少年和青年時期缺愛的遺憾。
他跟徐鳳英很像,徐鳳英早年貧窮,于是,就想大把大把撒錢在女兒身上,金堆玉鑲,給予女兒富足奢華的生活。
阮卿卿覺得,真和他結婚生了孩子,自己得很愁,黎俊柏恐怕會把孩子寵得無法無天。
回到醫院時已是夜裏十點,這頓飯時間不短,黎俊柏已經過來了,斜倚在病房門外牆壁上,眼睛緊盯着前方,像是面前有黃金寶藏,幾近病态的執着姿勢。
伊蓮會所初遇,他是古釉寶瓶,幽淡隽永。後來,又覺得他是雲端上的王子,乳白色的寶馬,潔淨的白色踩毯,極致的嚣張奢侈更從容地襯托了他的優雅。賽車道上,他卻颠覆了她對他的認識……阮卿卿有時覺得自己摸不透他,一點也不了解他。
“回來了。”側頭看到阮卿卿,黎俊柏微微一笑,迎上前,拿過她肩膀上背包,擁住,往病房裏帶。
阮卿卿心口忍不住突突地急跳,認識他那麽久,多少能根據他的姿态和語言揣測他的心思,這是他瀕臨爆發的邊緣預兆。
看這樣子,黎成祥給他打過電話,而且搶先一步上眼藥了,阮卿卿覺得有些疲倦。
“晚上你爸約我吃飯,跟我說,想把你調回去負責w市那塊地的開發。”
徐鳳英挑中黎俊柏做女婿,看中他沒有母親,她嫁給他不會有婆媳矛盾,可沒有料到,黎成祥這個公公比婆婆還難纏,段數更高。
“我們結婚吧,不等你媽醒過來,可以嗎?”黎俊柏沒接腔,顧自順着自己的思路說。
他不傻也不愚孝,想必,黎成祥的眼藥只是讓他暴躁了,卻還沒糊塗,他要結婚,造成既定事實,黎成祥反對也沒效。
阮卿卿搖頭,原來盼着結婚時能得到母親的祝福,眼下則是和黎成祥較勁了。
“卿卿。”黎俊柏焦躁地喊,抱住阮卿卿,親吻落下。
千絲萬縷的渴求,極致而肆意的侵掠,他捧着她的臉,帶着焦渴急迫的喘-息,噬咬吮-吸,阮卿卿想推開他,身體卻有自己的意識,順服回應,貪婪綿-軟地纏繞……索求……無法自抑地顫抖着,承接他毫不溫柔的熱情。
吊頂上璀璨的水晶燈将阮卿卿的臉照得纖毫畢現,細軟的睫毛上睫毛液閃着亮光,灼得黎俊柏心口劇痛。
她不喜歡化妝,她化妝,便是給自己戴面具,如刺猬豎起刺,想遮掩皮肉的脆弱,不受傷。
他跟她說過,不用在乎他父親的态度,可他自己之前的漸離,已在她心中種下了刺,這根刺又因他父親的态度生根,拔不掉。
窗外不知誰在放焰火,絢爛斑斓,鮮活流動的七彩顏色,黎俊柏愣了愣,想:又一年除夕就要到來了,原來他和阮卿卿已認識快三年了。
這三年,每一年的除夕都不如意。
第一年,徐鳳英車禍,阮卿卿在醫院中陪着她過的年。第二年,他因涉嫌殺沈佳雯被刑拘。這第三年,更糟,徐鳳英病倒在床人事不醒,阮績民在戒毒所,他父親想強行拆開他們。
再這樣磨擦不停下去,不用等他父親弄什麽陰謀,他們倆之間的磨擦就會把感情消耗怠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