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卷五 追蹤者,影魇(十一)
薛黎陷那邊心情舒暢了起來,蘇提燈這邊則開始郁悶不已了。
對于變相被正淵盟監視這件事,蘇善人打從認識薛黎陷第一天就料想到了,也默不作聲的接受了。
何況,比起一個臭大老爺們成天在自己面前瞎晃個不停,如何看都是柳姑娘和書南兄的組合更好。
男的溫雅女的甜美,挺好。
是挺好。
可偏偏有個烏椤也在。
正想事情的蘇提燈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外面吵聲簡直要頂翻天了。
以往他的伫月樓哪怕是過年都沒這麽喧鬧過。
其實,就算吵也不要緊,他心底不喜歡是不喜歡,但是這不妨礙他那渾身上下唯一健全的大腦繼續思量事情,只是今次,竟然也把他帶燥了。
薛黎陷去哪兒了?追個賊追到一聲不吭的走了?
随随便便就把柳妙妙換來了?回他的濟善堂了?
還有按照鴉敷的說法……薛黎陷大致還是很樂呵的就走了,臨走的時候還賞了賞他種的花兒。
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從一開始蘇提燈就覺得,從枯骨海回來了,你們正淵盟哪兒來的滾哪兒去,萬一南疆和中原開戰了,你們去打你們的,他從中還能倒一倒藥材生意,大賺一把。
可如今,這伫月樓難不成成了你們正淵盟另外一個駐紮點麽,這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還這個走了換那個?
好脾氣的蘇善人覺得,暴走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連帶着烏椤一起趕走,一個兩個的,都煩死了。
剛扯起地上的燈籠往前很有氣勢的走了一步,蘇提燈就生生頓住了。他驀地想起那個破了他霧陣的小孩兒。
距離他讓沉瑟去着手查這事兒大約也就兩天的時間,才兩天啊……
綠奴端着茶盤進來的時候,就瞧見他家先生那麽幹杵着站在自個兒書房屋裏正中央,像中了邪似的發愣,趕忙把盤子往桌上一放就想過來扯他家先生。
沒想到還沒扯到,蘇提燈就突然笑了起來。
「我去鬼市待一陣子。樓裏面你打點着。別出亂子。」
這回換綠奴站在原地發愣,他家先生剛才那個笑容,有點邪性啊……而且步子也走的極快,不似平日慢條斯理的那種公子哥的走法。
「呃,」像是回過神來,綠奴去拉住準備掀密道的蘇提燈,「先生你這樣走?不走大道麽……如果他們問起……」
「沒事,該想到的總會想到,他們又不傻。」蘇提燈說完這句就急匆匆的走了,好似非常着急着去趕甚麽事兒一樣。
可綠奴左想右想,也想不到是甚麽事兒,反正先生又不會和自己交代,索性不想了。
內心是這麽說服自己的,但綠奴還是對着蘇提燈離去的地方看了好幾眼,才推開門走了出去。
沒有自己待在身邊服侍他,先生适應麽?鬼市的那群人又不像自己那樣,把先生的各種喜好都牢記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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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炎和十七對于蘇提燈突然回來了這件事,都表示了驚訝。
十七是因為蘇提燈自己一人來的,沒有帶甚麽打手和殺手這般能保護他的人,於是有點小擔心,雖然有可能是從密道那條路來的,但是也應該重視點,畢竟現在是特殊時期,萬一出亂子就完了。
阿炎則是對于蘇提燈的各種生活起居事宜抛出了一大堆問題——先生是要住回這兒?綠奴沒帶來那麽派誰來服侍?早飯要吃甚麽?中午要吃甚麽?晚上要吃甚麽?穿甚麽?睡甚麽?沐浴要怎樣規格?要不要把周邊一些店鋪先關了,來個清淨點的環境?
沒想到蘇提燈不回答十七的問題,對于阿炎的一大堆啰嗦也只是擺了擺手。
「我待到沉瑟回來的時候就走。他要是明天才回,我就明天再走。他回來之前不用管我,我呆在月娘的房裏就行。」
阿炎和十七都有些面面相觑,覺得蘇提燈這次來的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沒多問甚麽就退下了。
待到人都走幹淨了,蘇提燈二話沒說,輕輕爬上床,小心翼翼的将月娘拉到自個兒懷裏,然後将被子一拉,蓋到兩人的肩膀位置,就閉目安睡去了。
随手棄在床下的幽藍盞突然猛亮了一下,接着那盞燈籠慣常有的香味便以比平日多數倍的香氣擴散開去,緊緊包繞起這整個房間。
他只是着急來陪她睡覺而已。
「月娘,我在呢。你安心睡吧。」
靜靜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蘇提燈突然又幽幽地嘆了口氣,「月娘,你會保佑我的吧?我感覺自己碰上了一件極為棘手的事兒。」
「所以我讨厭小孩子是有道理的。」
「可我将來還想跟你有孩子呢。真奇怪。」
「那小孩兒好像能看到生死。」蘇提燈把公孫月的頭發順道耳後,輕輕在她臉側啄了下,語氣帶了點不易察覺的委屈,「他看到我的時候,看到甚麽了呢?」
話音未落,他又突然大笑了起來,「吓死他!」
笑完了,蘇提燈再不說話了。只是換了個姿勢,将自己往下挪了挪,雙手從公孫月腰側環了過去,頭搭在了她柔軟的頸後,慢慢,又慢慢地收緊了自己的手臂。
再度合上眼那一刻,蘇提燈知道,有甚麽涼涼的東西從自己臉頰上滑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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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你惹上了個大麻煩。」
「嗯。」蘇提燈漫不經心的應道,一邊清點着鬼市裏的藥商貢上來的稀珍藥材,一邊把剛倒出來涼了會兒的茶盞推給了沉瑟。
沉瑟蹙眉看了會兒完全沉浸于這些藥材倒賣出去能賺多少銀子裏的蘇提燈,一收扇子,「我先去沐浴下再找你說吧。」
「嗯。」
沉瑟是中午才回來的,這是蘇提燈來鬼市的第二天下午,按理說剛趕回來的人去洗洗這一路的灰塵也沒甚麽不對。
可沉大公子就是走到門口了,突然頓住了腳步,回過來的臉上面色不善,眼裏也壓抑着一些燒灼的火苗,「你在耍我?」
「嗯?」蘇提燈将最左邊最珍貴的那一株藥材小心翼翼的包好,這才擡頭。
沉瑟笑了,笑的有些咬牙切齒,「你早就知道是誰了?」
「非也。我原先只是內心有些猜測而已。」
沉瑟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不過看你現在這表情,我知道我十有八九是推敲對了。」
「哦?」沉瑟又轉了回來,一把拉過椅子坐下。看樣子是又不打算去洗了。
蘇提燈低下頭,漫不經心的撥弄了幾下桌上其餘的藥材,這才輕輕開口道,「你不會這次也真就按我說的,只查了靈潼一個吧。」
「屁。」沉瑟沒給他好臉色,顯然是對蘇提燈這種近似于耍了他的把戲,感到不爽。
蘇提燈倒是笑了,「你不是之前也有些猜測麽?否則你也不會去多查些其他事了。」
沉瑟思索了會兒,喝了一口剛才蘇提燈推給他的茶,才開口道,「倒不如說是你跟我說了靈潼的事,我才開始把疑慮更偏向于我原本所猜的。」
「彼此彼此。」
「彼此個屁,」沉瑟不悅,「你本身就傾向于你自身的猜測,靈潼那件事,只不過讓你确定下來。你都确定下來了,還讓我去替你再打探這件事……蘇提燈,你皮癢了?」
「沉兄,」向來和善的蘇老板笑的溫文爾雅,「我當初說的,可是就讓你幫我查查靈潼呀。」
沉瑟看着蘇提燈那張人畜無害,還異常眉清目秀宛如仙人一般的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這個世界上怎麽有人可以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
可……說到底也真是他沉瑟願者上鈎的。
這……
沉瑟在心內唾棄了一口蘇提燈這個真小人,不過卻還是佩服這個人的遠見,淡聲道,「你既然都料中了,就多加小心吧。前後夾擊,四面有敵。你現在就算再怎麽看薛黎陷不爽,也最好和他繼續合作下去,正淵盟是你在中原最後可以相信的人了。」
「我只信我自己。」蘇提燈剛開口反駁沉瑟,就突然覺得有點不對,「你不是才回來麽?」
「嗯?」
那你是怎麽看出來薛黎陷又惹我不爽了……
蘇提燈想了想,這話沒法問出口,便索性趕緊換了個話題,「那靈潼你探出來了甚麽,究竟是甚麽來路?」
「麻煩的緊,」沉瑟有些煩躁,「那小鬼上頭還有個大鬼,大鬼盯上你,就徹底棘手了。」
蘇提燈卻反而大笑起來,「老朋友麽?」
「估計不是,但鐵定是你老朋友的朋友。」
「也是,那麽奇奇怪怪的走了歪門邪路的人,能走到彼此這種套路極端的人也就那麽幾個。這世上,能不人不鬼的也就那麽幾個,怎麽會不認識呢。」
「所以你覺得……自始至終南疆和中原這件事,是他們搞起的?」
「不一定,」蘇提燈的目光變得悠遠起來,「但他們若有心來分一杯羹,倒是極其可能的。」
連自己都蠢蠢欲動了,他們怎麽可能會毫無舉動。
從一開始,蘇提燈就在想,南疆為甚麽想來吞并中原。
按理說南疆環境好得很,人也質樸的很,連下一任領導人都是烏椤那樣的二傻子,就算有毒巫那樣不甘心屈居人下的,也不可能造出如此大的聲勢來。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蘇提燈悠悠嘆了口氣,不知該慶幸還是該難過,「到了兒還真是中原想吞了中原。」
沉瑟聞言噗嗤一笑,「狗咬狗的事兒從江湖四大世家起就沒完沒了了,你也從小就知道,這有甚麽好大驚小怪的。」
蘇提燈沒理會沉瑟挑的這個只有他倆懂的刺兒,只是眯着眼看了他一會兒,就調轉開視線淡淡道,「攔我路了。」
沉瑟嗯了聲。
他倆都明白,攔路的,別指望趕走了,只能滅口。
反正都不是甚麽好鳥,這也沒甚麽的。
於是沉瑟心情也放松下來了,不像起初知道這個消息時那麽擔心蘇提燈。
畢竟這下範圍縮小了,內鬼是中原自己這邊的,還有極大的可能就是那個靈潼小孩兒那邊的人。
「對了,薛黎陷那兔崽子抓到影魇了沒?」
「沒有。」蘇提燈答的很平靜。
沉瑟一下子惱了,那根朽木,都知道該怎麽去抓影魇了,竟然還這麽放任着?他就不怕蘇提燈被影魇帶走了甚麽的?後果呢?他在枯骨海那兒擔心的跟個甚麽似的,難不成真就因為蘇提燈是他當初帶出去的人,所以必須完好的帶回來,帶回來後就了事了?!
「你激動個甚麽勁兒?」蘇提燈擡眼打量了一下沉瑟,「他沒那個必要幫我,更何況我當初是……耍了個把戲給他上的套,也不指望他不發現。他沒發現得了那才叫奇怪。」
沉瑟展開扇子扇了兩下,搞不懂蘇提燈到底在想甚麽。
他覺得已經攤牌了,自己和蘇提燈是友人的關系明顯易見,他覺得他本該是蘇提燈的一張「王牌」,既然把牌都給亮給薛黎陷看了,那麽薛黎陷就該……
不對,不能說是就該,是薛黎陷本身就是朋友。
沉瑟想了會兒,沖蘇提燈說,「他是真拿你當朋友看的。」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蘇提燈才回了句嗯。
「所以你也別老欺負人家。」
蘇提燈瞪大了眼,一副被吓到的表情看着沉瑟。
「怎麽?我說錯了?」沉瑟狠狠瞪了回去,「你以為你那古怪脾氣,擱第二個人受得了?他薛黎陷脾氣是好不假,可他對你的容忍度,明顯上升了不止幾個檔次!人家明顯當你是個小孩兒不跟你計較,你還自己來勁了。」
蘇提燈直接忽略沉瑟的教育,他難道就沒發現,他在某個方面,跟薛黎陷一樣的惹人讨厭嗎?
自己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是一個有思想有智慧的大人,他可以獨立思考獨立判斷事情,他可以為他所做的一切負責,他做甚麽還需要別人來管教他?
沉瑟說了幾句就懶得說了,那些引人三思的話他都對他說了這麽多年了,越說越絕望。那熊孩子是真個一個字兒都聽不進去,死倔死倔的,可是又偏偏打不得。
對,不是他沉瑟不舍得打,是怕一不留神把他真打死了。
所以深知自己不是個好脾氣的沉瑟,決定趁自己還沒暴走前趕緊拉開話題,也是他最先開始的疑問,他想知道他跟蘇提燈關于「到底是南疆想幹掉中原,還是有甚麽更大的陰暗」這個猜測,究竟差了多少步,差了多少深思。
按理說,他一個老謀深算的人,難不成白比他活了那麽多年了?
於是沉瑟開門見山的問了。
蘇提燈倒是對沉瑟的這個問題也很感興趣,沒有擺出一點鄙夷的神色,倒是有點小孩子占了便宜的笑意,「我原先同薛黎陷說過一句話,我告訴他,他不了解我的過去,否則就知道我做到今天這麽心平氣和的看他們狗咬狗而不伸手去幫忙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否則領着南疆毀滅中原的,就不該是鬼笙,而是我自己了。」
「畢竟,南疆沒有理由來吞并中原。」
「知道四大世家秘密的也就是這四家裏的人,而去了南疆的也就我和蘇景慕,哪怕南宮家和南疆也暗中挂着點關系,但絕不至于能搞出那麽大的動靜來。畢竟當時的大巫師羅迦,我們都還是了解的。」
「我在中原蟄伏了十年,十年遲遲未敢踏出一步自己的大計,一是自己也拿不準,二是……我也在審度形式。說實話,現在雖然越來越有亂世的跡象了,但我也仍舊不覺得這是動手的好時機。所以我覺得……這大概得是一個合作,還是一個合作沒談攏的時候,一方先發難了,另一方沒辦法,得跟上這個節奏,就這麽亦步亦趨的将火苗燃灼到中原了。」
沉瑟「嗯」了一聲,表示這幾點和他所想的也差不了多少。
「我是在影魇放火燒了祈安鎮的時候,徹底認定,不是南疆想要中原這片沃土,而是中原自己的內鬼。」
沉瑟又嗯了一聲,但這一聲裏疑問意義濃重。
蘇提燈也在內心嘆了口氣,好在烏椤在這裏,可以回頭問問他南疆那邊有沒有一些可疑的中原人。
「我在衛家的時候受火襲擊過一次,只不過恰巧躲過了。衛家雖然有可能跟毒巫有牽扯,卻肯定不是跟內鬼有牽扯的人。」
「你一口一個內鬼的……你別忘了,你自個兒的鬼市裏也有……」沉瑟話說到這兒就突然驚坐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着蘇提燈。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又閃過一絲厭惡。
但更多的,是他對這個差不多他看着長大的小孩兒,一種欣慰。
「蘇提燈,我突然開始十分贊同雲姨的話了。」
「嗯?」
「還好你是個廢人。」
蘇提燈自嘲一哂,「你也害怕我了?」
沉瑟一愣,随即大笑,「不,我喜歡你!我簡直太喜歡你這種瘋子了!所以……你為了證實你的推測是對的,原本就在心裏預用了一整個祈安鎮的人來作為陪葬?」
蘇提燈無奈搖頭,「瞧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
沉瑟起身,伸長胳膊摸了摸蘇提燈的頭,果不其然,才拍了一下蘇提燈就極其嫌惡的仰頭避開,還不忘遞給他一個鄙夷的眼神。
「所以我一直在想,你要是不是個廢人就好了,這樣我們可以實打實的打一架,你這種人,只配死在我手裏。如果有一天,你死在了別人手裏,我會難過。」
「是啊是啊,你這個臭名昭着的惡人,這輩子唯一能為這世上效力的事兒大概就是殺死我這個惡貫滿盈的人了。」蘇提燈毫不介意的譏諷過去,「其實賭上一城鎮的人這種說法也不對,如果我推測的是真的,那麽絕對死不了這麽多,更何況薛黎陷還在,正淵盟還在,頂多死個七八個意思意思就得了。」
要是今天薛黎陷在這兒,聽到蘇提燈這句話,一定把他拍死個七八次讓他試試。看他死不死得回來,也死個意思意思給他看看。只可惜,薛掌櫃此刻在濟善堂內給他的孩子們将段子講的不亦樂乎,完全将中原啊,江湖啊,大義啊,天下蒼生啊之類的給忘得一幹二淨。
當然,他講得到底是甚麽段子,這有待考究。
「呵,騙子。」沉瑟不屑道,「你剛才還說是耍把戲騙着薛黎陷上的套,說的就跟你一時興起似的,其實你早就盤算好了,我也被你算進去了……不!不對!」
沉瑟低頭思索會兒,擡起頭來時眼神有些陰鹫,「你是在枯骨海那裏,就确定了內心推測了!」
蘇提燈揉了揉太陽穴,明顯有些懶得再跟沉瑟鬥這個腦力游戲下去,「那你說說吧,我怎麽是那時候了。」
「你見過影魇了,在那時候。你肯定在那時候就見過了。」沉瑟開合了幾下扇子,最終有些無奈道,「作弊。」
蘇提燈噗嗤一笑,輕聲道,「不,那時候我并沒拿準,不過已經傾向于确定了。我不會騙你的,我說了是在影魇燒了祈安鎮的時候,徹徹底底确定。」
「我身上有類似的味道,你後來又在薛黎陷身上也下了那種味道。而且你知道,薛黎陷剛回來,肯定要去濟善堂看看,不會老呆在你的伫月樓。這樣,鬼市,濟善堂,各有一個可能是『你』這個被他們找尋的目标。」
「只不過鬼市這邊又有內鬼,很可能向上頭禀報了你沒回來的消息。於是他們給影魇傳達的命令應該是去祈安鎮裏找你。因為你有極大的可能不在伫月樓,畢竟你是正淵盟還在調查的人,在他們眼裏,正淵盟給你那麽寬容的條件——準你回去住,住在一個機關遍布很可能殺死他們高手的地方,還讓他們的高手冒險跟上去,這幾乎不可能。」
「但是他們又不确定你到底在祈安鎮哪裏,只好燒幾棟警告你,警告到你出來為止。但就燒了祈安鎮的那麽幾棟房屋而已,大概就被中原的同盟給警告了,於是調頭把目标鎖定在鬼市,打算逼你出來,又恰好被我和薛黎陷給打擾了。」
蘇提燈點點頭,「你斷定下來猜測的時間也不算晚,就晚我一步,而我能提前一步斷定還是投機取巧了兩次,一次是己身原因,一次是遇見了影魇。」
聳了聳肩,蘇善人顯得十分賣乖,「我不過是占了些便宜而已。」
沉瑟冷笑了一聲,「看來中原這個同盟還是有點良心的,大概想要個天下第一的位置,但是不想傷到無辜之人。」頓了頓,又道,「比你有良心多了。」
語畢,就起身離開了,好像一刻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呆下去。
蘇提燈果然是個沒人氣兒的玩意兒。
沉瑟在內心嘆了口氣,可惜自己是只野獸,也沒有多少人氣兒,不然遇見個真正能成為心理生理健全人格的人,才能把蘇提燈拉回來吧。
他一個人在幽冥關黃泉路晃悠太久了,實在太久太久了。
但是,沉瑟知道蘇提燈心裏,不,在蘇提燈曾經的心裏,也确實曾存在過這麽一個能把他拉回人世的人,這個人他想見到,想打倒,想看看他究竟有甚麽了不起,憑甚麽就能奪走他的一切。
不過……沉瑟同樣知道,這個人現在出現與否都不重要了,已經晚了。
他們都沒有退路了。
拉開門呼吸到門外徹徹底底屬于這個人世的空氣之後,沉瑟吐出了一口濁氣,回頭看了看單手托腮望着窗外的蘇提燈。
這個少年好似當初初見的那般驚豔。
若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必定只有風華絕代。
更何況,他本就才冠群倫。
只可惜,渾身上下盡是髒心爛肺,從那個破碎的身軀裏扯出來扔到路邊狗都不吃。
「嗳,蘇提燈。」
「怎?」
「禍害遺萬年。」
沉瑟輕輕一擡手,門被合上了,唇邊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踏步走了出去。
蘇提燈愣了一會兒,也無聲的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