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文措摩拳擦掌就要上去,陸遠一把抓住她:“殺氣騰騰的,幹嘛呢?”
“沒看一直有個車跟着我們嗎?”
陸遠眉頭皺了皺,回頭看見停在那的男人,想起他剛才說的話,“你怎麽走到哪都招蜂引蝶呢?”
文措啐他一臉:“你才招蜂引蝶呢。”說完又自己反駁:“你這長相沒辦法招蜂引蝶,招蒼蠅差不多。”
“你是說我是屎所以招蒼蠅嗎?”陸遠橫她一眼,嘴上嚴肅表情卻只是玩笑一樣:“你現在說話越來越沒遮沒攔了是不是?”
“想攔啊沒人攔得住。”文措說完不理他,轉身準備去收拾那男的。
陸遠無奈拉住她:“別鬧了,還真想鬧出人命啊?”
文措邪邪一笑:“怎麽會呢,人家是要追求我沒看到嗎?”
陸遠聽她這麽說,更別扭了:“我不是也在追求你呢?”
文措撇撇嘴,故作嫌棄的樣子:“別人追求我開什麽車?你唯一一電驢還被人偷了。”
陸遠被揶揄了,有點不服氣,抓着文措的手,努力辯解道:“其實我也算是個富二代。”
“什麽?”
“我家裏有礦廠。我沒興趣才沒接。”
文措沒想到陸遠會扯得這麽沒邊兒,哈哈大笑起來:“得了,逗你玩的,把一古板博士逼到吹這種牛逼,我也挺厲害的,嘿嘿。”
文措毫不猶豫地向那人的方向走去,留下陸遠在原地嘀咕。
文措走到那輛昂貴的越野面前停下,用很冷豔的目光盯着那男人:“你發得什麽羊癫瘋,一直跟着我幹嘛?”
那男人看着文措,壞壞扯動嘴角,用低沉悅耳的聲音說:“還能有什麽,看你長得漂亮呗。”
“噢,眼光正常。”文措點點頭,随即冷冷說道:“但我看你特別煩,你說這可怎麽辦?”
那男人聳聳肩,即使文措言語刻薄也不生氣,“沒關系,我看你不煩就夠了。”
文措無語凝噎,沒想到會遇到這麽賴的。她翻了個白眼,也不搭理他了,“随便吧,流浪狗似的,看到個人就跟着。”
文措回了頭,拉着陸遠上了車。
陸遠問:“怎麽回事?解決沒有?他是誰啊?”
“不知道。”文措發動了車子,“他願意跟着就跟着吧。”
“你過去和人家說了半天,結果也沒解決啊?”
文措笑:“我想想多個追求者也沒什麽不好,為什麽要解決啊?”
陸遠這下可不依了:“欸,有我還不夠啊?我看你這娘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有本事你打啊!”文措睨他一眼。
陸遠瞬間氣勢縮了一半回去,裹了裹身上的軍大衣,低聲說:“就欺負我舍不得打你。”
文措覺得他這小模樣實在太可愛了,忍不住回過頭,抱着陸遠的臉啃了一口。
陸遠被輕薄了,卻滿臉得逞的表情,嘴裏還說着:“就會欺負我們純潔小清新。”
熱好了車,文措穩穩開了出去,走了一會兒,文措突然說:“陸博士,這輩子有機會一定帶我見識見識你們家的礦廠。”
陸遠見她又開始揶揄,解釋說:“我們家真有。”
“我也沒說你家沒有啊。”文措狡黠眨眨眼,可她眼裏分明是嘲笑。
陸遠洩了氣:“得了,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信。”
中途文措和陸遠換了一次手。文措休息了,陸遠替換她開車。
睡之前文措看了一眼導航,米特錯維已經越來越近。走完這段長長的山路,他們就會到達米特錯維的主峰,主峰腳下的部落是罕文最繁華的地方之一,那裏有一個兩千多年歷史的宮殿,裏面保存着最完整的佛教壁畫,被稱為離天堂最近的宮殿。是游人都不會錯過的地方。
米特錯維的主峰岡任托濟又被稱作“聖山”,它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的北面常年面對風雪,陡峭又結有冰霜,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從來沒有人攀登過;而它的南面卻長滿了樹木,溫暖而潮濕,是米特錯維最著名一定要攀登的山峰。萬裏就是在岡任托濟遇難的。
越臨近米特錯維,文措的心情越矛盾,有時候看着陸遠專注開車的側臉就發起呆來。
男人就像一本書,從前的文措只懂得看看封面和目錄。她突然很感激萬裏離開後生不如死的那幾年,不是那幾年,她不會回歸樸實,不會那麽耐心地一頁一頁翻閱着陸遠這本平凡的書。
更不會在那質樸的文字裏找到只屬于他的溫暖。
他幾乎從來不會質疑文措的決定,哪怕她是錯的,他也只是陪伴她錯下去。文措橫沖直撞在這個世界,卻不再有那種無枝可依的無助感。不管她在哪裏,不管她什麽時候回頭,陸遠總在她身後,對她微微一笑。
在感情上,陸遠不曾對文措做出過什麽要求,如果要說有,也就是進入米特錯維境內的時候,陸遠突然很認真地對她說:“從江北到米特錯維,有4651公裏,文措,我走了這麽遠,希望這次是真的走到你心裏。”
文措沒有回答他,這反映他也意料之中,他抿着唇,娓娓說着:“我不想強迫你,我只想要一個答案。”
文措明白他想要的答案。她想,這次,她是真的要和萬裏道別了。
原本不出意外,兩人能在半夜到達岡任托濟,不想偏偏就遇到意外。
陸遠開車開到途中,突遇暴雨,這在山裏時有遇到,只是偏偏他們當時開在最險的路段。整個山路只有一車寬。一邊是山岩,另一邊是峭壁。
一路的颠簸讓文措徹底醒了,文措看着雨刷以最快的速度左右晃動,可雨還是如瓢潑一樣傾倒在擋風玻璃上。
山路那麽黑,遠光燈也無法穿透那可怕的暴雨。陸遠越開表情越嚴肅,許久,他突然對文措說:“我們現在不離開這段路,可能就會永遠在這裏了。”
“怎麽了?”
陸遠屏住呼吸,很冷靜地說:“雨太大了,這裏可能會有山體滑坡。”
陸遠正這麽說着,右手邊的山體上掉落的石頭打在了車身上,哐當的聲音把文措吓了一大跳。陸遠加快了速度,但此刻路況實在太差,不論開快還是開慢都很危險。
轟隆隆——
一陣巨響,兩人分不清那是雷聲還是塌方的聲音,雨太大了,兩人透過雨刷縫隙分辨着眼前的路。
“小心——”文措喊出來的時候。陸遠已經踩下了剎車。
山體塌方,猶如攔路虎,擋在了車前。一車寬的路已經徹底被擋死。
雨還在沒完沒了地下着,明明深陷危險,兩人卻很神奇地冷靜了下來。他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身後的車,很理智地對文措說:“我們現在走不了,只能退着試試。”
陸遠打了倒車燈。不想後面的車只用車燈閃了他們幾下。
陸遠開了車窗,伸出頭對後面吼道:“退,前面塌方了!”
後面的男人也伸出頭來對吼:“後頭也塌方了!”
陸遠淋了一頭的水,趕緊關了車窗。他揉了揉頭發,明明是緊張的氛圍,他卻突然笑了:“完了,前後都走不了了。”
文措掏出手機看了眼,這麽惡劣的情形下居然還有一格信號。趕緊打電話報了警。信號斷斷續續的,文措說了情況,但還沒等對方回應呢,信號就徹底斷了。天氣實在太惡劣了。
文措抱着信號消失的手機,哭笑不得:“怎麽有種2012的感覺?”
陸遠笑:“2012都過完了,不算末日。”
“我們該不會死在這吧?”
陸遠摸了摸文措的頭發,溫和地說:“別想那麽多,真要死也逃不掉。”陸遠頓了頓說:“真要死,有我陪着你。”
不知道為什麽,聽了陸遠的話,文措竟然莫名地安定了下來。
文措以前總說陸遠這種人心大,天大的事都不放在心上,這種人沒心事,活得簡單。現在想想,自己心也挺大的。在那種情況下,前後都走不通,車外面電閃雷鳴,那麽大的暴雨,前後山體滑坡,他們的車也被泥流侵襲。她居然還能在那種情況下睡着。
再次醒來,是陸遠過來敲她的車窗。
叩叩叩的聲音将她從睡夢中喚醒。當她睜開眼,她才發現,世界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
文措剛一動,披在她身上的軍大衣就滑落了。剛從睡夢中醒來,人還在畏寒。文措穿着軍大衣慢吞吞從車裏出來。
陸遠和那個男人坐在從山上掉落下來的石塊上。
沒有劍拔弩張,沒有硝煙彌漫,人在經歷了災難以後,四海皆朋友,同呼吸即兄弟。文措安靜地坐在陸遠身邊。陸遠伸手把她身上的大衣裹緊了一些,随即把她抱在懷裏。
那是陸遠第一次在有旁人的情況下對文措做出親昵的舉動。文措有點不好意思,小聲啐他:“發什麽瘋呢?”
陸遠沒有理會她,只輕輕說:“真沒想到,我們還能活着一起看日出。”
文措下意識看了一眼遠方。那風景,美得如同一幅畫卷。
不知名的飛鳥掠過地平面,遠處的山層層疊疊,缭繞在雲霧中,太陽如同一個火球,徐徐升起,染紅了原本純澈的藍天,消散了所有的陰霾。讓人心曠神怡,也激動萬分。
身居城市,文措已經很多很多年都沒有正經地看過日出了。她任由陸遠抱着,兩人相偎相依,看着日出。
坐在他們身邊的男人一直看着他們倆,突然問了一句:“你們是第一次來吧?”
陸遠點頭:“對啊。”
“怪不得你們走了這一段呢。”那男人笑着說:“這一段是最容易泥石流的一段。一般熟的都不走這一段,繞遠了走。”
陸遠皺眉:“你來過?”
文措生氣了:“你來過,明知我們走錯了,不提醒我們還跟着我們走?”
那男人面對文措的指責,很無所謂地回應:“對啊。”
“你神經病啊?”
那男人回頭看了文措一眼,淡淡一笑:“我們不是都沒死麽?”他說:“我想死還死不了呢。”
文措氣壞了,随手抓了一把泥巴就向他砸了過去。文措沒想到那泥裏面夾了塊石頭,一下子磕破了男人的額頭。
血瞬間就湧了出來,原本也沒多大個口子,可是血直流的,看着讓人發憷。
陸遠趕緊回車裏拿了藥箱過來,正準備幫那個男人處理傷口,卻被那男人大呵一聲:“別碰我。”
文措見陸遠被莫名其妙吼了,原本還有的愧疚瞬間就沒了。她拉開陸遠:“別理他,他神經病似的。”
那男人拿了止血棉,按住流血的額頭。眼睛上有血流過的痕跡,明明是觸目驚心的模樣,面目卻還是笑着的。
他說:“我這是為你們好。”他頓了頓,突然抑揚頓挫地說:“我hiv呈陽性。”
“hiv呈陽性是什麽病來着?”文措低聲問:“有點耳熟,一下想不起來了。”
陸遠後背如被人放了一塊冰,冷得一個激靈,他握了握自己手心,今早為了開車門劃破了手,還有個大口子,剛才那個男人要是不阻止,陸遠不敢想象後果。
他下意識地拉過了文措,與那個男人拉開了距離,他低聲在文措耳邊說:“hiv呈陽性,是艾滋病的初級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