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沒有了寧清源,白衣人對蘇少言少了許多的恭敬,那眼中的不屑和倨傲更是清晰可見。
不過蘇少言可沒工夫理會,他往前邁步,就準備推開白衣人走到寧清源身前,卻是被那白衣人一個側身再次擋住。
“蘇公子,你的劍不能帶進去,恐怕要交由在下保管一下。”
清朗的男音驟然低沉了幾分,倒是有幾分嚴肅的意味。
蘇少言有片刻的遲疑卻是很快被寧清源的話語截住了動作。
“示五,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寧清源提了提聲音,淡淡的嘲諷極為明顯,卻更有幾分斥責。
這不是蘇少言所熟悉的飽含關心的訓責聲,而是一種上位者對于下屬的不滿。
那被稱為示五的白衣人在聽到寧清源的話後似乎愣了一愣,卻就是在這一愣之間被蘇少言推了開來。
“走吧。”蘇少言太眸看了看寧清源,臉色平和,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眸色微冷,想來也是發現了白衣人給他一個下馬威的意圖。
他本想這是在大師兄的家中……但現在看來,這裏恐怕是個強者為尊的地方。
稍稍的示弱就成就了這樣下人也可以欺壓到頭上的局面,既然如此,那他便也無需客氣什麽。
看到小師弟這個樣子,寧清源也就知道他絕不會讓自己吃虧,心底也放心了不少。至于還站立在那裏神情看上去并不算好的示五就完全不在他的操心範圍了。
從那彎彎繞繞的甬道走來,此時兩人已經算是真正的進入了寧家。
小橋流水,亭臺樓閣。
景色平淡,來往的仆人面上也是平淡。
如果單看這景色這氛圍,恐怕沒有人能夠想到這是無數帝王出生成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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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清源有一瞬的恍惚,寧家的景物布置幾百年如一日,頂多也只有一些些微的調整,現在看到的一切也正是記憶之中熟悉的樣子,但不知怎的,他卻是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絲陌生。
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蘇少言靜立在一旁。
在這個地方,他就是一個陌生人,不論是從身旁走過的人的視線之中還是從寧清源眼中的回憶之中都不難看出,他也就索性站立在一旁當個擺設,不去打擾。
他相信寧清源不是一個念舊的人。
至少聰明人都會比較懂得看向未來。
寧清源很快就發現了身旁默不作聲的蘇少言,自家小師弟正在認真的打量着周圍的環境,眼中有着防備卻沒有任何其它的情緒,還是如故的平淡。
想來小師弟也是發現了什麽,不過并不放在心上。
察覺到自己冷落了自家小師弟的寧清源驀然的有些愧疚,但此情此景之下他卻也實在是不想說什麽,他相信小師弟也看出了。
寧清源邁步像着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走去,身後的蘇少言默然跟上,兩人之間雖沒有任何交流,氣氛卻也算得上融洽。
寧家內閣。
潦草的四個大字刻在那門匾之上,入木三分,帶着一種狂傲的霸氣與灑脫。
寧清源還記得自己小時候還不認得這四個字的時候,母親帶他來到這裏,身旁的孩子那嫉妒的眼神一向讓他極為自豪。
幼小的他當時還不知道這四個字代表着什麽,只是覺得同齡人那羨慕卻又不敢走來的樣子實在好笑,也令人不解。
不過後來,在真正進入這扇門之後他便有了與外面孩子相同的情緒。
羨慕。
卻不是羨慕自己,而是羨慕外面的處于父母關懷之下的孩子。
可惜,當時沒有資格進入這扇門的孩子永遠都不知道,這扇門的背後所包含的可不只有榮耀,還有一些其它的寧家人終将見到的東西。
而他,不過提早了十幾年知曉。
寧清源眸色暗了暗,終究是擡手推開了這扇門。
此行有示五前來引路,按道理是應該去主廳向現在的寧家家主報道的,但是寧清源卻并沒有忘記當初自己和母親離開的時候這些閣老的話。
回來了,便來這裏看看。
某種意義上來說,閣老的資歷之類的都要高于家主,有這話的存在,他倒也的确可以将面見家主的事情推後。
發自內心來說,他并不想利用這些老人們,這些當初真心真意待他的老人們。
但他也十分清楚,當他推開這扇門起,不論他對那些老人是何等的情感,對于其它寧家的存在來說都只有堤防他和這些閣老們,都只會有有關利益的存在。
“喲,居然還有不死心的來內閣打擾我們清修?”低沉而妖嬈的聲音從門裏緩緩傳來,雖然還未見到說話的人,寧清源卻是已經能夠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淩厲威壓。
看來現在閣老們心情不太好?
要不然也不會是他說話。
寧清源站在門口有些懷念,卻還是頂着對方的威壓走上前去。
“當初不是月先生讓我回來了便來這裏看看麽。”寧清源假裝奇怪,話語之中卻是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親近。
聽到寧清源的聲音,裏面的人似乎輕哼了一聲,剛想說些什麽,卻是兀然住了口,随即像是有些驚訝一般地提高了聲音。
“小顏子?”
随着兩人走入,那說話者的面容也逐漸清晰的呈現在了兩人眼前。
那人本是歪歪扭扭的坐着,卻似是因為寧清源的聲音而擺正了身形,一襲黑發披肩而落并為束起,漆黑如墨的眸中閃過驚訝。
那人眉眼極為狹長,眼睛微微一眯便像是看穿了你的心事一般,瓊鼻小巧,唇紅齒白,如果是放在姑娘家身上一定是個美女,但放在這男子的身上卻是有些妖媚過了頭。
看到這人的一瞬間,蘇少言心中便浮現了男生女相這個詞,卻是并沒有說什麽,只是微微垂了垂眸子,站在了寧清源身側。
那人眼中的驚訝等各種情緒一瞬即逝,面色又歸于平淡,一副慵懶而疲倦的樣子,像是沒有睡好,甚至眉眼都有些惺忪。
打了個哈欠,被稱為月先生的男子又恢複到了之前的語調,甚至話語之中都有些嫌棄的意味,“喲,可算還記得回來。”
但蘇少言卻是清晰的看見,這男子的眼眶有些發紅,眼睛更是別扭的轉開了,似是沒有在看寧清源,卻總在不自覺的轉眸打量,眼底的滿意更是如何都遮掩不了。
寧清源自然更為了解這人,也是笑了笑并為揭穿,只不過那平日裏裝飾性的笑容在此時卻是真實了許多。
“是啊,可算回來了。”
“你母……算了,也沒什麽好問的。你顏叔他們都出任務去了,可能暫時見不着了,幹脆多待幾天,我去給你收拾客房。”那人說了些什麽卻又驀然轉口,語速有些偏快,顯然心中沒有表面上那般平靜。話未說完,也不等寧清源回答什麽便已經轉了身向內裏走了去,可能就是去收拾客房了。
寧清源倒也沒拒絕,就站在一旁,看着那抹黑影在眼前消失不見,這才招呼着蘇少言坐了下來。
一直被忽視的蘇少言眼中倒也沒有什麽情緒,只是見寧清源所指的方向有些訝異。
“怕什麽,過來坐。”寧清源拍了拍一旁的軟塌,厚厚的絨毛鋪陳在上面,即使只是看一眼,蘇少言也知道這墊子絕對來歷不凡。
更何況這是剛才那個男人坐過的地方。
“月先生還能吃了你不成?”見蘇少言猶豫不移步,寧清源有些好笑。
如果月先生還是記憶之中的那般的話,這種享受的東西他雖在意,卻是不會介意和自家人分享的。
如果不是記憶之中的那般……
他也自有方法帶小師弟離開。
馬車之上一路颠簸,以自家小師弟那細皮嫩肉來看,雖不說,但應該早就累了。想起某人在那個世界的家中的布局,那張軟塌……
寧清源可不會承認自己有一瞬甚至想将這軟塌從月先生那裏要來,不過想到也沒辦法搬運索性放棄了。
蘇少言只是猶豫了一瞬,見寧清源堅持倒也沒有再推拖,只不過只選擇了最靠近寧清源所坐的長椅的那小小一塊,根本不往後靠,背脊立的筆直,倒不像是放松而更像是在戰鬥一般。
寧清源有些無奈,卻再也勸說不動了。
從內室裏走出來的男人自然也看到了這樣神奇的一幕,眼中閃過一絲訝然,卻并沒有出聲,他自然看的出蘇少言的不情不願,和寧清源的無奈,眼中更是閃過一絲笑意。
“既然小顏子喜歡這玩意兒就送你了。”男子沒有說,那軟塌上所鋪的毛皮是他親自上雪峰山上候了一個月才得來,過程也極為艱辛。
為了寧清源看向蘇少言那莫名卻不自知的眼神,他就并不覺得這軟塌送的有多麽虧本。
這個你顯然是對蘇少言說的,但自覺是外人的蘇少言卻仍是沒有說什麽,只是迅速的站起了身,仿佛那軟塌上有什麽瘟疫一般,寧清源無奈卻也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