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南京蹙眉思索，突然瞪大了眼，“我給你下過一碗面？因為這個你就能看上我？”

見上海默認，南京笑出聲來，“自打你出生，你就是咱們弟兄幾個裏面最富的，打小就是中西結合，吃着牛排喝着牛奶長大的，不過是一碗面，你怎麽就能記到現在？”

上海瞥他一眼，“要是能選，我也不想喜歡你。你扪心自問，你要是喜歡一個人，結果他從頭到尾都是你這種态度，你會怎麽想？”

南京特別誠懇，“我會揍他。”

上海把玩着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指，微笑看他。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對着上海，南京都有點秒慫的意味，就比如現在。

“請繼續。”

上海嘆口氣，“還能有什麽，外國人紛紛開始逃竄，百樂門的歌舞也停了，我穿的倒是光鮮，其實早就吃了上頓沒下頓。結果你來看我，開口第一句就是‘我還沒吃，餓死了，你呢？’還不待我回答，你就從包裏拿出水面，下了碗我最愛吃的雪菜肉絲面……”

“咱們這帶都愛吃，而且雪菜便宜……”南京忍不住打斷他。

上海理都沒理他，“你一邊下面，一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哪裏像是個首都的樣子？其實誰都知道，你這個首都怕是當不長了，可你看起來那麽淡定，絲毫不為之所動，還有閑心去觀察梁上的燕子，牆邊的野花……”

南京靜靜聽着，好像也回到了當年離亂之時——每天都有市民逃離，每天都有難民湧來，誰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會不會被夷為平地，就像他自己也沒數，會不會面臨第七次屠城。

“遠處似乎是有槍彈之聲，我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你回過頭看着我，對我笑了笑，”上海那雙桃花眼，平時都是精光四射，今天卻難得有些潋滟，“然後你說，別怕。而這兩個字就是一切的開始。”

“我依稀記得你曾經批判我不思進取，就在幾天之前，怎麽，這又成了你喜歡我的理由了？”南京沒有笑，難得的審慎。

“淡然與頹喪是兩個概念。”

南京看他，笑笑，“如果我真的頹喪，幾千年下來，哪裏還有我的位置？恐怕連這個省會都做不成了。以及，你還是沒有能夠讓我信服，別的不說，這些年，你帶着蘇錫常他們，沒少在背後诋毀我吧？剛波寧，鄉毋寧，對了，還有南京大蘿蔔，這個是你取的，逃不掉吧？”

上海舉起雙手，“咱們還什麽關系都沒有呢，你就開始翻舊賬了，誰說你老實的？我第一個不答應。天地良心，剛波寧是蘇南人罵你的，和我沒關系；鄉毋寧，除了我之外，全中國都是鄉巴佬，這也沒錯；至于大蘿蔔……大蘿蔔不好麽？又水靈又白皙，性價比還很高。”

南京笑出來了，“鮮矣仁！”

上海茫然，“啊？”

南京白他一眼，“果然是個假洋鬼子，老祖宗的東西都忘了，典出學而，連論語都忘光了，我真是不知該怎麽說你。”

“切，總比某些英語可能過不了四級的人強。”上海反唇相譏。

南京瞥他一眼，“你以為我們江蘇高考是吃素的？我派我大藍鯨的葛老爺出來，分分鐘教你做人，英語也不差的好麽？不要轉移話題，你說我大蘿蔔，難道不是說我又土又蠢麽？”

“就你平時那身打扮，我實在說不出個洋氣，”上海手指點點他，“至于蠢……你要是真的聰明，我的心思你早就看出來了。”

南京看着他，突然覺得說不出的疲憊，決定快刀斬亂麻，“我拒絕你。”

上海非常冷靜，“哦。”

南京本以為占了上風，卻不料對方竟是這個反應，不由得有些愕然。

上海笑笑，直接打開手機，找到備忘錄複制粘貼，發了條私信給南京。

南京一看，頭皮就是陣陣發麻——

2018年1月 赴蘇州參加長三角主要領導座談會，南京定然缺席；同時定下下次座談會的時間地點——6月，上海。

2018年5月 開始籌備長三角座談會，聯系杭州、合肥。

2018年6月 南京河西新盤開盤，恐怕會有房産熱，備好藥品；南京肯定發信息請假，撥回電話，駁回申請；向南京施壓，逼南京過來；表白，被拒絕。

to be continued。

南京愣愣地看着這幾行簡單的字，擡眼看他，“你為我這麽機關算盡，我是不是應該感動一下？”

上海深以為然地點頭，“是啊。”

南京簡直無f*ck說，征詢道：“那你覺得我下一步準備做什麽？”

上海不假思索，“裝作很震驚很迷惘，想要再考慮考慮，然後回賓館之後，趁機逃走，随後開始繼續躲着我，直到迫不得已不得不見。”

南京不得不承認，上海當真非常了解他，只好無奈道：“你給我看這個，是不是向我展示你的能力，告訴我你勢在必得？”

“是也不是。”

上海湊近南京，在他耳邊低聲道：“勢在必得是真的，而我自負的，也并不僅僅是我的能力。”

明知可能自取其辱，南京還是問了，“還有什麽？”

上海看着他，似笑非笑，桃花眼裏卻是說不出的認真，“你的智商。”

當天晚上晚宴的時候，杭州盯着上海嘴角的淤青看了半天，最終得出結論，“你輸了？”

上海沒好氣，“我們沒打架。”

“那就是你企圖輕薄他，結果被揍了，上海你搞沒搞錯啊，從前的軍區，現在的戰區就在他那裏，你竟然還想用強的？”杭州幸災樂禍，讓上海現在很想揍他。

“并沒有！你把我當什麽人啊？”上海嘆了口氣，“說實話，我自己心裏也沒底，他看着好騙，其實又臭又硬，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之前诓他，也只是虛張聲勢。”

杭州可是看慣風月的，一聽他這話就笑了，“我倒是覺得，你們遲早的事情。”

“哦？”

杭州神秘兮兮，“偷偷告訴你，南京是個死顏控，你就做點犧牲，然後堅持以色侍人這個總原則不動搖，保證手到擒來。”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