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朝清住在離婁進安上海住處不遠處的酒店,跟霍安住在同一個酒店。
李公子在上海有朋友,他身處時尚界認識的都是在走在時光尖端的人兒,這晚他呼朋引伴跟他這些朋友在會所浪到淩晨三點,到下午才起。
霍安上午出去逛了逛,下午回來的時候給李朝清帶了解酒藥和粥,還有咖啡。
粥入口即化,軟軟綿綿熨帖到心底,李朝清縱酒縱欲過度的難受一下子就緩解了不少,朝霍安翹了下大拇指表示感謝。
霍安搖頭,“你還是注意點,畢竟不年輕了。”
李朝清玩得很開,就沒打算過收心,但霍安的好意他還是領的,他聳了聳肩點點頭,看時間已經四點了,改問道:“你确定要跟我們去?”
霍安點頭,又道:“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
這個李朝清無所謂,“我沒關系。”
他又不怕得罪韋烨。
韋烨不是很熱衷于跟他相處,李朝清從小到大就沒熱臉貼過誰的熱屁股,當年貼過婁進安的,那是因為婁進安是個天才,天才是可以有點脾氣的,但韋烨是誰?李朝清自問從背景到本人,他沒有比韋烨差的地方,他能把韋烨當個朋友已經是看在婁進安的面子上了,至于韋烨會不會因為他惱火,他都無所謂,反正他不在乎。
而且李朝清也想治一治韋烨。
他老同學老夥計在他們這圈子裏,已經潔身自好到可以立貞潔牌坊了,就這樣韋烨不知好歹還要作,對此李朝清的白眼能翻個沒完。
也是欠收拾。
而且李朝清也談過多次戀愛,深谙兩人關系當中總有較量和妥協,依他看來,韋烨這種把進安養熟了就徹底收割馴養的行為太他媽惡心了,進安要是真的答應了,他琢磨着,在不太喜歡他的韋烨的影響下,以後進安跟他會越來越遠,連好朋友都沒得做。
這是李朝清飛來上海,非要橫插一杆子的主要原因,他不想老朋友因為一個心機深沉的人把一輩子都毀了。
“那我去。”霍安淡道。
但他眼下有點發青,李朝清看得出來他昨晚沒睡好,他把剩下的粥一口氣喝完,抽出紙巾擦了擦嘴,想了想道:“進安現在身在其中,他是個很相信自己的人,認定的事情很難影響他,事情如果要有轉機的話,那得出在韋烨身上……”
他把紙巾扔到紙上,“把韋烨那邊堵死了,事情就成功了大半。”
“怎麽堵?”霍安問。
“讓他露出本來面目呗,”李朝清聳聳肩,展顏一笑,“實在不行,讓他氣急敗壞呗,進安這個人最不喜歡別人撒潑了。”
霍安跟他意見稍微有點不同,搖頭道,“他好像挺看重風度的。”
至少,以前韋烨從來沒有找過他,霍安還以為他借婁進安的錢韋烨會找上門來,連怎麽對應都想過,但韋烨沒找過他,而且他間接從別人的嘴裏聽韋烨說過,如果他跟婁進安有問題發生,那他不是那個根本原因。
“風度?”李朝清被他這話逗笑了,“什麽風度?騙那些看不見他的人的。”
這麽一說,倒是。
霍安贊同地應了一聲。
他不覺得韋烨清高,但韋烨自視甚高是肯定的,而且很自以為是,自以為了解別人,霍安從他那次讓他睡了婁進安的通話當中就看出韋烨也不是表現出來的那麽“韋公子”,激怒這人應該不是什麽難事,他點頭回道:“我看看。”
“見機行事就是。”李朝清朝霍安眨眨眼,
“那我回去換身衣服。”看時間不早,霍安起身。
“好。”李朝清笑着點頭,目送了霍安出去。
等門關上,他收回了眼,臉上的笑淡了,他拿起霍安帶回來的咖啡喝了一口,很快就嘗出了咖啡那非常醇香濃厚的口感。
這咖啡肯定不是出自一般的咖啡師之手。
霍安這個人,很在意細節,也很在乎別人的情緒,韋烨就差多了,韋烨那個人要是不太喜歡一個人,是不太怎麽掩飾的,就像不喜歡他,每次他回國就在外面吃頓飯當了事,但要是有什麽重要人物,像什麽國外來了人,或者公司什麽傑出員工,他會邀請到家裏來親自給人做飯,現實市儈得讓人讨厭。
李朝清平時不多想,現在仔細想起來,他還真的蠻讨厭韋烨這人的。
“別怪我當攪屎棍喽,你那麽聰明,應該能想到的。”李朝清聳聳肩,翹了翹嘴,自言自語。
韋烨那麽聰明的人,應該想得到,他為什麽要當這顆絆腳石吧?
你對我區別對待,那就別怪我不喜歡你。
李朝清是個要求很高的人,韋烨曾經被他調侃過,這次他做東道主,要是招待規格差了,李朝清不定要怎麽調侃,于是韋烨花了點心思,走了他爸那邊的關系,定了一家在小圈子裏特別有名的私房菜。
這家園林私房菜館叫林館,仿建古代蘇州園林而成,林姓主人家每個星期只開三晚,每晚只開六桌,可說是一桌難求,如果不是這位主人家是他爸的一位大哥,兩人來往三十年了,韋烨很難走到這個後門。
韋烨說了請客,就存了好好招待客人的心理,所以進了婁進安來接他的車,聽婁進安說李朝清要帶霍安來,他明知道有妖蛾子,還是回了句:“他是他,我是我。”
他做他的,我做我的,韋烨做事的原則就是對得起自己就行,別的別人怎麽想,那是別人的事,他管不到也不想管到別人頭上去。
“我勸過。”婁進安繃着臉,道。
勸過也沒見人聽。
婁進安心裏清楚李朝清是什麽人,他們兩人之間對李朝清的為人,和一些生活習慣的人有點意見的人一直是他這位當老朋友的了,韋烨反倒是無所謂得很,從沒就婁進安對李朝清過于放蕩的生活的說法發表過什麽意見,偶爾被逼得非接話不可,韋烨也只認為李朝清是成年人了,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生活,李朝清自己覺得OK就好。
婁進安也就是外表冷酷了,這位婁總其實對于在乎的事情在乎得要死,對他的父親,他的朋友,他自己的事業,每一樣都如此。
韋烨才是他們中間最不多事,最把別人當別人的人。
在乎的那個就是那個被傷害的,當有人知道你的軟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你的退讓讓步,只會得寸進尺。
李朝清對婁進安是如此。
婁進安對他是如此。
他對婁進安,現在看起來,非要算,也有那麽點味道。
但韋烨也是那個真正冷酷的,他不接受婁進安可以任由別人對他得寸進尺,然後換到他韋烨這邊,這個人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退讓。
任何事情總有個界限,這個界限到了,就得終止。
婁進安說完,韋烨沒有任何反應,婁進安等了近一分鐘都沒等到回話,突然火起,把車飛快開到路邊,轉頭直直看着韋烨:“你不想的話,我現在就打電話拒絕。”
這是要他表态了?要是覺得李朝清不安好心,早幹嘛去了?非得他表态不可?讓他來做這個壞人?
可他不在乎啊,他才是不在乎的那一個。
韋烨啼笑皆非,“我沒關系。”
“你就不能有一次明白地把話說清楚嗎?”婁進安咬着牙壓抑地道,嘴鼻間的氣息愈加濃重。
還成他的錯了?
換以前,韋烨會被氣倒,現在他還是有點生氣,但理智回爐,冷靜就多了點,他冷靜地看着婁進安,冷冷地道:“在乎的不是我,你覺得他不安心好你就拒絕,不要把你覺得他不安好心按到我頭上,讓我來拒絕。”
要搞清楚。
“我是為誰?”婁進安火大了起來。
“你覺得你是為我?”韋烨失笑了起來,頭疼地搖着腦袋,荒謬自語:“既然如此,為什麽一開始就不杜絕根源?”
為什麽不杜絕?
就像霍安才是他們關系破裂的根源,婁進安但凡有一點想保護兩人之間的關系,但凡愛他韋烨一點,這個人就不會像個置身事外的人一樣,冷靜地看着他在這段關系裏起伏沉淪。
“我……”韋烨聲音再小,婁進安也聽到了,他張嘴,又無話可說,又把嘴巴閉上了。
兩人之間沉默了很久,直到韋烨出聲:“開車吧,要遲到了。”
婁進安回頭看他。
韋烨也看着他。
兩人目光相對,久久,婁進安發動了車,車走了一段,他目光銳利地看着前方,像是在問韋烨:“魚與熊掌,從來不可兼得,是嗎?”
韋烨收回了看着側窗的眼,同他看向了同一個方向,良久,他答道:“也不一定,找個魚與熊掌能和平相處的。”
可以兼得的。
“我只想要你。”
很久很久後,韋烨從婁進安嘴裏聽到了這句話。
對此,韋烨輕輕地哼笑了一聲。
你只想要我,可你有沒有仔細問過,我還想不想要你。
韋烨提前了點時間出發,到的時候是七點,他跟李朝清他們約的是七點半,請客這種事他習慣早到,提前把菜點好,等人一會兒。
韋家韋父就是出了名的會做人,韋柏韋烨兩兄弟從小耳濡目染,卻是韋烨學到了其中的精髓,韋柏比之弟弟性格有所不同,就要稍微放不開一些。
韋烨一進林館就去跟主人家打招呼,還看望了一下這家還在世的老奶奶,說了幾句話才出來,出來的時候離七點半還差十分鐘,但李朝清他們已經到了,他跟婁進安在包廂外的池塘邊上說話,韋烨一進包廂就只看到霍安坐在喝茶的太師椅那邊,只遠遠看到兩個人在外面。
他一進來,正看着外面的霍安迅速收回了眼,一對上剛跟老人家說完話,眉目間皆是溫柔的韋烨,不知為何,霍安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下意識就站了起來。
他這一起,帶動了桌上的茶杯,漂亮的潔白瓷杯掉在了地上,發出了輕脆的破碎聲。
外現的兩個人聞聲看了過來,就見看韋烨形如玉樹,笑容溫潤攔住了霍安欲要低身的身形,朝霍安搖搖頭,好像是說了句沒關系,其後就見他拉了拉西裝褲,蹲下身,仔細地撿起了地上的碎瓷片。
站在上面的霍安面色慘白,他朝外面看去,看到了婁進安往下低視的腦袋。
婁進安沒有看他,他只看到了朝他搖頭示意他冷靜的李朝清,霍安木然收回眼,看向了撿起碎片起身朝他溫和看來的韋烨。
“坐吧,沒事,我叫他們重新上一杯。”來者是客,在別人沒有露出刺之前,韋烨也不會拿出他的矛,他跟霍安說完,走向門口去叫服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