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算計(一更)

一縷清風從田野上輕撫而來, 帶着夏日的炎熱吹在各人的臉上, 吹響了枝葉的婆娑曲。

孔戎的話讓衆人都沉默了下來, 夏羅玉是完全沒想過要說什麽, 張鶴是思索着要如何回答,而夏紀娘則沒料到孔戎會對張鶴發難。

“哞——”張鶴身邊的黑牛叫了一聲, 又低頭去吃草。

它的聲音打破了安靜而尴尬的氣氛,張鶴還未曾回答, 夏紀娘便道:“她是我的客人, 為何而來與你無關。”

夏羅玉這才對孔戎笑道:“孔兄, 你難得回來一趟,還是先行回家去吧, 免得孔叔和孔大嬸擔心了。”

孔戎被夏紀娘的話問得很尴尬, 得到夏羅玉的解圍,他就對夏紀娘道:“我先回家去,晚些再來尋你!”

孔戎離去後, 夏紀娘又看着夏羅玉,後者笑了笑:“我先回屋去了, 姐姐慢慢聊。”

他們雖然走了, 但是給張鶴帶來的沖擊卻是不會因此而消失的, 她忽然就想到了夏紀娘取下她送的發簪,是不是就是怕孔戎誤會了呢?

夏崔氏目睹了這一小風波,便不再躲着偷看了,而是走了回來。夏紀娘看見她,道:“阿娘你回來了, 實表哥來了,在屋內坐着呢!”

夏崔氏喜道:“實哥兒來了,那必定是為了親事而來的吧!”

“是呀。”夏紀娘回道。

“那快回去吧,張二郎也進去坐吧!”

張鶴點點頭,跟在她們後面再度回到了夏家的堂屋裏。此時堂屋裏的衆人看着張鶴的眼神卻大不一樣了,這讓張鶴感覺十分古怪,自己只是出去喂了一趟牛,回來後衆人的視線怎麽就放在自己的身上了?莫非是他們知道了孔戎的事情,以為自己跟孔戎為了夏紀娘而起争執?

她跟夏紀娘卻不知實則在夏紀娘走出院子外與張鶴聊天時,夏二嬸和夏三嬸也尋到了機會擠回堂屋跟李清實唠嗑了起來。

她們一人一句,三言兩語就把話題扯到了張鶴的身上,夏老翁正好也想打聽一下張鶴跟夏紀娘是否有關系,便默許她們問下去了。

李清實想到李大娘有意無意地撮合張鶴與夏紀娘,而據他觀察,若夏紀娘能嫁給張鶴,那無疑是極好的,便也沒怎麽隐瞞。張鶴的出身并不是什麽秘密,也并非不可說的話題,不過他對張鶴的家事也不了解,只知道她是品官之家、形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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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伯父在朝為官,那是多大的官?”夏三嬸驚詫地問。

“你甭管多大的官,在京城當官,那官階怎麽可能會低?!”夏二嬸道。光是依靠他的官階就能給予蔭補的資格,便說明他的官階不會低于五品!

他們完全忽略了張鶴是被嫡長子的兄長所排擠出家門的,也忘了她此時連個使喚的仆役也沒有,就連農田的事情都要親力親為。只因“家中有人為官”的誘惑力太大了,而品官之家跟他們這些沒有官府勢力的三等戶相差的并不是兩個戶等,而是天塹!

夏老翁一心想讓夏羅錦進士及第,光耀門楣,可卻也知道即使進士及第也并非立馬就有官可做,而是得等有官位空缺後,通過吏部的铨試,才能為官。即使通過吏部的铨試,那官階也不會太高。

哪裏像張家這樣的大家族,到張廷軒這一代為止都是通過門蔭而入仕的,雖然張廷軒獲得蔭補的資格入朝為官時只是七品官,可這些年早已經跻身五品的官階,并獲得一個給子孫的指定的蔭補資格。

想到這裏,夏老翁也有些不能淡定了,夏二嬸想到什麽,心中暗恨起來。倒是夏三嬸心思活絡起來,張鶴如今十八歲,而她的長女也才十六,正好在談婚論嫁的年紀……

夏二嬸似乎知道夏三嬸在想什麽,倆人躲在房中織布時,不由得出言嘲諷道:“你別想了,指不定人家早就看上了大娘呢!”

夏三嬸被她潑了這盆冷水,心下一沉,不甘心道:“我家素娘年輕貌美、頗具姿色,還有嫁奁,大伯家的如何比得上?!”

夏二嬸笑了:“原來三叔家為二娘攢了那麽多嫁奁呢,都沒說過,該不會是從家翁那兒哄騙來的吧?”

夏三嬸怒瞪她:“你休要胡說八道!”随後她眼睛骨碌轉了一下,溫和地說道,“其實二伯家的,你當年若不是将兩個丫頭送了人,或許你也有機會的。”

夏二嬸正是想到這事而有些悔恨,偏偏夏三嬸又故意說出來刺激她,她惱怒地離去,不願搭理她。夏三嬸怕她早一步碰到張鶴說出自己的心思,便跟着她出來了。

夏羅玉早張鶴與夏紀娘一步回到堂屋,夏老翁問道:“剛才何人在外面大聲喧嘩呀?”

“是孔戎,他剛從書院回來,為看姐姐而來。”夏羅玉道。

夏三嬸聽到這裏,更加高興,她覺得這是天賜良機,她一定要讓自己的女兒嫁給張鶴!

“說起來大娘與那孔戎自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那孔戎不止一次說過想求娶大娘,我看他讀書如此勤奮,有朝一日金榜題名也不是什麽難事,若大娘嫁給了他,也是一樁美事!”

夏老翁怎麽會看不出夏三嬸的心思,不過他疼愛夏三,若夏三跟他說想将夏素娘嫁給張鶴,他也不會怎麽反對。況且孔戎的确是有望進士及第的,若夏紀娘嫁給他,日後重振夏家便指日可待了!

“這些話若傳了出去,不是有損紀娘的名聲嗎,還請夏家三嬸慎言。”李清實道。

話剛落音,便看見夏崔氏、夏紀娘與張鶴的身影出現在院子裏,衆人立刻便住了嘴。而夏三嬸看着張鶴的眼神便像是金子,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

“對了,怎麽只有四郎你回來了,素娘呢?”夏三嬸忙問。

夏家三兄弟帶着夏三郎夏羅冠、夏四郎夏羅玉、夏五郎夏羅晟在田裏幹活,夏二娘夏素娘則是去放牛了,還有夏三的幼子夏六郎夏羅臻則在私塾讀書。

雖然看起來在家中織布的夏紀娘要輕松許多,實則是今日輪到她替爹娘洗衣,還有織布、喂養雞鴨所以在家中,她要幹的活并不比別人少。

夏羅玉困惑地看着夏三嬸,放牛一般都得到吃晚食的時候才會回來,她怎麽明知故問?嘴上道:“素姐兒往西河那一帶去了,若三嬸有事尋她,可往那邊去找。”

夏三嬸擔心她去尋夏素娘回來的功夫,便會有什麽變數,便只能想法子将張鶴留久一些了。她走到張鶴的面前,笑吟吟地說道:“外頭熱,張家郎君還是進來坐着,喝口水解渴驅熱吧!”

俗語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張鶴心中對她的行為十分戒備,而她的眼神更是令自己不是很舒服。

“謝謝,只是我并不是很渴。”張鶴道。

夏崔氏和夏紀娘也很困惑這一會兒的功夫,這屋子裏的氣氛怎麽都變得這般古怪?

夏二嬸雖然記恨夏三嬸說的話,但是她同樣不想看着夏紀娘嫁給張鶴,便對夏紀娘道:“方才聽玉兒說孔戎回來了,他這一回來便來看你,可見他對你實在是情深。”

此言一出,夏紀娘的柳眉便微微皺起來,而張鶴則凝視着夏二嬸——她的話似乎佐證了自己的想法。

徐氏是從李清實的口中聽說了張鶴的家世的,聯系夏三嬸先前對夏老翁說的一番話,心裏也有了計較,便将夏崔氏偷偷拉到一旁,将此事簡單地說了下。

夏崔氏暗自吃驚,張鶴的身世夏紀娘早已跟她說了,而她并未跟家中的其他人說,連夏大她都沒告訴。本以為不會被人知道,卻不曾想李清實會說了出來。不管李清實是有心還是無心,他總歸不會是藏着什麽壞心思。

她不管夏二嬸和夏三嬸是何算計,夏紀娘已經跟她說過對張鶴無意,而倆人也的确門不當戶不對,別人的心思便由得他們算計去。只是她今日所見,夏紀娘似乎對孔戎也沒那意思,但是面對着張鶴時氣氛反倒融洽許多,她是真的對張鶴無意嗎?

夏崔氏猶豫了。

日光漸漸暗淡,不過一會兒,便被烏雲所籠罩。李清實和張鶴擡頭望着天,都知道等一下便要下雨了,春夏以來氣候多變,這大雨也是說下便下。

“我想我們得回去了。”李清實道。

“哎,外頭看起來快要下雨了,你們怕不是回到半路便要被雨淋了,還是先等等吧!”夏三嬸道。只要看到快下雨了,在田裏幹活的人就會回來了,而夏素娘也該回了。她心裏樂了,“這可真是天賜良緣吶!”

夏崔氏則是真的擔心他們走到半路便會下雨而無處避雨,也開口勸道:“是呀,這雨估計不會下很久的,等雨過後,你們再回吧!”

“可我的牛……”

“我們家的牛棚大得很,若不介意先牽進來吧!”夏三嬸道,又吩咐夏羅玉,“四郎,快幫張家郎君,卸了牛車。”

夏羅玉只好跟着張鶴一起去将黑牛牽到了牛棚中,這時夏家在田裏幹活的人也都是因為天色有變便都回來了。李清實和張鶴這下更是走不了了,便只能先留下來。

這屋裏一下子又多了許多人,夏老翁便将他們打發回自己的屋裏了,他則是讓夏大進屋将他的茶葉找出來,讓夏羅錦的妻子徐氏去點茶。

所謂“點茶”,其實便是将制成塊狀的茶葉碾碎成茶末,再将茶末分到幾個茶盞裏,用滾燙的熱水點注進去,一邊點注一邊攪拌讓茶末跟水交融。

這是眼下最流行的茶道,不過常年在地裏幹活的人是沒心情去點茶的,而茶葉的價格太貴,他們也買不起,只有夏老翁這種經歷過錦衣玉食的人才會保留這樣的習慣。

夏羅錦的妻子徐氏因家庭教養,也學了一手點茶的技藝,每次點茶幾乎都是夏老翁交給她去做的。衆人見他舍得将茶葉拿出來,便知道是為了招待張鶴,張鶴本人卻是不知,她看着茶碗上飄着的乳白色泡沫,還以為得到了一碗奶茶。

前朝喝茶有諸多講究,而如今講究的并不少,但是多數以“色、香、味”為上,相較于前朝以前在茶湯中加入諸多的佐料,如今的飲茶則完全是清飲。雖然夏家點茶的工具簡陋,但是也表現出了他對張鶴的重視。

這種方式煮出來的茶的滋味自然跟張鶴在現代喝的大不一樣,而她本人喝茶則完全按照現代的方式,直接煮了開水泡着茶葉來喝。這兩者相比,她發現點茶更能點出茶的香來,味道談不上喜歡,但齒頰留香。

屋外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來,夏素娘也牽着牛趕了回來,她看見門外的板車以及牛棚裏的黑牛就猜到了張鶴來了。還沒進堂屋,她的娘夏三嬸便将她喚進了夏家三房所居住的瓦房內。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的評論不要停,快用評論淹沒方便面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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