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撕破面皮

有枯葉從常青樹上掉下來,飄飄揚揚掉進水池裏,浮啊浮,最後還是沉下去,很快連水面也平靜無痕,仿佛什麽都不曾發生。以往只會逃避的她何嘗不是這樣想的,以為時間可以磨平一切,以為時間可以帶走一切,可是悲傷和痛苦還在原地等着,從來都沒有一刻消失過。

她逃避了五年,她想要忘掉一切,卻還是在一瞬間記起一切,更加不堪更加沉重,壓的她再也忽視不了。她只覺得心裏梗了一口氣,恨不得手裏握着的不是空氣而是火把,扔在他身上燒在他身上,讓他也嘗嘗這種被逼到牆角無路可退的滋味。

或許她真的是在以卵擊石,但也總好過,被最親的人侮辱傷害的遍體鱗傷。

“我媽媽自小是外公掌心的寶,從來沒有吃過苦,以前在家裏甚至連碗都不曾洗過。”

“敏一……”

她機械的近乎麻木地繼續說:“如果不是你拼了命的追求她,她不會忤逆外公的意思,高中一畢業就跟你同居,考上了美術學院也不去念,她明明愛極了繪畫!後來有了我,逼得外公不得不答應你們倆結婚,你還記不記得你答應過外公什麽,你說你會好好照顧媽媽一生一世,可是外公去世一年都不到,你就連同外人掏空了外公留給媽媽的一切,要跟媽媽離婚,竟然還為了那樣一個陰險歹毒的女人,将根本就無路可走的我和媽媽趕出家門……你對不起我媽媽,她現在才多大,四十歲而已,卻因為生計,操勞的像個六十歲的老太婆;你也對不起外公,他把最寶貝的掌上明珠交到你手上,哪怕一開始的時候瞧不上你,但是答應你跟媽媽結婚之後就一直視你如半子,可你卻活活氣死了他,外公病危的時候你甚至不曾去看過一眼;你更對不起我,因為你讓我從十四歲開始就讨厭活着!我剛剛有那麽一瞬間,以為你是真的來看我的,因為我又差點沒了一條命,因為你起碼還應該記得我是你女兒……你從來都不會真心替我着想,你的心裏永遠只有另外一個家!”

阮文棟聽不下去了,他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哽咽的仿佛要背過氣去,嘶聲力竭:“敏一——”

“阮文棟!”她同樣嘶聲力竭,“我不再相信你了。你說的沒錯,我去錦緣花苑就是要找到外公留下的遺囑,水雲苑是外公留給媽媽的,你們用那樣卑劣的手段搶走了,還妄想我永遠忍氣吞聲任由你們予取予求嗎?這一次我死都不會讓步,你大可以讓當年的一切重演,看你還有沒有另一個兒子可以胎死腹中,也看我會不會再軟弱的任人宰割。總有一天,我會把屬于我媽媽的東西全部拿回來,除了你!你給我牢牢記住,記住了!”

她大步往回走,不敢回頭看,仍覺得不夠,仿佛害怕被什麽可怕的東西抓住,幹脆憋足了一口氣跑回去,一直跑到班級門口才停下來。

氣喘籲籲,口幹舌燥,喉嚨似乎有血迸出,她覺得又腥又鹹,伸手摸了摸臉才恍然大悟,原來只是她的眼淚。

可真沒出息,她暗暗罵自己,不過還好,不是在那個混蛋面前。

已經上課了,幸虧她的位子靠後,就在門邊,趁着老師在黑板上寫東西的空檔,她悄悄從後門直接一步跨回自己的位子上,居然沒被發現。

但是做了壞事還是會心虛,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跳的劇烈,仿佛再多快一個節奏,就能破胸而出。

于堅到底是最貼心的,已經幫她拿好了書翻到了上次學到的章節上,見她氣喘籲籲的,冒着被老師逮到的危險半起着身,湊到她旁邊來低聲問她:“出了什麽事?”

她只是搖頭:“我沒事,你好好聽課去。”

于堅悻悻的只得老老實實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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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堂是語文課,上課的汪老師是個上了年紀的老爺子,教完他們這一屆學生就該退休了,反倒更加嚴苛,回回上課總要提問,內容生僻出人意料,不過好在多數是上堂課的內容回顧。

多數的意思就是還有少數。

阮一匆匆翻閱上堂課的內容,結果一點都沒用上。老爺子最後才叫到她,盯着她的臉看了許久才開口問問題。問題自然不屬于內容回顧的範疇,倒也不能算是太過刁鑽,不過接詩填句而已。

“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

“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諸葛亮的名句,哪怕沒有複習到,起碼是學習過的內容,就算沒有學過,走廊上挂着的名人名句醒世恒言也在時時刻刻提醒着。阮一想,這大概是最簡單的提問了。

老爺子卻極不滿意似的緊皺眉頭,對她說:“下課跟我到辦公室去。”

阮一整節課都上的霧裏看花,她實在想不通自己是怎麽不讨這老爺子青眼了,居然要把她單獨拎到辦公室去教訓。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她乖乖跟在老爺子後面,下樓、穿過小花園到另一棟教學樓、上樓,距離遙遠,課間十分鐘幾乎耗去了大半。阮一暗忖,下節課是自習,這老爺子不會是想花四十分鐘來教訓她吧

辦公室裏并沒有其他老師,老爺子坐下來慢條斯理地整理書本和試卷,仿佛忘記了她的存在,放她在桌邊站了差不多一刻鐘才說:“昨晚沒睡好?”

阮一下意識摸了摸臉,大概是真的很憔悴了,才讓別人一眼看出來。

老爺子之前當過她差不多一年的班主任,很多事情也都是了解的,所以她也不否認,老老實實點頭:“低血糖暈倒了,在醫院吊了一夜的水。”

“很久沒這樣了吧?”老爺子有些吃驚,“上次應該還是五年前你們大一軍訓的時候,第一天站軍姿你就因為低血糖暈倒,兩周的訓練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這麽久的事情了,難為老爺子還記得。阮一覺得不好意思:“可能最近太累了,不過醫生說我沒事,以後注意按時吃飯就好了。”

“沒事就好。”老爺子點點頭,又拍拍手邊的位置,“搬張椅子過來坐。”

阮一聽話搬了隔壁的椅子過來,直覺可能真的是要教訓她一堂課了,偏偏這種架勢卻像是要促膝長談一樣,真真有些詭異。老爺子從前是自己的班主任,比起現在的徐班主任,她其實更加敬畏從前的這一個,尤其是當老爺子抿着嘴不說話的時候,格外有威懾力。

阮一咽了咽口水,生怕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汪老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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