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劫後重生
“老爺子知道我出獄?”龔依琳難掩驚詫,于是接過袋子打開,一點一點撕開包裝紙,果然是本書——《世界如此險惡,你要內心強大》。
“真是應景!”阮一不由得贊嘆老爺子的眼光,“真真是最适合你的一句話,老龔啊,以後記住了,這世界是險惡的,你得內心強大,無比強大!”
“真沒想到老爺子還記得我,我還以為,這世上除了你不會再有人記得我了。”
“還有我媽呢,她可是連你的房間都收拾好了,你居然算漏了她!”阮一在她胳膊上狠狠擰了一下,饒是隔着厚棉衣也讓龔依琳疼的呲牙咧嘴。
“原來還有雲姨。”疼痛之後是倍加清醒的頭腦,龔依琳笑了笑,仿佛自嘲,“在監獄裏差不多兩年,除了你沒人來看過我,甚至在依萍……之後連你都不來了。我知道你是不想讓我知道太多,怕我傷心,怕我在監獄裏熬不住,可是我真的會怕,怕我以後就真的這樣了,沒有家,沒有依萍,甚至沒有你,一無所有……”
“別這樣……”
“當年的事來的太快。”龔依琳的頭慢慢垂下去,“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真的沒有人能幫我了,我沒有辦法才會偷錢,我沒想到他們會真的報警抓我,他們是除依萍之外我最後的親人了,可是他們見死不救,甚至抓我坐牢。在裏面的時候我常常在想,為什麽我會走到這步田地?他們是我的小姨和小姨夫啊,我們是親戚,從前爸媽在的時候他們不知道從我家裏拿走了多少東西,同樣不問自取,可我只是一次就被定了罪……八千塊錢而已,我坐了兩年牢,卻還是救不回依萍。一場親戚,原來只有在休戚相關的時候才算,真正到了難時,他們就只會落井下石而已……”
“依萍走到還算安詳。”阮一突然覺得詞窮,只得套用那句最老的勸慰的話,“她不會希望看見你這麽頹敗的樣子,更不會願意看見你這麽痛苦。”
龔依琳本來就眼中含淚,聽到“安詳”兩個字後徹底忍不住,豆大的淚珠就那樣掉下來,直直砸進那碗微涼的蛋湯裏。她死死咬着嘴唇,一聲不吭,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沒人能替她排解,沒人能替她分擔。
阮一整顆心都像是被浸泡在陳年老醋中,說不出的澀痛,她走到龔依琳身邊坐下,伸出手臂抱住她:“你還有我陪你,未來的路,我們一起走下去。”
她也沒有堅實的臂膀,可是沒有辦法,最巋然不動的大山早已經轟然倒塌,她們再羸弱,也只能依靠自己。想她們這一對難姐難妹,一個差點死在火場裏,一個險些熬不過牢獄之災,可是如今她們都挺過來了,劫後餘生,便要重新開始好好活着!
龔依琳幾乎一刻都沒有閑着,簡單準備了一下,當天下午就開始四下求職找工作。
龔依琳清楚自己是什麽底子,既沒有學歷也沒有關系,還坐過牢,所以她不奢求好工作,一開始的定位便是最低的,不外乎是便利店的收銀員或者售貨員,就這樣還是頻頻遭拒。理由哪怕不說也心知肚明,無外乎是因為她的案底,有色眼鏡下的眉眼心脾就只擔心她會監守自盜。
說不氣餒是騙人的,龔依琳因為近兩年的牢獄生活本來就消瘦了很多,加上連日求工作無果,又急又燥,嘴巴裏連長了幾個潰瘍,西瓜霜噴掉了一瓶了也不見好。阮一自然是不會催她,只是她自個兒着急,想要自食其力,不想永遠當寄生蟲成為別人的負累。
高考的百日計數牌已經陸續放進了各個班級最顯眼的位置,給本就緊張沉悶的氛圍更增加了幾分窒息感。阮一心裏裝着龔依琳的事,英語單詞背了一節課還是停留在原來的一頁,根本是在做無用功。
于堅做模拟題做的聚精會神,到快下課了拎着演算本,打算向阮一請教二次函數應用題的些許簡單解法,這才發現她的心神早已經飄蕩在外不知所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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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大概是最能疼喚醒神志的方法之一,于是于堅貓着腰走到阮一身邊,然後蹲在她腿邊,抓住她的右手與自己的右手十指交握,不待她反應過來已經并攏手指,用盡力氣夾住,果然疼的阮一“嘶”了一聲。
她那樣不怕痛的人,皮肉分離也不曾叫出聲來,能發出聲音來就證明很疼了。
十指連心,呵呵,古人誠不我欺也。
自習課大家各自複習,背書的人不在少數,所以也沒人注意他們這個角落裏的動靜。阮一對準于堅的頭就是一巴掌,也不在乎會不會把他打成笨蛋,只想把手指頭上的疼痛原封不動地還回去:“腦子進水啦?我又沒打瞌睡,夾我手指幹嘛?”
“十指疼痛連心啊,我想檢驗檢驗你的心還在不在。”于堅捂着被打的地方笑的欠揍,“看來還沒有失心瘋。”
阮一作勢又要打,被于堅腦袋一偏躲過了。其實她也不是真的要打他,她的脾氣不好,班級幾十名同學幾乎沒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真正關心她的也只就一個于堅而已。
同于堅認識太久了,彼此了解的就像家人一樣,或許于堅有一句話說對了,她真的沒有心在這裏。
不是失心瘋,卻比失心瘋更加可怕的,那便是人在曹營心在漢。前者是因為沒有心,便對所有人所有事同等對待,而她,學不了關二爺的忠義,一心一意只是想回到結義大哥身邊,不像她,一顆心已經被剖成了數段,用來學習,用來謀劃,用來……
“我想請假了。”
“你想請多久?”
“一百天。”
“你秀逗呢吧?”
阮一低下頭看着于堅驚詫的眼睛,堅定認真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與其浪費時間在來回的車程上,我寧願用這些時間窩在家裏分析K線圖。你知道的,我這個人目光短淺,現實的金錢絕對比渺茫的前途來的更有吸引力。”
于堅自然知道阮一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但也清楚現在的情況。畢竟是高考臨近,所有高三學生都在為了六月那三天摩拳擦掌,還其中包括他們的父母、老師、學校各級領導……阮一的老媽向來沒有主見,對這件事的态度他說不準,但也不重要,因為某人極有可能先斬後奏,不過班主任那關一定不好過。
請假這事起碼得過五關斬六将,于堅覺得自己沒有必要當先鋒,不如先讓她去碰碰釘子。
不過出于多年好友的良心使然,他覺得還是要先把釘子的方位講清楚:“請假?你是班級的尖子生,也是學校的重點培養對象,你覺得班主任會放你回家研究K線圖?就是老徐同意了,校領導能同意?”
阮一全然不以為意:“我堅持要走,他們能怎麽着?了不起就不讓我參加高考!”
“哎,你別說,他們還真舍不得不讓你高考,頂多就是談話而已。”于堅掰着手指頭算給她聽,“班主任會先找你談話,接着是熟悉你的老師,比如說汪老師比如說徐老師……要是這些老師都勸不動你,估計就要請家長了,對了,你媽知道這件事嗎?”
阮一知道于堅的分析還是有理有據的,前幾天不過是看了看MBA的書籍被班主任逮着了,老爺子第二天一早就找她談話,要是她真的請假回家複習功課,說不定真的會被衆老師輪番教育。
那場景,啧啧,光想想都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