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阿飄愛上捉鬼師9 (1)
絮絮叨叨把細節也講了一遍, 周以沫忽然發現怕鬼的雲明月還大口地嚼着裏脊,不由得在心裏暗暗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等說完自己的經歷,周以沫還笑呵呵地對沈酌誇她:“沈小姐, 你家的貓可真有意思!之前還怕鬼吓得暈過去了,現在聽我講鬼故事,還能吃這麽香, 果然是一回生兩回熟啊!”
周以沫并不曉得, 雲明月只聽到“報警下山”那部分,沈酌就施法封閉了她的聽覺, 否則不用等聽完講述,她保不準連晚飯都吃不下去。
這時沈酌的法術已經解除, 聽周以沫突然誇自己,雲明月抖了抖貓耳, 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埋頭吃碗裏的飯菜。
“得及早去一趟風嗥洞。”喝了口豆腐湯,沈酌問周以沫, “冒昧一問,你那位對床室友的生魂, 可還在陽世?若還在, 我需問她些事情。”
周以沫嘿嘿一笑:“在啊!前不久我還跟她一起高高興興去街上看燈了呢!只不過她是墜床摔死的, 血糊糊的臉比我還要吓人, 眼珠子都凸出來了。沈小姐要是想見她,要不然先讓古裝小姐姐給她也化個妝?”
嚓!
雲明月手裏的香酥裏脊頓時掉在了盤子裏,發出一聲脆響。
感到腿上的小身板又哆嗦起來, 沈酌突然很想打自己一巴掌。
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還在沒做防聽措施的情況下?
“死後還開開心心,挺好的。”覃櫻櫻撲哧一聲笑出來,夾起一塊裏脊放進嘴裏,“得虧你倆都開開心心的,不然這會兒已經變成厲鬼了,外貌可不止是血肉模糊凸眼珠這麽簡單了。”
沈酌默默把下巴擱在雲明月腦袋上,低聲問她:“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雲明月忍住眼淚,紅着眼圈用力搖了搖頭,“不要,我必須克服!”
“櫻櫻,等小喵吃完飯再說這些吧?”看着她痛苦的表情,藏魅有點不忍心,“你是捉鬼師,可她還是只幼貓,經不起你們這樣吓。”
覃櫻櫻嘴裏塞滿裏脊,連聲應她,倒真的沒有繼續說下去。
雖然聽到的內容有些血腥,但覃櫻櫻的手藝是真的不錯,雲明月本來還控制不住要去想可怕的情景,不一會兒就被美食勾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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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口兩口扒完飯,覃櫻櫻擦完嘴起身,念着先了結夙願更好辦事,去卧室取來符紙和朱筆,對周以沫招了招手,“告訴我你家住哪,我現在帶你去見父母。”
一人一鬼離開後,室內的陰氣也淡了一些。藏魅忙飄了過來,誠懇地朝雲明月和沈酌道歉:“櫻櫻不太會顧及旁人,剛才吓到了小喵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是我太大驚小怪了。”雲明月吃完最後一勺飯,扭動身體從沈酌腿上下來,“現在飯吃完了,告訴我吧,你的陰氣是怎麽增強的?”
哪怕有劇情設定在手,為了保險起見,雲明月還是打算詢問一下當事人,看看真實情況和自己的原文有沒有出入。
“櫻櫻怕風暮蟬再來找我,就将她的陰氣給我輸了一部分。”藏魅低下目光,一想到上午發生過的事,感覺自己向來冰冷的臉都燙了起來,“按風家的說法,風暮蟬應當是感應到了厲鬼皇的求救,才想到要煉化厲鬼、制成血珠來供奉我。櫻櫻是純陰體質,有她的陰氣護着,我的魂體還能維持六十年不散,這樣一來,厲鬼皇的意識就不會輕易控制風暮蟬了。”
“厲鬼皇的求救?”
“是的,上午你們走後,櫻櫻接到了風家打來的電話。”藏魅微微點頭,邊回憶電話內容,邊告訴二人,“管家在她的卧室內無意打開了一個暗室,解鎖後,又在暗室裏發現了一個血陣,似乎是用來煉化亡魂的。從血陣的摩擦痕跡來看,大約已經用了三年。”
“也就是說,這三年裏,風暮蟬一直在用血陣收納亡魂?”确認這個設定沒變,雲明月暫時放下心,故作若有所思地點着頭,“風家調查清她的目的了嗎?”
“風家對此避而不談,只是提醒櫻櫻留心風暮蟬。”藏魅搖了搖頭,“是櫻櫻向玄雲宮要來了詳細的情報,跟沈醫生先前留下的情報總結了一下,告訴我風家每一輩都有族人擺這個血陣,把執行靈異任務期間收集的怨靈幽魂投入陣中,令它們統一異化為厲鬼後,再煉化成怨靈血珠,以保厲鬼皇魂體不散。”
她撫着自己的臉,心情有些複雜,“其實遇上櫻櫻前,風暮蟬每隔九周就會帶一枚赤紅色的珠子給我,大概有小拇指甲這麽大。我若不肯吃,她便會将我打暈,強行喂給我,現在想來,大概就是怨靈血珠了。”
“你可記得她對你的稱呼?”沈酌忽問。
“她一直管我叫‘大人’。”藏魅如實回答,“态度很恭敬,但她每次這樣叫我,我都會心生恐懼。這種恐懼很特別,就好像是……”
她努力回憶了一番,不确定地繼續說下去:“像是我……曾經被她殺過一樣。”
“她并非是為了維持你的魂體,只因那只千年厲鬼皇在你體內,與你性命相系。”沈酌點頭,緩緩為她解釋,“你若是魂體消散,或者被陰差發現、帶去輪回,與你共存的厲鬼皇,亦會完全消失在這個世上。”
她頓了頓,再問藏魅:“之前還有別的人給你喂過怨靈血珠麽?”
“這……我也不太清楚。”藏魅苦笑着搖頭,“我的記憶支零破碎,哪怕現在和櫻櫻朝夕相處,可過不了幾十年,或許我就不認得她了。不單她,我在這之前的全部記憶,都會在某一天像洗牌一樣被打亂。如今我只記得自己在陽世活了千年,卻并不知道這千年內,究竟和誰相處過。”
聽她跟沈酌講述起自己記不真切的身世,雲明月尴尬地挪遠,有意回避聽到這些內容。
她很明白,是身為作者的自己讓藏魅落得這樣的下場,卻不知道該怎麽幫她解除痛苦,才算得上問心無愧。
窗邊冷風一吹,雲明月吸了吸鼻子,沉郁的心情稍微緩解了些,頭腦也得以冷靜下來,開始考慮起之後該做的事。
思索時,她目光無意朝窗外一瞥,見一只只藍幽幽的透明影子飄向上方,吓得哆嗦了一下,但想起自己先前才說過要克服怕鬼,便壯着膽子面對這些生魂。
随着生魂上升數量的增多,雲明月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血氣,似乎是從上方傳來。但這股血氣并不新鮮,像是從腐肉上散發出來似的。
這種怪異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雲明月并不陌生。上個任務裏,她曾遇到一只玄貊,那玄貊的內息裏就帶着這種血氣。
“醉鬼!上面有玄貊的血氣!”她立即警惕起來,邊喊沈酌,邊示意她往窗外看。
沈酌一驚,匆匆朝藏魅道了聲歉,迅速鋪開靈識,尋找起血氣來源。
她的靈識能将整個9幢覆蓋,上下一掃,很快就在頂樓的天臺發現了一抹怨氣,正不斷地吸引游魂過來,納為己用。
還好,對方只是未成形的厲鬼,并非棘手的魔獸玄貊。
“覃姑娘身上的陰氣雖濃郁,卻未必是厲鬼皇想要的。”收回靈識,沈酌端着自己的茶杯,捏出一張驅邪符,燒成灰後抖入茶水,站到窗邊,一眼望去,入目皆是飄忽的生魂,“你如今體內陰氣四溢,和唐僧肉無異。若讓真正徘徊在四周的厲鬼覺察到,指不定會在你單獨外出時,将你吞噬了。”
說完,她揚手将杯中茶水倒出窗外。但見每一滴水珠都化為青色焰光,一縷縷朝怨氣所在的方向飛去。
不多時,一聲凄厲的鬼叫聲響徹天際,越來越低,漸漸趨于不可聞。
見藏魅倒映在玻璃窗中的臉上挂着困惑之色,沈酌托着空茶杯轉過身,嚴肅地提醒她,“等覃姑娘回來,我便會将你身上多餘的陰氣還給她。否則你若被厲鬼吞噬,認識覃櫻櫻的‘藏魅’将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也許是獲得新魂體與自我意識的厲鬼皇,也許,是徹底失去心智的惡鬼。”
一般來說,鬼修服用怨靈血珠的周期是九年一枚,厲鬼皇的魂體被拘束在陽世千年,如今已難以長久維持。如此一來,得了厲鬼皇控制的風暮蟬,才需要每隔九周給藏魅喂一枚怨靈血珠。
大概厲鬼皇也出于某種執念,想要一直活下去,所以才會暗示一代又一代的風家人,用厲鬼的怨氣來供奉依附在其他魂體裏的自己。
沈酌雖看過原文,但不曉得雲明月有沒有設定過風家和厲鬼皇的副線劇情。如果有,她或許可以盡早安排穩妥的辦法,把控制藏魅的罪魁禍首、蟄伏在她魂體內的厲鬼皇剝離出來。
吞噬生魂的厲鬼被驅散後,空氣中的血腥氣反而濃郁起來。雲明月離窗最近,呼吸時毫無防備地吸了一大口,頓感一股熱辣辣的氣息往下走,隐約要調動起蟄伏在體內的血氣。
慌得她趕緊關窗遠離,捂牢鼻子直皺眉。
這厲鬼死的也太不安生了,好難聞的味道!
兩個小時後,覃櫻櫻一臉疲倦地領着周以沫回來。
“居然哭訴了整整兩個小時,我的耳朵都快聽得起繭子了……”給哭腫眼睛的周以沫燒了一包鬼用紙巾,覃櫻櫻癱倒在沙發上,燈也不開,嘴裏小聲嘀咕,不曉得在向誰訴苦。
嘀咕完,她卻惡聲惡氣地提高了聲音,朝周以沫保證:“明天我就去向風暮蟬問個清楚,如果你跟你室友集體失蹤和死亡的事情跟她有關,我就是不開靈異工作室,也要向風家讨個說法!決不能讓你們這些年輕人枉死!”
感動得周以沫含着眼淚連連點頭。
此時的客廳裏只有雲明月一只貓,蜷縮在沙發上,半睡半醒地打瞌睡。覃櫻櫻的聲音震得她喵軀一抖,瞌睡蟲全被吓跑,睜眼就直起身來,迷迷糊糊地轉過臉:“大小姐你回來了?”
雲明月的貓身太小,毛色又幾乎和淺色的沙發混在一起,沒打燈根本看不清她。
“怎麽只有你在這?”沒感覺到藏魅和沈酌的氣息,覃櫻櫻輕咦一聲。
雲明月躍下沙發化成人形,打開燈後,從儲物玉佩裏取出一張法陣圖,遞給覃櫻櫻,“你家阿飄跟我家主上去你卧室做準備了,做那個啥……取出多餘陰氣的準備。”
“取陰氣?!”然而覃櫻櫻沒接法陣圖,先瞪大了眼,“她想怎麽取?”
雲明月點頭:“你給藏魅渡的陰氣太多,現在她已經可以讓附近的一只厲鬼現形了。為了防止意外,必須要為她壓制這些陰氣,至于怎麽取……”
不等她說完,覃櫻櫻扭頭走向自己的卧室,推門進去,發現藏魅正背對自己盤膝坐在床上,上身衣物已除盡。
沈酌則端坐在藏魅對面,手中握着一支筆,一筆一劃在藏魅身上寫畫着什麽。
覃櫻櫻站在門口,黑着臉等了片刻,直等到沈酌收筆看向自己,才大步走到床旁,憋着一腔怒意,客客氣氣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沈醫生,有什麽事明早再說,請你馬上從我家出去。”
……
聽406室的關門聲從身後響起,雲明月伏在沈酌懷裏,委屈地為自己辯解:“我真的正确傳達了你的話,鬼才知道她倆渡取陰氣,真的是要做那種事情啊!”
沈酌剛被誤會成輕薄藏魅的人,這時聲音裏帶着涼意:“哪種事情?”
“就是、就是跟補魔差不多的事呗……”雲明月心虛地壓低聲音,“我怎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呢?藏魅和覃櫻櫻明明沒法互相觸碰,為什麽覃櫻櫻能用那種辦法給她渡陰氣?這是怎麽做到的?”
不想跟她在這個話題上深究,沈酌嘆了口氣,牽起她的手走回三樓。
“今日該打聽的都打聽了,不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先睡覺去,明早再來拜訪她們。”
“那、那這一樓道的鬼……啊不,生魂,不用管嗎?”雲明月一轉頭,就看到樓道裏擠滿了雲團似的生魂。
“不用,雖沒取出那些陰氣,壓制陰氣的咒,我已給藏魅施下了。”沈酌拉着她,很是自然地從生魂堆中央穿過,“這些生魂,因極強的陰氣而現形,陰氣一淡,自然也就無法被尋常人或動物發現。”
話雖這麽說,但發現一個面容看不真切的男魂正色眯眯地盯着沈酌看,雲明月只覺一陣惡寒,恨不得馬上去踹那男魂一腳。
“這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鬼?他們不去投胎嗎?”
“你設定中的S市,本就是人、妖、鬼三族共存。”将她的小表情收入眼中,沈酌淡淡而笑,袖一翻,一道隐身屏障就将她和雲明月罩在當中,“人死後變成鬼,卻仍能在陽世繼續生活。若地府鬼口擁擠,陰差便不常來勾魂,而厲鬼與惡鬼,也有像覃櫻櫻那樣的捉鬼師對付。”
雲明月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貓耳,“也是哦……看來我對自己創造的世界觀一點也不熟悉,好像只顧着管劇情方面的事情了。”
“無妨,若是滿眼只顧着完成任務,你這趟穿書,并不值。”沈酌卻微微一笑,拉着她穿過走廊,開鎖入室,回到落腳的小窩內。
雲明月趕忙跟上去,誰知走得太急,肩膀撞到了門框上,恰好還是今天被風暮蟬的自行車撞到的部位,當即慘叫一聲,不由得松了抱緊沈酌的手,疼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這聲慘叫也吓了沈酌一跳,低頭見雲明月蹲在地上,捂着右肩,牙關緊咬。
慌得沈酌将她一把打橫抱起,鞋也不換就直奔卧室。雲明月靠在她胳膊上哼唧了一陣子,等到被剝了鞋襪躺到床上,才指向自己右肩,忍痛解釋:“我忘了上午才被風暮蟬撞過……”
沈酌啞然失笑。
這也能忘麽?
不過話說回來,她倒也忘記幫這只蠢喵處理傷了。
半斤八兩。
“讓我看看傷。”她下意識伸手去拉雲明月的衣襟,只是三兩下,嬰兒肥的肌膚便露了出來,本該白如嫩藕的右肩上,多出了一塊淤青。
沈酌捏了捏,确定只是皮外傷,沒有傷到筋骨,倒是放了心。然而她還沒運起化開淤血的法術,雲明月忽地翻了個身,迅速挪到床頭,紅着臉把衣服拉好。
“你怎麽……怎麽檢查傷也不跟我說一聲就……就動手啊?”
見沈酌一臉愕然,雲明月結結巴巴地問她。末了,又補充了一句:“那個,對不起,我不是很喜歡……随随便便把皮膚給別人看的……哪怕你是我主上也一樣。你……你可以記住這點嗎?”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措辭有點無禮,她忙又擺着手解釋,“我不是命令你的意思!我……”
“我會記住。”見她一只手正緊緊拉着衣襟,沈酌點頭接過話。
她清楚雲明月為什麽會這樣提醒自己。
在雲明月的記憶裏,唯一能随意看她身體的人,只有沈影。
也就是穿越前的她。
沈酌努力将自己和沈影想成兩個人,索性揮手布置出一片屏障,隔着屏障把一塊溫濕的毛巾遞過去,“那你先把傷口敷一敷。”等雲明月接過,又遞過床頭的睡衣,“衣服換上,右肩那裏盡量把空間留得寬松一點。”
毛巾敷在淤青上,雲明月怔怔地看着障目用的屏障,回想沈酌剛才親昵而自然的舉動,以及她今晚做的“小影牌煎牛排”,只覺呼吸急促了起來,一顆心也跟着狂跳。
她為什麽不是小影?
明明這麽像,為什麽……不是呢?
執念生出時,雲明月渾然不覺體內氣血正在發生紊亂。先前在覃櫻櫻家,被她吸入體內的血氣已在藥性的作用下,融入她的經脈。如今受到強烈的執念催動,這些蟄伏着的血氣一寸一寸蘇醒過來。
敷在淤青上的毛巾是溫的,可她卻感覺右肩越來越燙,像燒起來了似的,逐漸蔓延到手臂上,再是頸子、雙頰……
屏障那頭半天沒動靜,沈酌忍不住輕聲問道:“明月,衣服換好了麽?淤青要是不早些處理,你明天早上會疼醒。”
“……小影?”
雲明月又驚又喜的聲音,忽隔着屏障傳來。聽到這熟悉的稱呼,沈酌差點應了,沒等她再問,一個身影驟然撞在她的屏障上,沒幾下就将屏障撞得粉碎,化為零碎的靈力散落。
沈酌愕然擡眸,但見一只白花花的貓妖迎面撲來,一把抵住她的雙肩,将她按倒在床上。
雲明月撲人的力道太大,沈酌的黑框眼鏡頓時飛了出去,雖然仍幸運地落在床上,沒有掉下去,但卻是在沈酌夠不到的地方。
沈酌完全被她的熱情弄蒙了,在被子上躺了五六秒,才發現哪裏不太對勁。
本該很小只的雲明月,突然重了許多。
雲明月開始擠她,像好幾天沒見主人的貓一樣,迫不及待地在她臉上蹭。
“小影嗷!你可算回來了!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小影……你怎麽可以抛下我不管……”
雲明月邊迷迷糊糊地說話,邊向她耳畔呵氣,聲音膩膩歪歪,弄得沈酌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
她想起身,又因為特殊的身體特征,一旦被雲明月死死地按住就動彈不得,只好身不由己地抖着聲音,試圖和雲明月取得溝通:“明、明月,你好重,能不能……能不能挪開一會兒?”
嘗試溝通時,她才注意到,雲明月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回了成人的狀态。這時的雲明月雙眸皆是血色,身上也時不時飄起些暗紅的血氣,和她先前用靈玎的禁術時的情況一模一樣。
雪發垂在敞開雲明月的衣領前,遮住了最惹人喜愛的景致。而她身上那件改小的加絨道袍,此時已被突然長大的身體撐開,将女性獨有的曲線一一勾勒出來。三色的貓耳豎在她發間,更添幾分妖族才有的可人之姿。
看得沈酌直皺眉,百思不得其解。
只不過是不到兩分鐘的時間,明月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
她想不通,究竟是什麽東西刺激到雲明月了。
幸好雲明月還能聽得懂人話,讓她挪開身體,她就真的自覺滾到一旁,托着一側的腮幫,彎起眼睛朝沈酌笑。
……看起來笑得好傻。
沈酌忙撈過眼鏡戴上。她感覺自己的手篩糠似的顫抖,不知道是不是雲明月賦予她的身體特性的後遺症。
擺脫束縛的沈酌很快恢複了動力,把雲明月的身體一點點搬過來,為她解衣帶,脫下快被撐破的道袍。
“明月!”見雲明月趁脫衣服時,還搭住自己的手,做一些讓她不想歪都難的事,沈酌頭都大了,只好一次又一次打落她的手,“明月,你清醒一點!”
她怎麽感覺懷裏抱着的不是雲明月,而是一塊豆腐?
還是一塊主動請人吃的豆腐……
好不容易除去雲明月的衣服,沈酌将她往睡衣裏一裹,橫抱着奔向浴室,打開花灑,往她露出的半截肩膀上噴灑冷水。
誰知冷水灑上去,很快便被肌膚裏鑽出的血氣吞沒。見狀,沈酌直接放棄了花灑,往一旁的浴缸裏連連丢入淨物符和凝水符,等盛滿一缸的冷水後,抱起光溜溜的雲明月,放入其中。
一缸的冷水激得雲明月一抖,她下意識圈上沈酌,眯起眼直打哆嗦:“好冷……”
沈酌也不想看着她大冬天泡冷水,可讓環繞在雲明月身上的血氣消散的最好辦法便是如此,她只能橫下心,俯身慢慢讓雲明月整個沉入水裏。
雲明月頓時一疊聲喊冷,瞪着眼與沈酌對視片刻後,驟然摟緊她的脖子不撒手。
“別碰——!”
沈酌控制不住自己再度發軟的身體,只來得及喊出兩個字,便和她一道栽倒進浴缸裏。
冷水冰涼刺骨,打濕沈酌身上的衣物。好在這些衣物全是由貓毛幻化而成,沈酌當即念咒把衣物撤了,撈起正在嗆水的雲明月,又給自己的皮膚表面加持了保暖用的靈力。
雲明月被冷水凍得牙齒直打架,冷不防被沈酌圈在懷裏,頓時不想離開,貼着她一臉幸福:“好暖~”
見她總算安靜下來,沈酌松了口氣,撩起水邊念醒神咒,邊往她額上與後背心潑。
她潑一次水,雲明月的身體就抖一下,那條細長的貓尾巴倒是安分地沉在浴缸底部,仿佛跟雲明月是兩個生物。
“小影你不要這樣……我會感冒的……嗚……好冷,冷冷冷……”
看起來,雲明月的神志還是迷迷糊糊的,且還十分固執地将她當做沈影。
驅除血氣重要,沈酌就當做沒聽見,默然往她身上潑冷水。
等靈識覺察不到血氣,她才在水中點了點,将凝水符收回,繼而抱着雲明月跨出浴缸,自己身上則幻化出一襲橘色睡袍,赤足走向卧室。
“小影,你今天為什麽不理我?”被沈酌弄幹身體塞進被窩,雲明月扒着被子,茫然地看着她,“是不是我今天太熱情了?可我實在……實在太想你了呀……”
見她眼裏滾出淚來,沈酌嘆了口氣,邊為她拭去淚珠,邊湊過去柔聲接過話:“有多想我?”
她卻不知,自己這無意的接話,将雲明月本已漸漸平息的執念又勾了起來。
雲明月頓時像突然打了雞血,又驚又喜地喊她:“小影?!真的是你嗎?”
沈酌點頭,捏了捏她的貓耳:“許久不見,你似乎比原來更可愛了些。”
“你這三年都去哪裏了?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想家?”雲明月止面露喜色,卻不住地掉着眼淚,邊哭邊不忘朝她道歉,“對不起!我那天不應該邊下臺階邊碼字!不然我們也不會穿越,更不會分開!小影,我好後悔!連告白都沒敢說出口,就這麽跟你不明不白地分開了……小影,我還後悔為什麽寫了個跟你一模一樣的角色,我現在每天都跟她做任務,她說只要我長大了、身體變成成人,就會帶我去見你……小影,你今晚陪我睡覺好不好?我有很多很多話要告訴你,你如果一定要繼續藏起來,就陪我這一晚,就一晚,哪怕是個夢也行,好不好?”
埋藏她心底三年的思緒,洩洪一般道出。
哪怕是知曉她性格的沈酌,此時也慌了神,忙掀開被子躺進去,緊緊擁着她。
“我不走,我陪你。”
雲明月當即咧嘴笑起來,軟乎乎的胳膊又挂到她脖子上。見到她這副又哭又笑的模樣,沈酌心中一酸,伸手熄了燈,捧過她的臉,往她眉心輕輕落下一吻。
“你既要講故事給我聽,便講吧,我仔細聽着。”
嗅着沈酌身上沁人的山茶花香,雲明月眼裏的血色慢慢淡下來,情緒也平靜了許多,開始一點點給沈酌講起自己在靈玎身邊的經歷。
“那個靈玎,就是你吐槽過的那個虐動物狂魔,她真的太鬼畜了!”雲明月蜷縮起來,依偎着她抱怨道,“我被她從思紛澗撿回去後,每天都要試藥,如果沒有主角光環,恐怕早就死在她手上了!”
沈酌正要道一句“你受苦了”,卻聽她冷冷而笑,壓低了聲音。
“小影你猜,她為了讓我從一只田園三花變成可以修煉的妖,給我喂了什麽藥?”雲明月神神秘秘道,不等沈酌應,繼續說下去,“她給我喂了‘血風肉雨丸’!想把我變成一只會說話的瘋貓!”
沈酌的瞳仁一縮。
怪不得雲明月會驟然變成這個樣子,果然是靈玎給她喂下了這種藥。
根據雲明月的設定,服下這種藥的妖族,一旦心懷執念、或聞到濃郁血氣,便會在短時間內迅速失去意識,變成只知道殺戮的怪物。
不過看着依偎在自己懷裏、口齒清晰地講述自己穿書後悲慘經歷的雲明月,沈酌實在有點哭笑不得。
弄清楚雲明月神志不清的原因後,沈酌邊聽她講述,邊為她推拿起穴道。靈力渡入雲明月的經脈,将“血風肉雨丸”殘留在她體內的藥性一點點剝離。
用靈識檢查了一圈,沈酌發現這種藥幾乎已經在雲明月體內的每個角落紮了根,頑固得很,哪怕已經被稀釋了許多,要想徹底根除,恐怕不是一兩小時就能完成的事。
更有可能,一兩個月都難以将之全部除幹淨。
沈酌不知道雲明月服用“血風肉雨丸”持續了多久,只依稀猜到,她極有可能在這三年內想方設法化解了大部分藥性。然而哪怕還剩下零星藥性,對雲明月如今這副普普通通的三花貓身體來說,也是個沉重的負擔。
沈酌還未穿越前,就非常讨厭“靈玎”這一角色。如今又眼睜睜看着她折磨自己的心上人,恨不得立刻回到鶴尋門,去将蕪鄉把靈玎拖出來處理掉。
聽了将近兩個鐘頭,沈酌才打斷雲明月的絮絮叨叨,摸了摸她的光滑的脊背,“已是近十二點了,你應過我會早睡的,不可做修仙黨。”
“你要走了嗎?”可雲明月卻突然抛給她這句話。
“我不走。”沈酌一怔,而後搖頭,“我其實一直都在你身邊,你不是說那個‘沈酌’很像我嗎?只管把她當做我就是了。”
“這……這不一樣吧?”雲明月認真地搖了搖頭,“她是虛拟角色,你不是。”
沈酌輕笑,“沒關系,你盡管去黏她好了,撒嬌或是發脾氣都可以。我與她既有同樣的人設,自然也是記憶共存的。等哪天你離開書中世界,我便會帶着沈酌的記憶,和你一道回去。你可懂我的意思?”
她胡亂扯了一堆有關“記憶共存”的事,将穿越前和做上個任務的事都抖了些出來,總算把雲明月騙得乖乖閉上眼,歪在自己胸口安靜了下來。
說話時雖很是精神,但雲明月睡起來比誰都快。等她發出沉眠時才有的均勻呼吸聲,沈酌又把燈打開,取出符筆,掀開被子,伏在雲明月胸口,面色凝重地畫起咒。
咒畫成,血氣盡斂,雲明月的身體也一點點縮回孩童大小。
為雲明月穿好睡袍,沈酌轉着手中由玄覽鏡下發的符筆,陷入沉思。
做完這個任務後,她必須去劍宗資料閣跑一趟,查查這個能穿越時空的弟子靈玎,究竟是什麽來頭。
……
次日四點一刻,雲明月很不争氣地餓醒了。
她的臉埋在一片柔軟中,山茶花香袅袅入鼻,本該是沁人淡香,這回卻熏得雲明月打了個噴嚏。
她好像……感冒了?
雲明月揉了揉自己酸脹的太陽穴,依稀想起昨晚夢到自己被沈影丢進了裝滿冷水的浴缸裏。
可夢總歸是夢,為什麽她已經從夢裏清醒,還會感覺身上一陣陣發冷?
噴嚏聲驚醒了處于淺睡眠狀态的沈酌,下意識喚了聲“明月”。
“……醉鬼。”雲明月摸了摸自己癟下去的肚子,可憐巴巴地望着她,“我好像餓了,昨天買的炸藕丸子還在不在?我記得你說你有微波爐,放進去叮一下就能吃了。”
“……在倒是在,只不過放置太久,或許已不新鮮了。”昨日來回走了一整天,沈酌倒是忘了這茬,聞言起身披衣,“我給你做點別的可好?”
“有粥嗎咳咳咳!”雲明月還沒說完,感覺喉嚨裏湧上一股液體,掩口咳嗽完,卻嗅到淡淡血味,瞪着眼低頭看去,只見自己掌心正濺着一小灘黑烏烏的血。
盯着黑血發了會兒呆,雲明月哭喪着臉擡頭,不知所措,“醉鬼,你看我這……我這是怎麽回事?大早上吐血是不是要死喵啊?我昨晚可什麽也沒幹,怎麽會無緣無故吐血啊!”
沈酌一怔。
“……昨夜的事,你全忘卻了?”
雲明月一臉茫然:“什麽事?昨晚你不是給我治好淤青就睡了嗎?”
沈酌一下子不知該說什麽,想起自己昨晚忘了治療淤青,朝她的右肩指了指:“你記錯了,有別的事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你的傷,我未曾治。”
雲明月半信半疑地敲了敲自己右肩,疼痛讓她悶哼一聲躺回床上,心裏很是不解。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她的記憶也發生混亂了嗎?
“你身體無礙,吐黑血沒事的。”沈酌捏出一塊濕巾給她擦淨掌心的血,安慰她,“你再躺會兒,我去給你熬些肉粥。”
床頭燈關閉,卧室再度陷入一片黑暗。雲明月獨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努力回憶起來。
沈酌為什麽說她忘了昨晚的事?昨晚又發生了什麽?
她唯獨記得,自己昨晚做了個觸感十分真實的夢。
夢見沈影來看她了,還将她抱進一浴缸的冷水裏,邊拒絕她的主動,邊讓她清醒點。
可夢中那人,是真的小影嗎?
“沈長老,由于你昨晚的主動承認,險些導致天道降下懲罰。”
沈酌才拿出碗盛粥,還沒盛幾勺,忽聽到一道冰冷的男聲響起。
粥碗脫手,熱粥頓時灑了大半,很快又被沈酌用靈力托回手裏,沒有砸在地上。
看也不看手腕上被燙出的水泡,沈酌沉聲問:“明月的記憶,是你更改了麽?”
在她意識裏說話的玄覽嘆了口氣,“在下只好做了些措施,讓昨晚發生的一切,與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