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張岸然代言多年的飲料,正是實心果汁,前段時間還搞了一次轉發抽獎。少白頭、六年前結婚、福利院相遇、除了白開水之外喝實心果汁,張岸然很難不把sbt先生同齊平聯系在一起。
他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強迫自己保留一些理智,但非常順手地将剛剛複制的樓號發給了一位朋友,配字是“幫我查查這個人的IP”。
張岸然的朋友是他的高中同學,兩人讀書的時候關系平平,後來卻又在網絡上相遇了,一方當了私人偵探,一方當了大明星。張岸然偶爾會照顧一下他朋友的生意,查一些不想讓小王得知的事。
對方很快回複了一個好字,但過了足足三十分鐘,才反饋回一條訊息:“查不到。”
“查不到?”張岸然十分詫異,這個論壇服務器十分老舊,程序員對用戶的保密程度也不高,過往他朋友查水軍來源幾乎是一查一個準,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壁。
“有人刻意抹掉了這個樓主相關的信息,比我厲害,別查了。”
如果這個樓主是杜撰的故事,不可能有人會閑得無聊幫她抹掉網絡信息,這反倒證明了,樓主所言非虛。
張岸然将手機的資料備份到了雲盤,抽出了電話卡,從抽屜裏翻出一個全新的,插進了電話卡。
他熟稔地按出了齊平的號碼,手指觸碰到撥通鍵時,卻猶豫了。
他在想,他真的要撥通這個號碼麽?
不過是一個沒來由的帖子,他就要懷疑他十年的愛人麽?
陰謀論一點,或許這封帖子是某個齊平的對手故意發出來叫他看的呢,說不定是一出挑撥離間的伎倆。
張岸然想了想,自己都笑了,他笑他為了洗白齊平的嫌疑,強行拉低了自己的智商。
哪裏能那麽巧合,就有一個帖子叫他看到,一刷新又消失不見。要挑撥離間,也不會腦洞開得那麽大,倒不如多來幾十張疑似暧昧的高P照片。
張岸然這輩子沒猶豫過,也沒軟弱過,但偏偏在這件事上服了軟、犯了慫。他到底還是沒撥通那串號碼,抹了一把臉,強行當一切沒發生過。他沒有看到那個帖子,心中也沒有懷疑和揣測。
但這件事到底在心裏紮了根,張岸然開始注意到過往不太注意的一些細節。
齊平不喜歡新潮的事物,衣櫃裏幾乎都是清一色的服裝。
齊平喜歡喝養生湯和養生粥,也總熬一些叫張岸然一起喝。
齊平喜歡疊他的衣服,一定要方方正正地疊,幾乎有強迫症。
過往張岸然總愛笑他一句老古董,卻從未設想過,這幅鮮嫩的皮囊下,包裹着一個并不年輕的靈魂。
他重生前,多少歲呢?
一定不是二十歲,或許是三十歲,或許是四十歲,或許是更大一些?
那時候的他,在同上輩子的我在一起麽?
張岸然試圖将這件事對自身的影響降到最低,但就像白紙上多了一滴墨,心中多了一根刺,終究與過往大不相同。
張岸然心裏煩躁,但勉強也能壓得住,他清楚地知曉他愛齊平,也願意為這份愛放棄探尋下去的沖動。
但他能放過齊平,齊平卻不願意放過他,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叫他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我只是覺得這個劇本很合适,”齊平的嘴角沁着溫和的笑,“你要不要先看一看?”
張岸然用小拇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此刻倒有些漫不經心:“不看。”
“那就把這個項目無限期擱置下去吧,”齊平話語冷淡,絲毫不在意這個決定會造成什麽影響,“屬于你的東西,你不要,我不會讓別人得到的。”
張岸然毫不費力地反駁他:“上輩子屬于我的妻子,不是被你的下屬娶回家了麽?”
齊平神色未變,鎮定回答:“他們是自由戀愛。”
“由你編寫了劇本,刻意引導下的自由戀愛。”
齊平眨了下眼睛,臉上流露出些許狡黠來,他說:“你又不愛她,你愛的人是我。”
張岸然別過了頭,說:“不要露出那種表情。”
齊平早在他別過頭的剎那就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又說:“她都生二胎了,你還惦記她做什麽。”
“我并不是惦記她,”張岸然轉過頭看向齊平,“是你先提到上輩子的,這個話題我不想提,也希望你不要提。”
齊平的目光恍惚了一瞬,又很快恢複了清明,他低垂下眼睑,又說了一遍:“那劇本很好的。”
“你是希望我像上輩子一樣拿到影帝,還是希望我能夠出演同樣的角色,讓你在這個世界裏,也能看到上輩子的我?”
張岸然的心裏一點情緒波瀾也沒有,單純地提出疑問,表達一點好奇心。
齊平的回答也很妥帖:“只是覺得這個項目很不錯,對你有些益處。”
張岸然看了齊平三秒鐘,他說:“我不太想見到你。”
“碗筷還沒收拾,床還沒有鋪好。”齊平捏了捏自己的指尖,顯得有些局促。
“但我不太想見到你。”張岸然又重複了一遍。
齊平伸出了自己的手,身體前傾蒙住了張岸然的眼,說:“你看不見我了。”
張岸然擡手握住了齊平的手腕,沒花費什麽力氣将他的手扯了下去,說:“請你離開。”
“不想離開。”
“沒關系,你不走,我走。”
張岸然騰地站了起來,他的胸中有一團小小的火,烤得他心髒尖銳地疼。
齊平擡起了手,遮住了自己的眼,喊:“張岸然。”
張岸然沒理他,他已經走到了大門邊,正在換皮鞋。
“張岸然。”齊平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但這一次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張岸然已經穿好了鞋,穿上了外套,所有的必備品裝進了手提袋裏,随時可以出門,不必回來。
“我騙你的,這個劇本你上輩子沒有演。”
“為什麽要騙我?”
“……”
“劇本很好看?”
“……”
“明天交給小王,讓他帶給我吧。”
張岸然抻平了衣服的些微褶皺,擰開了室內的門,就在他想要走出房門的時候,身後卻悄無聲息貼上了一個人,過分熟稔的手臂環住了他的腰。
“不要走。”語調很平,像是在背課文,手臂卻緊緊箍着,幾乎叫人動彈不得。
“那你滾?”張岸然沒剛剛那麽生氣了,但嘴上到底不饒人。
“我在床上,同你滾?”一本正經的回答,不像是調情。
“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能依靠上床來解決的。”張岸然說着這句話,強硬地掙脫掉環繞在腰間的束縛。
他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第二步和第三步。
他本該決絕地向前走,卻心有所感,忍不住回了頭。
柔和的燈光下,齊平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臉頰卻濕漉漉的——那是眼淚劃過的痕跡。
張岸然在心裏無聲地嘆息——走不掉了。
齊平的腳上只穿着棉襪子,他站在門口,看着張岸然大步流星地走了回來。
門在他們身後重重地撞攏,天旋地轉,如一場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