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富貴險中求(三)
原書裏龍傲霸帶着龍傲堡的一幹精銳去找玉雪凝霜草,因為跟主角沒多大關系,所以中間過程處理的非常粗糙。
簡而言之,就是富家少爺帶着自己的得力狗腿出去搶了別人家的地盤,如何艱辛不知,只知道,到最後龍傲霸一個人平安無事帶着玉雪凝霜草回來了,然後,失憶了!
想到這兒,簡木的頭實在有點疼,好歹作為一名死忠粉,他是該有上帝視角這個金手指的,可是因為種馬作者對于一切非主角爽段都寫的糙的可以,導致他這根金手指開的長度不夠還有點短小,非常不夠看。
“停,歇一下”簡木一聲令下,心塞塞找了個樹蔭做一番梳理去。
富家少爺到底會享受,剛找到了地方就有人在簡木的屁股下面放好了凳子,坐在手下準備的矮凳上,簡木四下瞄了幾眼,撿起一根趁手的樹枝在地上寫起攻略來,一個圓代表自己,再一根直線戳向另一個叉,此行的目的地——無悔谷。
啧,這設定,肯定是作者腦子裏沒過三秒就蹦出來的東西,真是個爛大街的俗名。
現在簡木只能靠自己這邊獲得的情報來自救了。
據說那個山谷裏面到處都是玉雪凝霜草,百年一開花的玉雪凝霜草在那裏簡直跟野草一樣茂盛,但是去那裏的人十個有九個回不來,剩下的回來的那個也會像龍傲霸那樣失去記憶,除了手裏的那株草,其他什麽都不記得。
簡木擡眼看向自己的隊伍,黑衣整肅,個個精悍,腰挂鋼刀,他爹放心不下他,給他的人都是能豁出命來保他的人。
可是這些人,到最後都死在了無悔谷……
簡木嘆息一聲,雖然這些只不過是書裏面的人物,但是如今在他面前都是活生生的人,假如可以,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
眼睛飄啊飄開始搜尋起最挂念的寶貝兒子來,嗯,不錯,小家夥知道找地方乘涼,可是那張小臉蛋還是蒼白的可以,形單影只坐在樹蔭下靠在樹幹上,簡直就像一只被遺棄的小狗一樣,衣服貼在身上透過領口都能見到裏面的骨頭,太瘦了。
簡木心疼的厲害,可是有那個傻逼系統盯着,他連噓寒問暖都做不來,實在是有些憋得慌。
用樹枝在代表他的那個圈下面又畫了一個小圓圈,然後加上一對狼耳朵,兩個大大的星星眼,一邊畫一邊笑得兩眼彎成了新月,跟個癡漢一樣,再望了眼遠在另一邊,躲他躲得遠遠的心肝兒子……手好癢,好想撸毛。
放下樹枝,正了正衣領,順了順鬓角,端端正正坐好,想着給自己加點形象分,簡木威嚴吩咐道:“去把那個小畜生給我叫過來”
既然到嘴的肥肉不許吃,那他就換種方法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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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若寒搖搖晃晃走過來,站定在簡木面前。
少年低眉順眼站着,好似非常乖巧聽話,就像一只毫無攻擊性的小白兔似得,可以任人搓圓捏扁。
簡木瞧見他這副模樣,心裏啧啧贊嘆,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深的城府,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小子現在心底是怎麽想的。
這小子恨死了龍傲霸,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卻偏偏又因為恨之入骨,不想他死的那麽便宜,既然龍傲霸奪走了他最重要的親人,那麽,他也勢必要一樣樣奪走龍傲霸最在乎最重要的東西,讓他萬劫不複。
簡木不禁心下嘆息,狼崽子的确厲害,可是卻也真的太苦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應該活得沒心沒肺才對,天大的事總會有人替他們頂着。
放心吧,兒子,你現在有我了。
簡木心裏兜着密,但是一臉冷酷,到嘴的話也成了另一個調調。
“你看看你,男不男,女不女,男生女相”——兒子你怎麽能長得這麽好看,真人比書裏描繪的還要萌啊。
“瞧瞧其他人,哪一個不是雄赳赳氣昂昂,你這麽喪氣跟在後面是要做給誰看”——太陽這麽大,兒子你累不累,小身板實在太瘦弱,心疼死了要。
“你給我滾到馬車上去,不準給我丢人現眼,沒毛的小畜生,快滾”——去、去、去,快點躺着休息去。
罵罵咧咧數落完,簡木頓覺神清氣爽,一身輕松,他可一句好話都沒說,完完全全地就是在侮辱星若寒,垃圾系統能拿他怎麽着。
青年身着白衣,玉面俊雅,姿态端莊,就算嘴裏不幹不淨,但是有好看的皮相披着,俨然就是一個傲慢俊公子在使性子的小模樣,尤其是他那一雙眼睛,星光點點,不見狠戾,倒是帶了幾分調皮的笑意。
最後一個滾字随着眉尾一挑,星若寒微微愣了下,随即低下頭,唯唯諾諾說了聲是,三搖一擺再加磕絆地差點摔倒,好不容易平安上了馬車。
那馬車是龍驚霸專門為兒子準備的,就怕龍傲霸旅途勞累吃不消,所以上面是各種好東西一應俱全。
綿軟的羊毛地毯,香煙袅袅的熏爐,一大盤子水嫩的鮮果,還有冰窟裏挖出來的一大塊冒着寒氣的冰磚,座椅上也鋪了軟軟的羊毛,香噴噴,清清爽爽。
星若寒:……
少年直愣愣杵在馬車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的髒鞋踩在白色的羊毛地毯上,說不定到時又是一個被毒打一頓的理由,就在他游移不定時,身後忽然響起一道帶着兇狠怒意的聲音道:“滾開點,別擋着爺的路”
星若寒立馬退到一邊,低頭,弓腰,兩手乖乖疊在身前,一套動作耍地及其熟練,一氣呵成。
簡木橫斜一眼過去,邪獰一笑,坐下來道:“還愣着幹什麽,給我把葡萄的皮給剝了,爺要吃葡萄,有點眼力見行嗎,小畜生就是小畜生,一點人的規矩都不懂”
既然是少堡主的要求,星若寒便學着簡木的樣子,脫了鞋,毫不客氣踩到了地毯上,留下一個個黑色的腳印,然後十分聽話的從果盤裏随便摘下一顆葡萄,小心翼翼把皮剝好了,等到他雙手托着葡萄彎腰舉到簡木面前,簡木看着他手裏剝的碧綠的果肉,嫌棄道:“剝的什麽玩意,拿去喂狗,狗都不會吃,你自己弄出來的屎給我自己吞下去”
星若寒:……
微微動了動唇,少年看上去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到底被龍傲霸欺侮多年,慣性地隐忍承受這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屈辱,慢騰騰吃下自己剝好的葡萄。
甜蜜的汁液在嘴裏炸開,齒間盡是香甜,少年不自覺咽下一口甜汁,甘甜的水流順着喉嚨一路向下,整個肺腑都跟着浸了蜜一樣甜。
粉嫩的舌尖忍不住伸出一點舔了舔唇上殘留的甜汁,一直吃着剩飯馊食長大,這是他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
常年無雨的沙漠突然降下甘霖,喉嚨接連幾下吞咽,直到嘴裏的那點蜜意全都沒了,星若寒又往旁邊一杵,乖乖站成了一尊雕像。
簡木靠坐着,慢慢欣賞完星若寒吃的急不可耐快被甜死的樣子,心裏面疼惜,但是面上還是一副冷傲模樣,想想那垃圾系統的指令,簡木臉都憋僵了。
“再給我剝,剝不好就鞭子伺候”一聲冷哼,簡木繼續歡天喜地的作。
還沒好全的身子忽地一僵,星若寒抿着唇,小心翼翼又剝好了一顆葡萄。
這一次他剝的非常仔細非常慢,指甲揪着頂上拔掉葡萄梗留下的棕色圓圈往下撕開一層皮,一條豎線一點不帶果肉的分離開來,葡萄的底端用指尖上的軟肉輕輕托着,就怕弄壞一點再被龍傲霸毒打一頓。
星若寒再次将圓整的果肉舉送到簡木面前,頭低垂在雙臂間,明明是對着一個坐着的人,他的腰背卻彎地低到簡木的肩膀,卑微到了極點。
簡木看着這樣的星若寒,再對比日後這人睚眦必報的性格,胸口發堵,不禁脫口道:“你可以……”不要這樣的。
話沒出口,痛感從心口蔓延開來,收了聲,簡木接着痛罵道:“剝的什麽玩意”
一腳踹了過去,不重,但是踢在星若寒的腿上,還是讓他彎了彎沒啥肉的膝蓋。
“吃下去不要讓我看見,剝地惡心死了,笨手笨腳,真是沒用”簡木嫌棄完就躺了下來,一路奔波,他也感覺有點累了,而且精神更疲憊。
眯着眼看向星若寒,少年捧着葡萄,這一次他沒有乖乖聽話吃下去,簡木心裏清楚,這小子是覺得受了屈辱,雖然不想要這個效果,但是他現在能給予的,也就只有這麽點真情實意藏在惡毒嘴臉下的關懷了。
又一腳擡起來碰了碰星若寒的腿,腳拇指一點一點的戳,好似帶着欺侮的惡意,簡木嗤笑道:“怎麽,還嫌棄了,省省吧,你這輩子能吃到這葡萄也該死而無憾了,哼,小畜生,爺賞你,你就給我吃,不然就叫你吃鞭子”
兩片唇瓣慢慢張開,姿勢還是不變,星若寒彎着腰,托着手裏的葡萄,一點一點移到嘴邊,将香甜的果肉送到嘴裏。
他吃的緩慢,汁水不小心濺了出來,從嘴角慢慢淌下,但是星若寒并沒有擡手拭去那點痕跡,他只是麻木地咀嚼,機械地吞咽。
再好吃的東西,心裏有怨、有恨,那也是食不知味。
心中暗暗嘆息,簡木別過眼,側過身,揮揮手道:“真是個蠢木頭,給我趴下,看一眼都叫人倒進了胃口”
地上的毛毯柔軟舒适,星若寒趴在地上,臉頰蹭着毛絨絨的毯子,毛毯在太陽下晾曬後溢出的溫暖氣味鑽進鼻子,流轉一圈又呼出來,噴到軟綿綿的羊毛上,又裹着潮熱被擋回了臉上。
明明是夏天,卻因為那一塊大冰磚放出的寒氣,躺在大冬天都是保暖利器的羊絨毛毯上,盡感覺不到一點悶熱,星若寒舒服的眯起了眼,慢慢有了睡意。
少年的呼吸輕淺,簡木側過身,垂下眼,少年的身體微微起伏,簡木撐起左手支着腦袋,在少年看不見的地方,嘴角彎起,笑得溫柔。
無悔谷離龍城并不遠,出了城,翻過幾個山頭就到了,閑來無事在谷外踏個青都是可以的,只要不進谷,在谷外看着那一片開的茂盛的白瑩瑩的花骨朵兒,也很詩情畫意。
所以當簡木帶領着他那些彪悍的精銳闖進別人的詩會時,幾個老秀才吹胡子瞪眼,甩了幾下寬大的袖子,退避的十分不情願。
簡木倒是對那幾張皺皺巴巴的老臉非常有興趣,書裏的內容一點點完整的展現在眼前,所有的人物都按照他們的生活方式豐滿了這個世界。
車子越走越遠,簡木戀戀不舍把目光從那幾個老秀才臉上移開,放下車窗,有些遺憾,要不是現在要進谷,他還真想坐下來看看那些老秀才剛才在紙上塗塗畫畫的都是些什麽,不過是書裏的人物,如果真寫了什麽,估計也就是作者寫的出來的幾句摘抄的詩句,簡木有些好奇按照種馬作者的腦回路,到底上面會寫着哪些香豔的詞句。
白玉般的手指輕輕刮擦着下巴,簡木的臉上挂着一肚子壞水的邪笑。
星若寒趴在地上,從下往上落進眼裏的先是青年棱角分明的下颚,再是薄薄翹起的雙唇,也不知他在高興些什麽,一雙狹長鳳眼亮的格外瑩潤動人。
這些都是少年從未見過的神色,舔了舔唇,上面還留着幹涸的甜汁,卷進嘴裏一樣還是甜的他心神蕩漾,少年将身體蜷縮起來,閉上眼,抿緊了唇。
咕嚕咕嚕旋轉的車輪停下了滾動,走下馬車,擡眼,簡木終于有幸見到了傳說中有去無回的鬼地方。
山谷兩旁的山崖刀削一樣筆直豎立,入口碧草茵茵,一路蔓延,白色的花朵閃着熒光,細碎的星星點點附着在花瓣上閃爍,無窮無盡開滿了整個山谷。
簡木不禁贊嘆一聲,他算是明白這玉雪凝霜是什麽意思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好端端給花挂了個草名,但是簡木也不以為意,權當作者又智障了。
身後的精銳捍衛拔刀,一個個神情緊繃。
無悔谷是個漂亮的地方,可惜也是個吞了無數人性命的閻王地,沒有人會輕視裏面的一花一草,一寸一地。
“你們都待在原地,不準進來”簡木揮揮手,便打算一個人進去,原書裏就他自己活着出來了,想來就他自己進去反倒存貨的幾率更大點。
“叮,請不要善改劇情,小畜生必須進谷”
簡木:……
捂着心髒疼白了臉,簡木癟着嘴看向星若寒,那眼神即委屈又心塞,少年接收到簡木的目光,一時間傻愣住,忘了低頭回避。
這都是個什麽爛系統,說他改劇情,他改了哪了,到底改了哪了!
是龍驚霸自己亂加的新劇情,怎麽就被這垃圾系統給認證成功了,這到底哪裏合理了,小狼崽原本跟這一段一毛關系都沒有,難道他還真得把主角往死了逼才行嗎。
簡木抱頭蹲下,這回他是深深感受到了系統對狼崽子的惡意,配角加的新劇情只要對主角有害,那就必須遵守,這算什麽,不是狼崽子死,就是自己失敗按原劇情被虐死嗎,喝,這系統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牌,非要他倆鬥個你死我活,也不知道它到底圖個啥。
簡木心裏掙紮,胸口疼得厲害,最後從地上撐起來,眼裏泛着水光,沉沉看着星若寒道:“你,跟我來”
星若寒:……
少年的手指抓住衣角,捏的死緊,低下頭,彎着腰,默默跟了上去。
雙腳踏入谷地,空氣幹淨清新,簡木皺了皺眉,摸了摸鼻子,一點花香都沒有。
傳說中百年難得一遇的玉雪凝霜草在這裏開的遍地都是,簡木垂下眉眼,盯着那閃着點點亮光的白色花朵細細看了許久,花朵開的素淨,卻因為上面粘附的光點被人奉為神跡,據說只要吃上一口,百病皆除。
白光攝人,簡木的腦袋昏沉起來,伸出手指朝着花瓣輕輕一點,轟,瞬間滿天星光躍起。
擡頭望天,白色的光點垂直而上,把藍色的天空染成了舞臺的耀眼幕布,到了頂點,停頓一瞬又紛紛落下,墜在地上,砸在臉上,簡木忽地閉上眼,但是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只覺得眼前的黑暗閃着亮光,擡手遮住眼,簡木低下頭。
再睜眼看去,簡木忽地一愣,地上哪還有什麽玉雪凝霜,只剩下一根根光禿禿的草尖豎在地上。
原來玉雪凝霜草還真的就是一根草的名字。
那龍傲霸冒死帶回去的到底是什麽!
白色的光芒落下來,鋪了滿地銀白,那片綠草就像紮在了反光的雪地裏,刺得簡木眼睛開始疼了起來。
那種疼越來越劇烈,簡木閉上眼,沒用,還是疼,就像螞蟻啃噬一樣,從皮膚鑽進血肉裏,又從血肉咬進骨頭,侵蝕到他的靈魂深處。
疼昏前,簡木趴在地上,掙紮着擡起頭看向星若寒,少年的身形搖搖欲墜,發着呆,雙眼空洞洞,就像被攝去了靈魂一樣成了一具空殼。
心口忽地一揪,伸手拉住少年瘦小的手掌,兩個人一起倒在地上,星若寒落下來的那一刻,簡木張開雙臂接住他,抱了個滿懷,少年被摧殘的久了,骨頭磕在簡木身上,一點重量都感覺不到,把人死死抱緊了,簡木再也撐不住眼皮,痛暈了過去。
昏沉沉,身體就像飄在大海裏一樣沉浮,簡木睜開眼,黑天暗地,看不出身在何地。
簡木試着從黑暗中坐起來,沒什麽阻礙,然後站起來走了兩步,腳下一片漆黑看不出踩在什麽地方,那感覺非常奇怪,腦子裏清楚自己應該是踩在了虛空中,但他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拖住了,身體輕飄飄,沒一點實感。
他這莫不是靈魂出竅了?
轉了個圈,沒什麽變化,又分別朝四周走了幾步,頓了頓,朝着一個方向走去,只有那一處,越走,身子越沉。
簡木慢慢朝前走去,腦子裏走馬燈一樣閃過很多東西。
那些都是屬于龍傲霸的過去。
從他牙牙學語,到滿地亂跑,再到私塾念書被先生稱贊,少年得志,衆人豔羨,接着,簡木就看到了自己無數次在小說裏看到過、痛罵過的橋段。
看到龍傲霸是如何咒罵星若寒的乞丐娘,少年被狠狠壓在地上,雙手被向後折起,拉扯到肩膀都朝上扭了起來,手臂痙攣抽搐,那該是極痛的。
但是星若寒好像沒了痛感一樣,陰沉狠戾盯着前方,龇着牙,牙根血紅,下巴被壓在地上,磨破了皮,血色浸染地面,腦袋也被人往下拼命摁住,他卻偏要昂着頭,死死地,只看着龍傲霸一個人。
簡木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幕,沖上前想拉開那只手,但是虛影一晃,什麽也沒抓到。
他就是一個旁觀者,就像每次看這本小說一樣,眼睜睜看着那些自己不喜歡的劇情一遍一遍折磨他鐘愛的小狼崽子,這次只不過從腦海中的虛構場景換到了身臨其境地咬牙切實,他還是一點忙都幫不上,什麽都做不到。
簡木蹲在星若寒身邊,在他頭頂上虛虛撫摸,少年身形一震,不過他的身體一直都因為掙紮扭動還有無盡的憤怒顫動地厲害,簡木沒發現這微乎其微的變化,撐着上身,虛虛環抱住少年瘦弱的肩膀,在他耳邊溫言溫語。
不要怕,有我在。
龍傲霸那個死變态不是東西,等你以後變強了,想怎麽報仇都随你。
額,不過最好等我和他的身體分開來你再下手。
我叫簡木,清簡寡欲的簡,木已成舟的木,是你最忠實的鏟屎官,我的小狼崽子。
我永遠都會看着你,替你心疼,為你不平……
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把作為一個忠粉積壓了許久的滿腔熱忱全都吐了出來,簡木說的痛快,越說越順溜,到後來什麽心肝寶貝,我想死你了,想你想的好苦,痛在你身傷在我心,再把傻逼系統罵了個狗血淋頭,鼻子都因為委屈帶了哭音。
顫抖的少年慢慢鎮定下來,雙頰抽搐,神色冷靜,陰寒的眼眸定定看着龍傲霸,脖子僵直。
這個場景并沒有持續很久,接着簡木又像看電影一樣開始觀賞起龍傲霸乏善可陳的人生來,龍少堡主繼續人前裝逼人後發狂,到了星若寒出場的劇情,簡木作為一個非常不老實的觀衆,恨不得扔了爆米花把一張老臉壓成大餅貼在屏幕上,摸一下,就讓他摸一下狼崽子就好,可惡,這到底是個什麽破地方。
而到了簡木穿過來的那一天,少年渾身浴血趴在地上,龍傲霸把一條滿是倒刺的鞭子揮地狂風呼嘯。
簡木擋在星若寒前面,一鞭一鞭穿過他打在少年動彈不得的身上,這一次龍傲霸沒有停下來,直到他自己打的手酸了,坐到旁邊歇氣的時候,龍驚霸才姍姍來遲。
事情不太對。
接下來簡木把《獸王修仙傳》這本小說關于龍傲霸的劇情徹底實體化溫習了一遍,原本就很辣眼睛的內容被他從頭到尾看了個遍,然後就是最後一場淩遲處死的大戲碼。
龍傲霸赤條條被人綁在菜場的臺子上,奉旨處死,一刀一刀割地細致,每下一刀之前還要把尖刀浸一浸酒再下手,薄薄一片,比簡木見過最薄的生魚片還要透明如蟬翼,旁邊還有人伺候着,見他快不行了,就掐着下巴灌下一口湯藥,清醒了繼續割。
簡木被滿眼血腥吓得後退了好幾步,他知道,如果改變不了原本的劇情,這就是他最後的下場。
雙眼慌亂四處搜尋,終于在人山人海的後方,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星若寒倚着欄杆,溫着一壺小酒,随手捏起花生放進嘴裏嚼着,肆意悠閑,嘴角勾起,雙眸直直盯着那個在臺子上被一刀一刀削地慘叫不絕的人,心情好的眼裏的冷光都跳躍起來,仿若星辰。
簡木默默盯着那人看了許久,長大後的星若寒皮相極好,朗眉星目,小麥色的皮膚,身形高大俊朗,再也沒有了年幼時的苦寒相。
雖然知道這家夥就是造成眼前這一幕有可能是他自己的慘劇的幕後黑手,簡木還是忍不住繼續狗腿,一路沖刺跑到星若寒身邊,對着高大的背影搓着手,從後面抱住他,腦袋擱在根本不存在的肩膀上,求安慰。
送到嘴邊的酒杯頓了頓,接着繼續被送進嘴裏,喝下一口暖酒。
簡木心裏苦啊,腿腳吓得發軟,一個勁在星若寒頸邊吹着耳邊風。
小狼崽子,你要分清楚啊,他是他,我是我,我都是被傻逼系統逼的,我也不想折騰你啊,好可怕,我不想死的那麽兇殘,我會努力對你好的,你要睜大眼睛看看啊,我真的不是龍傲霸那個死變态,我是簡木,很簡單的一根木頭,什麽對你不利的歪心思都沒有,嘴裏低聲嘀咕了一句,除了想摸你的毛,躺在你肚子上打滾。
嘴角的彎勾越來越翹,星若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一口,喝個痛快。
場景一轉,又是漆黑一片,簡木在黑暗中站了許久,等到眼前再次轉亮,熟悉的高樓拔地而起,簡木心裏一咯噔,完全高興不起來。
他的人生自己是再清楚不過了,平平淡淡,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一個流着鼻涕的小屁孩,然後是一堆小毛頭圍着他,擋了他的視線,一個個瞪大了眼還動手戳他,把他弄得哇哇大哭起來。
他是在福利院長大的,最喜歡的就是經常來這裏白吃白喝的流浪貓狗,追在後面一個個順毛喂飯,與人倒是不怎麽親近,別人想與他交好,他就像一塊怎麽也捂不熱的冰塊一樣,提不起一點與人交往的興致來。
長大了他就想養一只屬于自己的狗子,但是作為一個需要住校的窮學生,簡木也沒法如願。
終于到了自己買書的那一天,簡木的臉上不自覺挂上了暖意。
自從有了那本書,簡木覺得自己的人生才有了真切的實感,多了個占滿了心底的念想,不再是一個浮萍一樣沒有根的人。
然後一轉眼,簡木愣愣看着自己手裏的鞭子,愣了一下,甩掉鞭子沖了上去,抱起星若寒,立馬叫了大夫過來給他看傷。
這一次他總算能摸到星若寒了,少年的臉色慘白,簡木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終于做到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簡木真是心疼死了。
少年睜開眼,目光冷淡,簡木蹲在床邊,與他平視,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簡木卻沉醉在自己一直想要的美夢裏。
手指輕輕撥了撥少年柔軟挺翹的睫毛,星若寒抿着嘴,一張小臉冷冰冰的,看不出高興還是讨厭,總之就是沒有拒絕。
簡木逗得開心,又戳了戳星若寒瘦弱的臉蛋,手指陷入臉上的小坑裏,嘴裏嘀咕了聲太瘦了,想想傻逼系統的屬性,嘆了口氣,抱怨自己是真的很想把星若寒給養肥,但是估計得用一個讓他覺得惡心的方法才行,真是麻煩,唯一慶幸的是,在這個奇怪的空間裏,那個傻逼系統盡然不作妖了,看來這系統就是跟龍傲霸那貨的身體綁定了,只要靈魂離開了□□,想怎麽得瑟都成。
簡木一個人埋頭說的起勁,少年睜着眼,冷冷淡淡注視着他,簡木臉上的表情豐富,一會兒笑,一會兒苦着臉,一會兒欲哭無淚,一會兒又憤憤不平,沉靜的眸子動了動,嘴角淺淺勾起,等到簡木從自己亂七八糟的唠叨裏擡起頭,少年還是一副徹底無視的木然神情。
夢境終究是夢境,少年一點回應都沒給他,全程冷臉。
哎,心好塞。
場景忽地又變化了,簡木坐在一片黑暗裏,回到了初始的境地。
身體感覺越來越沉,周遭的黑色也變得沉重粘稠起來,就像有無數雙手要把他吞進這無底的黑暗一樣,一個聲音在腦中響起,誘惑着,如果有悔,那何不改變過去,只要留下來,這裏便是無悔之地。
簡木歪了歪腦袋,有些疑惑,沒什麽表示,那聲音見簡木沒有反應,又把話說了一遍,這次簡木白眼一翻,理都沒理這貨。
那又不是他幹的好事,他有什麽值得好悔的,龍傲霸怎麽能和他比,現在他最想做的就是離開這個鬼地方,去見見他的狼崽子是不是安然無恙。
無悔,無悔,難怪這裏要叫無悔谷,但凡心裏有一點動搖被留了下來,那結果肯定是個死。
龍傲霸這小子倒是運氣好,從小到大哪有人會不順他的意,他能有什麽好後悔的,倒是讓其他人後悔得罪他還差不多,怪不得最後就只有他一個人活着出來,一個肆意慣了的人,怎麽可能有悔。
簡木心意堅決,粘膩的黑暗越來越稀薄,一道光芒刺下,簡木睜眼一看,頭頂一片藍天白雲,身上有個人壓着,呼吸吹在他頸邊,癢癢的。
簡木抱着少年坐起來,地上的綠草被壓扁成一個人形,簡木抓起一根看了下,想到原書裏龍傲霸是帶着一朵白花回的龍傲堡,那花祝歡歡吃下後有沒有效果書裏也沒細說,只說祝歡歡服下後精神不錯,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小狼崽子,感覺自己再次被別人秀的恩愛酸了牙。
轉頭看向四周,終于在崖壁的一角發現一簇白色小花。
龍傲霸若是失憶了,估計就是因為剛才的迷陣留下的後遺症,或者說是這些鬼東西的自我保護,要是讓人知道玉雪凝霜草的真面目,肯定是被人見一顆就燒個根都不留。
龍傲霸醒來後只記得要把玉雪凝霜草帶回去,這谷裏就只有那一角的花是白色的,當然就拔它了。
簡木感覺自己真要醉了,龍傲霸這只蠢鈍如豬的,他就不會看看他身下壓得什麽東西嗎,自己醒來後躺在一堆草上,動個腦子也能想到不對勁的地方吧。
抱着懷裏的狼崽子,簡木心疼的摸了摸頭,入手一把頭發枯地跟幹草一樣,簡木瞬間又心酸地把星若寒往懷裏摟緊了,兩個人貼成了連體嬰,懷裏的少年動了動睫毛,不過還是沒有醒來。
哎,祝歡歡這可憐的妞,病都沒好,怎麽給他的小狼崽子生娃啊,難怪後來的畫風那麽清淡如菊,一個病秧子怎麽跟那些滿血的強人争啊。
簡木收好了草,兩手一擡,臂彎裏的少年輕如羽毛,簡木皺眉把人往懷裏攬了攬,向谷外走去。
紅色的鮮血肆意橫流,四面八方彙聚成一條條細流,血腥味沖進鼻子,簡木停下腳步,找不到一處幹淨的地方下腳。
死了,全死了。
簡木看着一地死屍,有的被橫切成兩半,有的被從肩膀一刀砍下,還有的胸口被挖出了一個大窟窿,鮮血從傷口流出來,洶湧奔騰,他們死的并不久,而他帶過來的這些精銳,居然連刀都沒有□□,一個個死于非命,死狀慘烈。
青筋跳動,簡木的身體發着抖,憤怒,悔恨,這些情緒交織在他胸口,沉睡在前胸的少年被劇烈的起伏擾地睜開眼,見到眼睛的景象愣了下,擡頭看向簡木,青年的雙眼因為激烈的情緒閃着耀眼的光芒,少年直直盯着他,沒有出聲。
簡木抱着少年踏進一片屍山血海,靈魂回來了,系統也被激活了,估計是覺得兩人現在的姿勢太辣眼睛,系統不停警告道:“把小畜生放下來”
還是一樣平板無奇的AI語音,冷靜清透。
胸口針紮一樣疼痛起來,簡木沒有理會,系統見簡木沒有乖乖就範,疼痛升級。
冷汗挂在額間,浸透了衣服,簡木的嘴唇發白,但他還是堅持到了幹淨的地面才把星若寒放下。
捂着胸口蹲在地上,簡木低聲笑起來,呵呵,這世界,還真是狗屁不通的盡是歪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寫的斷斷續續,腦子昏沉沉的,終于寫完了,加班加的快發燒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