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柳暗花明(一)
抱着頭,磕在劇烈起伏狂亂跳動的胸口上,嘴裏痛吟不斷,簡木覺得自己的腦子要炸了。
他見星若寒不太對勁,便把人搬到了床上,細碎的粉末飄到鼻子裏,害得他又打了一個噴嚏,然後頭便開始疼了起來。
模模糊糊有什麽東西進到了腦子裏,他好像想起了什麽,但是一醒來便頭痛欲裂,現在也沒法理清那堆亂七八糟的漿糊。
身下的人呼吸急促炙熱,眉間緊蹙如平地驟然聳起的陡峰,被咬碎的下唇皮開肉綻,鮮血淌下嘴角,他像是墜入了永遠也醒不來的恐怖噩夢,陣陣冷汗濕了發際,連衣服都被冷汗浸濕了。
簡木急急叫了幾聲,星若寒卻把嘴唇咬地更用力了,心急出昏招,他怕星若寒真把自己的嘴咬廢了,啪、啪連連拍打星若寒汗膩膩的臉,急道:“松開,快松開”
星若寒忽地挺起胸來,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他胸口沖出來,他的頭頸吊起卻沒有離開床被,就像垂死的人忽地得了一口/活氣,猛然睜開血紅雙眸。
狼王,狼王!!
凄厲地嘶喊在腦中炸開,有憤怒,悲哀,還有哭訴。
那些被壓下的痛苦記憶再次在腦中肆虐,與他的記憶交纏在一起,痛得他幹嘔一聲,伏在床沿大口喘氣。
他的記憶回來了,那些遙遠的,之前從未存在過得記憶,轟然破開天空,滔天水瀑倒進他這口小小的水缸裏,不管他要不要,承不承受地起,也不管他這口小缸會不會被沖裂,壓着他的心魂,痛得他直不起腰來。
他在血淵下睡了很久,族人的嘶吼每時每刻都在侵蝕他的神魂,差點将他變作複仇的野獸,但是他的心裏始終記着那些美好的東西,撐着他回到那人的身邊。
但是如今隔離了他和一族仇恨的薄紗卻全被撕了個粉碎。
他記起了每一個人。
年輕的天狼族少年總是喜歡拿自己和他來對比,撸起袖子,比劃着手臂上的肌肉,想象着某一天可以像他一樣威武。
沒有婚嫁的少女總是喜歡偷偷望着自己,被他發現了,便都嬌羞一笑散開,她們沒有膽子對他說喜歡,卻真切地關心着他。
還有年紀大一點的族人,有的為自己一直不娶親操碎了心,但是又想到自己不老不死的體質,便都把心思放在心底,因為真要愛了,獨留一人活在世上太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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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的年紀大了就喜歡絮絮叨叨扯着自己聊天,每次他都無奈聽完,第二天便趕緊躲着,怕被抓到了又要重聽一遍對方當年如何追到一只傲嬌的母狼。
太多太多的回憶,那是幸福的,可是到最後,他們都死了,慘死!
“你沒事吧!”,背後被人輕輕順着氣,擔憂的語氣盡是心疼。
星若寒擡起頭,看向簡木。
一樣的臉,一樣的人。
“終有一日,我會在一族的血脈中再次轉世,你也會在自己的血脈中得以重生,到時候,便是血債血償之時。”
曾經立下的毒咒在腦中回想,原來他真的是狼王,而簡木……
被一雙血目盯着,滿眼憤恨,吓得簡木就算被系統又紮了一下小心髒都後知後覺,好一會兒才想起要揉揉自己的胸口,眼前的星若寒攜着戾氣牢牢盯住他,陌生的讓他打了個冷顫,不安道:“你看什麽看”
習慣了破系統的摧殘,他的嘴裏也很難吐出什麽動聽的好話來,這不剛剛說漏了嘴,現在小心髒還一抽一抽地疼,真是要被虐死了。
狼王殺了他,殺了龍四,都是他害得你!
腦中的喊聲太吵了,吵得他呼吸沉重,混亂中抓住了簡木的雙臂,死死捏緊,像是要抓住他的手臂撕了他,又像是掙紮抗拒着,想把人拉進自己的懷裏。
簡木被抓得皺起了眉,星若寒的情況好像很糟糕。
砰!
房門被一腳踹開,十一公主氣哼哼沖進屋裏,先是看到地上躺着的如玉,哼,翻着白眼還是一臉狐媚相,找死。
狠狠一腳踹在如玉的臉上,踢花了她的臉,再看到坐在床上的簡木,一雙美目瞪得滾圓。
聽說父皇把龍傲霸找來準備查探一下,她心裏着急,急匆匆趕過來,卻被告知人已經走了,她問父皇到底是什麽結果,父皇卻諱莫如深,一個字都不肯說。
氣得她抓起一旁的花瓶就砸了,然後打聽到是王公公送的人,她便在進出皇宮的門口等着,父皇是皇帝老子,她不能太橫,但是對于一個太監,哼,管他是不是父皇身邊的紅人,楸着他的耳朵看他敢不敢不說。
王公公哪敢不從了這個小祖宗,況且他也看不上簡木的做派,最好能讓這小祖宗把人給好好教訓一頓,便一五一十把話都說了。
十一公主是誰,皇帝的掌上明珠,天不怕地不怕,要風就要來風,要雨就要來雨,什麽不舉之症,她一個小姑娘能懂啥。
就是知道龍傲霸對女人不行,所以父皇才讓他來青樓治病。
真正要把她給氣死,她就不是女人嗎,別的女人能治,為什麽她就治不了。
所以她又急吼吼沖到太醫院要了瓶春/藥,她宮裏宮外都闖過,什麽雜本沒看過,要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行,春/藥就是最好的助力。
無論什麽聖賢和尚,只要灌下一口,還不都要乖乖變成禽獸,任她為所欲為,哼。
“丹朱,把藥給我灌下去”把藥瓶推到侍女的臉上,十一公主揚了揚下巴,就等坐享其成了。
被冰冷藥瓶怼到臉上的侍女看了看屋裏的情況,地上躺着一個半死不活的青樓女子,臉上映着一個小巧花樣精致的腳印,她被皇上安排在公主身邊,就是要她拉住公主別做蠢事的。
這女人既然是皇上安排的,怎麽可能是普通的青樓女子。
可她居然躺在地上,而床上卻詭異地坐着兩個大男人,這情況怎麽想怎麽不對勁。
準驸馬爺愣愣看了她們一眼,又把視線轉回了男人臉上,那個男人看不清面容,但是光憑露出的一點側顏,估計也是個長得不差的。
所以,這個準驸馬到底是不是不舉,或者說另有所好,那可就有的斟酌了。
丹朱是個聰明的,奈何她跟了個喜歡闖禍的主子。
“想什麽呢,快點滾過去”把藥塞進丹朱的手裏,又狠狠推了她一把,丹朱踉跄幾步到了床前,簡木現在一個頭兩個大,根本不想理會平白無故沖進來的兩個女人。
估計又是皇帝派來的,他沒心思理會這些偷雞摸狗的把戲。
丹朱見簡木不理會自己,反而又朝那個男人湊近了些,臉上的擔憂真真切切,就算他的雙臂被抓得變了形,男人的手在劇烈顫抖像是在隐忍着什麽,他也沒有退卻。
丹朱卻是被吓得差點摔了手裏的瓶子。
那還算是人臉嘛!
血紅的眼滿是刻骨怨毒,就像是從地獄來的惡鬼,雙唇鮮紅,嘴角衣襟都是血跡,這哪像是相好,分明就是來索命的。
“快呀,你還在愣着做什麽,快動手啊!”
公主在後面急地跳腳,但是丹朱本來就沒打算幫她做這種荒唐事,現在驸馬爺這邊情形詭異,丹朱腦子一轉,假意要把藥給簡木灌下去,然後哎呀大叫一聲,好像被誰推了一下似得,一整瓶藥就這麽脫了手,倒在了星若寒臉上。
公主:……
“丹朱你這個蠢貨,那麽大一瓶春/藥你怎麽全都浪費了,啊啊啊,蠢貨,蠢貨”
公主急地大罵,丹朱轉過臉來就換了一副哭喪面容,哀哀戚戚道:“公主,這可怎麽辦才好啊,藥都倒完了”
簡木張大了嘴,看着從星若寒臉上滴滴答答落下的□□,然後眼角一顫,盯着那幾滴落進嘴裏的,還有和嘴唇上的傷口混在一起的藥水,萬分緊張吞咽了下。
他剛剛沒聽錯吧,春/藥!
這兩個女人到底是來幹嘛的啊!
忽然一道人影從窗口飛進來,快如閃電,毫不猶豫把一樣東西塞進簡木的手裏。
一道寒光刺得簡木心驚肉跳,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将他的手朝前推過去,但是突然而生的一種恐怖心悸駭地他拼盡全力去抵抗抓住他的那雙手,刀尖一斜,紮進了星若寒的下腹。
“啊,殺人啦”公主大叫着抱住丹朱,丹朱朝天翻了個白眼,叫什麽叫,你不也拿鞭子抽死過人,大驚小怪。
那雙手抓着簡木的手朝前推進,簡木咬牙拼盡全力掙脫,模糊的記憶一點一點被拼湊起來,看見了遙遠的過去,記起了最後的訣別,鮮血與死亡,攪地他整個人從裏冒出寒氣,發抖狂顫。
星若寒喘着粗氣,血光在眼中閃爍,下腹有些痛,但是這種痛又叫人覺得清醒,身體也越來越熱,但是這熱到了腦子裏,卻奇異的清冷。
他朝前動了動,讓刀刺得更深,簡木大叫一聲,慘痛如昨昔。
身體猛地朝後撞去,把頂着他的人撞翻,手裏的刀終于被他扔了出去,星若寒晃了晃,撐在床沿的手虛軟無力。
他的力量在流失,熟悉的感覺恍如昨日,是狼嫌草。
但是為什麽會是狼嫌草,視線定在地上的尖刀上,顫了顫血紅的眼珠,看向冷面坐在地上的人。
瘋狂又冰冷的眼眸盯着夜瑤,星若寒冷笑一聲,身形驟然變化。
一頭銀色巨狼沖天而起,屋頂被捅了個大窟窿,公主抱着她的侍女徹底被吓昏了。
丹朱當機立斷,此地不宜久留,抱着昏迷的公主趕緊逃了出去。
簡木盯着頂上的窟窿,眼睛酸的發痛,雙目紅腫看向夜瑤,跌跌撞撞沖過去,撲通一聲跪下來,有氣無力抓着夜瑤的肩膀,直直望進她沒有任何情感的雙眼,雙唇發抖:“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到底是誰?”
他的語氣驚惶,所有的一切都在失控,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到底是誰!
夜瑤看着眼前這個神色悲痛的男人,是他将自己買了回來,也是他可憐自己無父無母,待自己親厚,縱使他待別人苛刻,對她卻一直很好。
她的雙腳正一點點消失化作細沙,但是她感覺不到痛,雙唇張合輕輕說了兩個字,簡木愣了愣,下一瞬,夜瑤便化作一堆黃土,消失在簡木眼前。
簡木還保持着伸出手臂的姿勢,看着地上的黃沙,不敢置信。
這個世界為什麽會變得這麽可怕,不就是一本暗黑種馬文嗎,為什麽不能好好按劇情走,不就是要他搶主角的女人嗎,不是都挺簡單的事兒嗎,為什麽原本不該死的卻死了,到底哪裏出了錯,哪裏不對。
簡木擡頭望天,眼神從空茫一點點變得狠戾,是天嗎?
這個世界不是有神嗎,到底是什麽邪神在作祟,是你們幹的好事對不對,所以最後星若寒要把你們都殺光了,畜生,我早晚會把你們都找出來,一群卑鄙無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