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柳暗花明(六)
手中的骨刀握得嘎吱響,微微朝上揚了揚,忽地重重落下,咔嚓,地面又裂了。
這一聲裂響砸在簡木的心尖上,猛地一縮肩,随即又覺得自己太慫了,立刻把腰杆挺直了,可就是沒敢把頭擡起來。
他不知道星若寒是怎麽想他的,他頂着龍四的臉,那天星若寒盯着自己的眼神簡直像要把自己的皮給扒了一樣。
可他到了最後到底沒有下手,是認為他不是龍四嗎?
簡木苦笑了一下,他該高興自己沒拿到證據,所以暫時保住了小命嘛,星若寒知道他不是原來的龍傲霸,所以才容下了他,可是實際上,說不定原來那個讨人嫌的家夥才是真正不該存在的冒牌貨。
這次來鬼族有星若寒在,如果他肯幫自己,說不定能問出些東西來。
可是他能把自己的推測說出來嗎?
簡木兀自低着頭謀劃自己該怎麽進退,星若寒見簡木扭扭捏捏就是不肯朝自己踏近一步,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嗖一下骨刀化作長長骨鏈,再一甩圈住了簡木,手腕朝後一拉。
簡木瞪着自己身上莫名多出來的東西,沉重緊縛,下一瞬又被一股蠻力拉得踉踉跄跄跌過去。
一只手忽地探下來揪住簡木的衣襟,将人提到眼前,星若寒微簇着眉,雙唇緊抿,看了會簡木呆愣地臉,又将人提上來,讓他站穩,然後再垂眸抹平被自己扯亂的衣襟,兩點星光落在半阖的眼中,閃閃爍爍。
拉平最後一道自己弄出的皺褶,星若寒輕輕彈了彈簡木露在衣襟上的一點肌膚道:“為什麽要躲?”,細膩的肌膚只碰了一下,便是潤滑如玉顫了心尖。
好些日子沒見,這人倒是養的白胖了。
一想到簡木離了自己卻過得更好了,星若寒磨了磨牙,真想一口咬上這沒良心的脖子,釘出幾個洞來,叫他一輩子也忘不了自己。
簡木吶吶無言盯着近在咫尺的臉蛋,皮膚暗了些,曬出了點小麥色,和他第一次來無悔谷時在那段記憶裏看見的樣子越發接近了。
點點星光随着主人的擡眸,逼視入簡木的眼中,恍惚間,就像對着浩瀚的星海,簡木被這片璀璨奪目的靈海攝住了心魂,一時沒有注意星若寒剛剛問了自己什麽。
他想念他,迷醉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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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簡木還是傻傻看着自己,雙唇顫動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過,在他的臉上,看不見害怕,也瞧不見心虛,只有徹底地沉迷。
這個發現大大取悅了星若寒,食指勾着剛被自己弄好的衣襟将人拉過來,微微側頭,讓簡木的唇正好撞上自己的嘴。
簡木:……
一直都在圍觀的鬼族衆人:……
四片柔軟驀然對上,簡木一雙鳳目撐到了極限,只想問——他是誰,他在哪,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
難道星若寒一點都不恨他嗎?還是說就是把他當成了一個局外人,沒發現他就是龍四的可能性?
悲哀啊,良宵苦短,現在還是可以混過去的,如果等到星若寒對自己起疑,說不定就要虐身虐心了。簡木一想到極有可能發生的未來慘劇,就怕自己到時候百口莫辯,趁着現在還能享受這點柔情蜜意,趕緊将人用力鎖緊。
骨鏈輕輕一掙便松脫了,雙臂環抱,用盡全力。
沉重的氣息撲在臉上,星若寒沒想到簡木盡然會這麽主動,感受到那人舌尖探索在他唇上的急躁,自然而然順從地張開了嘴,閉上眼,放松自己的全身去享受那人對自己的汲取。
心底的不安落了地,雙手從簡木的腋下穿過回抱住他。
他記得自己當時是吓到簡木了,幸好,他沒有做出什麽無法挽回的傷害,讓這人對自己寒了心。
簡木,龍四……你知道自己就是龍四嗎,該是都忘了吧,但是他記得,這個人的氣味,這個人笑起來的樣子,還有來自魂識深處的熟悉,一點都沒變。
也罷,本就不是些美好的記憶,曾經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便好,該報的仇由他來雪恨,欠了他們的,定當血債血償。
兩個人吻得難舍難分,簡直就跟要世界末日了一樣。
“媽媽,他們在做什麽?”
“不要看,小孩子不要看,不是你能看的東西”
陡然響起的聲音讓纏綿的深吻停頓了下來,簡木按住星若寒的肩,不管那人叼着自己的舌尖不讓自己退開,簡木去意已決,星若寒也舍不得真的弄傷他。
意識到現在是在人家的地盤,簡木臊着臉看向聲音的來源,一坨坨黑黑的東西在洞壁和地上滑動,剛才那點正常的就像普通人類母子的對話,簡木看來看去,也瞧不出這些東西到底是怎麽區分男女和老幼的。
所以說,他的情敵就在這些黑泥裏?
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種感受,簡木本來被人看了一場火辣熱吻的好戲害臊的不行,現在發現原來觀衆是一群沼澤動物一樣的東西,忽然間那點羞意便煙消雲散了。
你見過哪對情侶在花前月下的時候,會因為河邊的魚兒還有樹上的鳥兒在觀摩,進而收斂起來的。
不過,情敵在場,哪有不宣示主權的道理。
簡木急忙抱住星若寒的腰,托着他的臉貼在自己頸邊,冷冷道:“誰都別想肖想這家夥”,不知道哪個是跟他搶人的鬼女,簡木幹脆把整一群都拉黑了。
被星若寒吓得動都不敢動的衆鬼:……
鬼王一臉讪笑被身後的族人推出來應對這兩個煞神,剛才他趁着那兩人打得熱乎縮了回去,不過,該來的總是躲不過的,今天真真是黴運高照,讨債的一來就來了倆。
“呵呵呵,見過狼王,還有……這一位該就是傳說中的那位龍四了吧,你們兩個情誼深重,族裏的人以前就有被二位的故事感動到淚流滿面的,一直都心心念念想見到二位的轉世,今天真是有幸見……”
沉重的骨鏈鎖在咽喉,明明他就是一堆流動的怨氣,怎麽就拿天狼族一點辦法都沒有!
鬼王瑟瑟發抖抓着骨鏈,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突然得罪人了,明明他就是在誇他們情比金堅,怎麽又錯了。
星若寒拉着骨鏈,雙目凝冰,他不想讓簡木知道的事被這鬼東西口無遮攔吐了出來,真是找死。
一雙鳳目暗沉沉盯着星若寒陰冷的側臉,手臂又将人樓地更緊了些,果然,星若寒是怨着龍四的,連他的名字都不想在旁人口中聽到。
不過……
轉過頭,收回落在星若寒身上的視線,有些事他必須問,過了今朝,也許再沒有機會了。
“你說你知道我和狼王以前的事,你們又是怎麽知道的,你們鬼族難不成還能控制人的記憶?”
一雙大眼愕然看向簡木。
簡木感覺到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是多麽刺人,他沒做什麽解釋,只想解除心中的疑惑:“你們鬼族是不是有一種很特別的珠子,不如你們來細說一下那顆珠子的效果如何?”
他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原文裏星若寒在得了那顆珠子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不種馬,也不快意恩仇了。
怨珠不過是鬼族用來收集怨氣的工具,可是現在看來,那珠子可不簡單,他第一次在無悔谷裏看到的幻像全都是他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如果這也是怨珠的力量造成的話,說不定在這裏能解開很多謎團。
記憶……簡木忽地一愣,如果說他曾經看到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那麽屬于龍傲霸還有星若寒的記憶又是怎麽回事!
星若寒說他記得自己在無悔谷的幻境裏跟他說過的話,也就是說當時他的記憶也和龍傲霸的混在了一起,和他現在的情況何其相似。
答案不敢深想,但是那可怕的東西已經埋在了潛意識,會一直折磨着簡木叫他一點點把真相湊出來。
一個是威懾,一個是絕殺,鬼王對着兩個讨債的惡煞一個頭兩個大,心想自己當年做的那點事比起其他人來實在算不上什麽,便一五一十道:“是,龍大人您說的沒錯,我們鬼族的怨珠的确非同一般,但是控制記憶是不敢這麽誇大的,也就是能抽取記憶罷了。”
身旁那人的呼吸忽然間急促起來,簡木暗暗松了口氣,起碼不是毫無反應,這樣便還有翻盤的機會。
“說的仔細點”
“是是是”,鬼王點頭哈腰道:“我們靠着怨珠吸食怨氣,不過那是結果,其實一開始,是先靠着玉雪凝霜草上的鬼蟲将人迷暈了,然後再由鬼蟲來引導出記憶,那些鬼蟲在屍坑中和混了怨珠氣息的唾液攪在一起,自然便有了怨珠的能力,萬年前自然不是如此麻煩,只要迷暈了以後直接用上怨珠就行,不過因為狼王将有毀滅之效的力量分給了您,我們害怕您的威名,便只能用這法子謀生了”
在說自家寶貝效果的同時,還不忘拍一把簡木的馬屁,鬼王笑嘻嘻白着一張詭異陰森的臉繼續道:“用這怨珠可以看到一個人所有的回憶,然後怨珠會自發挑出裏面怨氣比較大的那一些,不斷回溯,不斷加深怨念,讓人被自己的悔恨吞噬,活在自己的臆想裏,等到時機成熟了,就成了我們的口糧,至于抽取記憶,那是另外的效果了,我們一般不會用這個能力,所以知道的人很少,而您和狼王的事,因為萬年前被人所托,所以……”
“所以怎樣!”簡木厲聲問道。
身上的威壓陡然增強,鬼王的身形又矮下了一圈,他不敢去看星若寒的臉,低聲道:“所以當年的族長抽走了狼王的記憶”
一雙冷目淩厲森寒,果然如此。
他感覺其中一股牽引自己的力量就是來自這個方向,那股力量是随着自己的記憶恢複而消失的,原來當年的事還有鬼族插了手。
只抽走了星若寒的記憶?那麽他呢。
簡木深吸了一口氣,這答案不是他想要的,卻也解決了一部分問題,只要星若寒知道自己的記憶被動過手腳,那麽便會懷疑他和龍四之間的恩怨很可能是人為的惡毒陰謀。
忽然想到一件事,簡木又問道:“你說你族裏的人替我和狼王覺得惋惜,他們又是怎麽知道當年的事的”
對于鬼王剛才說的話,他總覺得很有問題,聽着好像他和星若寒怎麽就成了苦情劇裏的男女主了。
鬼王瞄了眼身後縮着發抖的族人,心想這事應該不至于有什麽大問題。
“回龍大人的話,我們鬼族被困在地下,日子過得無聊,有時候就會分享彼此怨珠中保存的一些有意思的記憶解悶,您二位的故事感人肺腑,可歌可泣,大家都喜歡看,萬年來,一直都是最受歡迎的一段往日情,所以見到二位大人能夠破鏡重圓,我們大家都很高興”
莫名成了被人膜拜萬年的偶像的簡木:……
記起自己當年對着龍四發過浪的星若寒:……
鬼王壓低了頭,恨不得磕在地上,使勁地誇。
說什麽只要抽走記憶就能讓他們兩個反目成仇,做什麽白日夢啊,瞧他們兩個感情多好,剛剛親個沒完沒了的,挑撥離間有什麽用!
不過,鬼王和他身後的鬼族早就習慣了看人家的記憶當消遣,從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卻不想對于一個人來說,自己藏在心底的溫情、俱怕、悔恨,所有的一切都被展示在衆人眼前,底褲都被扒光了,真是恨不得一頭撞死還了這身清白。
簡木顫了顫嘴角,看向黑壓壓一片鬼衆,呵呵,呵呵呵,他這是長了一堆黑粉是吧。
鬼族當真是與衆不同,這日子無聊的太欠抽了,真想把他們腦子裏的東西都給洗幹淨了,偷窺有罪,TM的這群家夥別想來個無知者無罪。
他想問的事情還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