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臨江書院離茶攤的距離不遠,在那短短的十幾分鐘裏, 祝卿卿在腦中不斷想着該怎麽阻止秦雲守的黑化。

其實她的手裏還有祝念念繡好的香囊, 填了草藥, 随着她走路時衣袖的揮動,隐隐可以嗅到藥香。

實在不行就私奔吧,只要秦雲守點頭, 她可以幫着小念逃出去。

讓小念先跟着秦雲守去京城, 潘家那邊她來想辦法。

就算他們要鬧, 也不敢在科舉考試這麽重要的時候鬧到京城去, 等着這一陣風聲過了, 兩人再回來。

那時秦雲守已經做了官,就算潘家再不願意, 也拿他們沒辦法了。

祝卿卿趕到時,書院的大門敞開着, 院中沒有學生, 只有兩個下人在一旁打掃。

找遍了東院和西院, 都不見秦雲守的蹤影。

“許是在藏書閣?”秦雲斂提議道。

祝卿卿又風風火火地跑去了藏書閣,仍是沒見到秦雲守的人影。

“二、二少爺, 祝小姐, 大少爺他……剛剛帶着祝小少爺出去了。”

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從一側的小門中傳了出來, 語調有些發顫。

祝卿卿正急得直跺腳,忽然聽到她的聲音,被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是之前給祝景信遞過水, 給劉祥崖遞過手絹的霍北林。

她父母都是秦家的人,也是臨江書院的長工,一家人都住在臨江書院裏。

她剛剛在一旁長工的住所玩耍時,隐隐聽到了祝景信的哭聲,覺得耳熟便出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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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一眼便看到了嚎啕大哭的祝景信和蹲在他面前的秦雲守。

祝景信身邊也跟沒什麽丫鬟下人,哭的撕心裂肺,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平日裏就嚴肅的秦雲守此時一副要吃人的架勢,讓霍北林在三伏天裏感受到了寒冬臘月的冰冷。

她吓得不敢出聲,眼睜睜地看着秦雲守帶走了不住哭泣的祝景信。

為什麽祝景信會哭的那麽傷心,秦先生帶走他要做什麽?

秦先生那個樣子,會不會對他不利?

還在想該不該告訴自己的父母,霍北林便看到了祝卿卿和秦雲斂。

看到她着急忙慌地從外院跑了進來,又氣急敗壞地從藏書閣出來,左右環顧,好像在找什麽東西。

霍北林料定,她不是在找祝景信,就是在找秦雲守。

猶豫再三,她還是走了出來。

“信兒?他怎麽會在這裏?他為何要哭?秦雲守對他做什麽了?”

祝卿卿感覺自己的頭都大了,這種時候了,信兒來添什麽亂!

“我、我也不清楚。”

一連串的問句,霍北林不知所崔地往後退了一步,努力回憶着當時的情景。

“我只記得,祝少爺說什麽……秦先生要娶親。”

!!!

娶親?信兒他把這件事情告訴秦雲守了?!

“莫不是信兒知道了小念姐姐的事情,偷跑出來了?”

秦雲斂皺眉,要是大哥已經知道了此事,應該會去潘家或者祝家。

那以大哥的性子,應該不會那麽沖動,何況還有個祝景信在,他應該會先把人送回去。

“走,回祝家!”

【祝家】

祝九化手裏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上好的龍井,還沒品出來什麽味道,便被囫囵吞了進去。

看着他面前氣定神閑喝着茶的秦雲守,他感覺自己的額頭上冒出了汗珠。

用胳膊搗了搗一旁同樣氣定神閑的楊青潭,祝九化用眼神示意她說點什麽。

楊青潭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夫人。”祝九化小聲道,“夫人,我知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讓那潘守登進我祝家的大門。”

因為小念的事情,楊青潭向來是看不上潘家的,之前潘家沒少往這邊送禮,想和她打好關系,都被她給退了回去。

在知道潘家昨日趁他不在上門一事之後,楊青潭大怒,差點把祝九化最愛的那套茶具給砸了。

“小念還沒成年,他們家猴急個什麽勁!有婚書又如何,只要這小念一日未成年,他們就一日動不得小念!”

“以後你再敢讓他們進門,胡子我都給你拔喽!”

楊青潭這才滿意地放下茶盞,清了清嗓子,對秦雲斂笑道:

“信兒頑皮,多謝大少爺将他送回來,只是不知大少爺剛剛所提的聘禮……是什麽意思?”

“我與念念青梅竹馬,我倆的感情,想必伯父伯母都心知肚明。”

“念念還有半月便到了可以許人家的年紀了,我同父母商量過了,待我從京城歸來,便登門提親。”

白玉茶杯握在手中,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秦雲守手裏的茶捧了半天,卻是一滴未少。

祝九化夫妻兩人對視一眼,坐直身子,看着秦雲守。

“可我剛剛聽信兒那個意思,念念她已經許給潘家了?”

秦雲守話鋒一轉,淡淡地看了兩人一眼,“雖說念念她只是寄養在祝家,可畢竟是您的親侄女,這樣就訂了親,是不是太過草率了?”

原來是來興師問罪的。

祝九化正想解釋,楊青潭先出聲打斷了他:

“雲守,你此話說得在理,但你要說我們不在乎念念,我們可是不認的。我們養了念念快八年了,在我們的心裏,她已經是我們的親生女兒。”

“你說我們把她許給潘家是草率,那若是許給了你們家,就不是草率了嗎?你們秦家是名門望族,真的會接受一個商人家的丫頭嗎?”

“再者,你又怎知念念她不願嫁給潘家,而願嫁給你呢?”

“你要來興師問罪,我不攔你,可你要想清楚,你是以什麽身份來興師問罪的?”

秦雲守靜靜地聽着,臉上毫無波瀾,手上握着茶杯的的力道卻在加重。

“我……晚輩沒有那個意思。”

“家中……晚輩心悅念念,父親母親皆已知曉,是母親提出來要在晚輩歸來之時提親的。”

“我和念念從小一起長大,我堅信……我覺得她不會對我無意。何況那潘有餘……”

秦雲守忽然放下茶盞,直直的站了起來,走到了二人面前。

“雲守此番,只希望二位能再考慮一下念念的婚事。”

看着跪倒在兩人面前的秦雲守,祝九化趕緊起身想去把他扶起來,卻被楊青潭拉住了。

“看,雲守他居然臉紅了。十幾年了,我就沒看過他臉紅。”

楊青潭附在他耳邊輕聲道。

“……”

祝九化無奈地看着自己夫人那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走上前把秦雲守扶了起來。

“不是我們想把小念嫁出去,可小念的婚書在他們手上,我們也沒有辦法。”

……

聽着祝九化說完了來龍去脈,秦雲守的臉色越來越不好。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小念那個不靠譜的親爹揪出來暴打一頓。

“雲守,不是伯父伯母不願将念念許給你。我們也知道念念她和你的感情,但是婚書在潘家那裏,這可是關乎念念名聲的大事啊。”

楊青潭苦口婆心,她也想讓自己的孩子能幸福,可同為女人,她知道名聲對女子來說有多麽重要。

“我不在乎這些……我可以,帶她私奔。”

聽到“私奔”一詞,一旁一直沒說話的祝九化像是被觸到了逆鱗一般,瞬間變了臉。

“私奔?這是什麽話!你知道私奔意味着什麽嗎?你想讓臨江城的人怎麽看念念,怎麽看祝家,怎麽看秦家!你不在乎名聲,你家裏人會在乎,念念會在乎!”

“你帶着念念私奔了,留下一堆爛攤子給生你養你的父母,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見祝九化動了怒,楊青潭趕緊把他扶回了凳子上,拍着他的背給他順氣。

“伯父息怒,晚輩只是随口一提。”

秦雲守沒想到祝九化會這麽生氣,他沉默半響,悶聲道:

“只要把婚書拿回來就行了吧?”

還未等祝九化說話,秦雲守起身,朝兩人拜別:

“伯父息怒,晚輩先告退了。”

說罷,還未等祝九化回過神來,便已不見了蹤影。

“你、你、夫人你看看,這是個什麽人這!”

祝九化氣得直喘氣,指着秦雲守離開的方向,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老爺別氣,至少這說明雲守他是真心想娶念念的。”

楊青潭把祝九化的手摁了下去,“與其在這裏等着,倒不如讓雲守試一試,說不定他真的能把婚書拿回來。”

“您可別忘了,他十歲的時候,可差一點把咱們家的那布莊給贏了過去。”

秦雲守從小便十分聰明,十歲的時候,他和祝景義打了個賭,以祝家的一間布莊為賭注。

當時他們的賭約是要去取當時臨江縣丞家的一個賬本,據說上面記了那縣丞所得的一些不義之財。

秦雲守也不知用了什麽辦法,真的拿到了賬本,兩人把賬本交給了渙州知州,那縣丞便被治了罪。

因為此事,秦雲守在臨江城名聲大噪,祝家也險些失了一座布莊。

還是秦雲守沒心思經營,便讓此賭約作廢,害得祝家欠了他一個人情。

此事以祝景義被祝九化罰跪了三日作為結尾。

“當時他才十歲便有了那些奇謀,如今要得到那紙婚書,對他來說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想到這事,祝九化的心情也平複下來,竟也開始期待起來。

希望這小子不會讓他失望。

“堂姐,秦先生是什麽意思啊?你到底是要嫁給潘有餘,還是要嫁給秦先生啊?”

躲在屏風後的祝景信不解地看着祝念念,臉上淚痕還未幹。

小念呆呆地看着外面,想着剛剛秦雲守所說得話,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堂姐!”

猛然回神,小念笑着看着他:

“那你想讓堂姐嫁給誰呢?”

“當然是秦先生!”

“那堂姐和你一樣。”

“堂姐喜歡秦先生嗎?”

“以後可不許再偷跑出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

“堂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堂姐你臉紅了。”

“……閉嘴。”

祝卿卿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秦雲守,秦雲斂迎了上去,叫了他一聲:

“大哥,你要去哪?”

秦雲守看了祝卿卿一眼,“潘府。”

祝卿卿從袖中掏出小念繡得香囊,送到他眼前:

“小念繡的。”

“昙花?”秦雲守一眼便認出了那上面的小花,“你拿回去,還給她。”

祝卿卿對上他的眼神,默默地把香囊收了回去。

“大哥,需要我幫你嗎?”

秦雲斂撸起袖子,露出花白的胳膊。

“不必。”

“……”

“秦先生,不可魯莽。若是需要,獄中的許家兄弟可用!”

祝卿卿在他身後喊道,秦雲守一個勁的向前走,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卿卿,大哥要去幹什麽啊”

秦雲斂這才反應過來,湊到祝卿卿旁邊問道。

祝卿卿薄唇輕啓,緩緩吐出兩個字:

“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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