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燈會 (1)
“這個, 将軍, 你看這個？”和寧左手捏着一個小狐貍的面人，右手還指着路邊攤販上的各色面具興奮的沖着林昭招手，“林将軍, 你看你看，這個真好看。”
他兩頰泛紅, 鼻尖沁出點點汗珠都來不及擦去, 兩只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架子上一個胡須飄飄狼的面具。
“将軍，你看那個像不像你？”街上的人太多了, 就是轉個身都得跟隔壁擦一下肩膀, 小皇帝仗着自己的人瘦小，個子又低的優勢, 一會就跑沒影了，林昭皺着眉毛踮着腳四處搜尋他，只差飛身到屋頂上把人從竄竄湧動的人流中揪出來。
耳尖微動，林将軍迅速循着叫喊聲挪動過去, 就看見一只小兔子立在街邊，眼巴巴看着那只狼面具跟攤主搭話：“大叔，你就幫我拿一下吧, 我家裏人待會就過來了，他會給你錢的。”
“不行, 小夥子, 那位置太高了, 我拿下來不要是不要的話我還怎麽放上去, 等你家裏人帶着錢過來了再說吧。”攤販忙的腳不點地，說話都沒擡臉看他，一只手胡亂扇了扇，“一邊去一邊去，別擋着做生意。”
小皇帝向後退了兩步，被後面急匆匆走過的人帶了一下肩膀，一個踉跄差點趴在前面的攤子上，倒下去的時候還高高舉着手裏的面人，生怕壓扁了。
“你沒事吧。”一個身着黑衣的男人及時拽抓他的肩膀總算是避免他倒下去。
和寧也被吓了一跳，慌張搖頭：“我沒事，多謝你了。”
那人身高體擴，但一張臉卻是平平無奇，一雙小眼睛在他臉上上下打量兩眼，露出若有所思的探究表情：“這位小公子，一個人？可是跟家裏人走散了？”
和寧手置于腹前，拽了拽腰帶警戒地站直了身子，不肯說話。
“小公子，這會正是人多的時候，要不要我幫你找找家人？”男子不依不饒地向前走了兩步，伸手就要去抓他的肩膀。
“不、不用了，我家裏人就在附近，我自己去找……”和寧趕忙後退，因為匆忙左腳絆倒右腳眼看着又是要摔倒下去。
一腔的怒火在聽見“我家裏人”四個字之後就已經消散無幾了，再看見這一幕心疼驚吓都來不及啊，那還記得剛剛還想着要是找到人了一定要狠狠批評一頓，三兩步踮腳上前，一把摟過人的腰，淩厲的視線宛如刀子一般在那來路不明的人身上刮了一圈。
那人頭皮發緊，剛還挂着不懷好意笑容的臉上瞬間露出兩三分驚恐和自已，嗡動着嘴唇似乎想先發制人，可對上林将軍磅礴的氣勢立刻又慫了下去，嘴裏也不知道嘟囔了個什麽轉身迅速消失在了人流中。
林昭面色不虞，視線一直追随着那人的背影左拐右拐穿梭，但因為不方便追上去終究還是失去了蹤跡。
和寧有點害怕，微微仰着臉：“他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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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過路人而已。”林好啊欲言又止，一把摟着他的腰腳尖輕點就到了一邊人稍微少些的巷子口。
小皇帝驚呼一聲，雙手只來得及抓住腰上的系帶，身體在空中旋轉一圈又被重新放在了地上。
“将軍。”他小心翼翼擡臉，對上林将軍微蹙的眉心，立刻明智地道歉，“我不是有意的，只是那邊真的太熱鬧了，我一時迷了眼睛。”
林昭微嘆一口氣，抓着他的手：“是我的錯，沒緊跟上你。”他長手一伸，按着小皇帝的後腦勺讓他臉緊貼在自己的胸前，“是不是吓壞了？”
和寧躊躇着點點頭，又搖搖頭。
林昭拉開兩人的距離，手指點上他的額頭：“還說沒吓着，這都被吓傻了。”
和寧不滿地拉下來他的手：“才不是。”他仰着腦袋一臉得意洋洋，“我才不害怕，我知道将軍就在我身邊看着我，他才不足為懼呢。”
林昭無奈的捏了捏他的鼻子，看一眼身後街道的繁榮，也有些招架不住，伸手抹掉他鼻尖上的汗珠：“人太多了，莫亂跑，看不見你我要擔心的。”
“知道了！”和寧緊緊拉着林将軍的手，還故意在兩人中間晃了晃，“這下子怎麽都不松開了。”
“而且。”小皇帝另外的胳膊半摟着林将軍的腰，上半身微微後仰小腹緊貼着他的肚子，笑嘻嘻地說道：“我不怕的，就算一時看不見了，但林将軍肯定會找到我的。”
心髒驀地被撞了一下，渾身都泛着酥麻的觸感，林昭胳膊一軟差點都沒抱住人，板着臉認認真真點頭：“是，我這不是就找到你了。”
正說着，一道黑影從房頂上跳下來，立在距離兩人稍遠的地方，輕輕喚了聲将軍，又搖了搖頭。
和寧仰着臉看向一臉凝重的林昭。
林昭：“剛才有沒有感覺到刺疼，或者其他不适？”
和寧從他懷裏鑽出來，轉了一圈搖搖頭：“沒有哦，好好的呢，将軍，我們去前面再看看吧。”他絲毫沒被剛才那點小插曲影響到，拽着林将軍的手上下激動地晃着，“我剛才看到一副特別像林将軍的面具，好想要。”
見他如此興奮的模樣，林昭也暫且放下戒心，握着他的手指溫和地答應下來：“好，給你買。”
不過他鄭重加上一句：“但是別離我太遠，這樣你想買什麽東子一轉頭也能找我付錢。”
和寧扁着嘴最低聲抱怨道：“但是将軍走的太慢了。”他依依不舍回頭看人聲鼎沸的街道，遺憾道，“我還有好多東西沒看呢，待會就要回家了。”
一個“家”字更是直擊林将軍的心窩，他看一眼仍舊燈火通明，猶如白晝的街道，“今天是例外，我們晚點回家就是了，只要你寸步不離緊跟我左右。”
“真的？”和寧伸出那只受傷的、沒有拿東西的手，小手指主動勾了勾林将軍的手指，“那我們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粗糙泛黃的手指和那根白皙纖巧的小手指勾在一起的時候，林昭感覺到自己的心尖似乎也被小鈎子勾住了，一下一下輕輕的拉拽着，直把自己拉進了溫柔的漩渦中。
“嗯，拉鈎，以後還會有各種活動，我都帶你出來看。”他臉上的笑容比剛才綻放的任何一個煙花都要絢爛，林昭看的幾乎入了迷，他情不自禁地承諾也是許願道，“以後每一年的花燈會我都帶你出來玩。”
小皇帝眼角眉梢都是喜悅的弧度，他大拇指認真地在林将軍的拇指上按了一下改了個戳，興高采烈擡頭：“好啦。”他仰着臉看向天邊皓白的圓月，“林将軍，天上的月亮仙子可看着呢，你可不能瞎騙人。”他嘟着嘴，做了一個鬼臉，“會遭報應的。”
林昭捏捏他微微鼓起的臉蛋，沒說話。
淡白色的月光籠罩在和寧的身上，兩人距離是如此的近，林昭甚至都能看見小皇帝臉上細小的白色絨毛，難怪他聽過一句話，美人多毛，稍顯圓潤的臉蛋有點像是剛出生的小貓咪，長又卷翹的眼睫毛眨地歡快就像是搔在自己欣賞的小扇子，軟萌又可愛。
他不是貓，也不是人，是小妖精，還是狐貍精，看一眼就攝人心魂的狐貍精。
林昭捏緊了他的手，生怕玲珑剔透的他就這樣慢慢消散在月光之下。
和寧完全沒察覺到将軍腦海中已經腦補了一整出人妖殊途的愛戀了，他晃着将軍的手開心地直給将軍發好人卡。
系統剛才也看見了變故，這會等他空閑下來了頗為緊張地問道：“剛才那人是誰呀，有來頭的對不對？”
和寧倒是也沒敷衍它：“身高八尺，肌肉壯碩，打眼一看就是練過的，還有，你都不覺得那張臉和他的氣勢，還有眼睛很不答襯嗎？”
那張扔進人堆裏就找不見的臉？系統剛才還真沒仔細看，讪讪地說道：“是嗎，呵呵。”
和寧：“戴的□□吧，不過将軍應該沒抓到人。”
系統一愣：“有人要害你？”
和寧沒說話，但系統卻敏銳地察覺到和寧一根手指悄咪咪地探進了自己的腰帶上，将一張小紙條又往裏面塞了塞。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系統簡直要炸了，“你肯定還有事情瞞着我，是什麽！是什麽！”
一瞬間百感交集，不被信任一亦或是被背叛感沖刷了系統，它嚎叫着好歹我們也認識這麽長時間，又說什麽自己盡心盡力幫忙，但小皇帝竟然還有事情隐瞞自己，還不是什麽小事，吼得CPU都發燙了，終于息聲了。
和寧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我哪有什麽秘密，我就一個軟萌易推倒的粉嫩糯米團子。”
聽着自己給他的評價，系統莫名生出了一種詭異感，後脊住一涼，學着人類的模樣啐了口口水，給自己加點勇氣。
小聲嘟囔道：“神TM糯米團子，切開裏面全是黑芝麻餡的。”
“砰——”的一聲，天邊炸開絢麗的煙花，和寧一轉頭腦袋磕在林将軍的胸前，伸手胡亂抓住對方的胳膊。
一個五彩斑斓的渾圓在腦袋頂上方炸開，和寧微張着嘴唇，瑟縮地躲在林将軍的懷裏：“将軍、将軍，你看，這麽大的煙花，真是好美呀。”
每逢打勝仗，宮裏也會放特別定制的煙花，和寧遠遠看見過幾次，比現在的要更大更好看。
那時候先皇總會宴請諸位将士，宮裏到處都是一片喧鬧的歡聲笑語，越發襯的他孤單寂寞，哪還有心思湊熱鬧。
但現在就不是了，他身後就是林将軍，看到喜歡的顏色也能像那些小宮女一樣拉扯着身邊人的衣服，咋咋呼呼地尖叫着。
做起來比想象中還要爽，和寧真是滿足極了，蹦跳着推搡着将軍，仰着頭眼睛都在發光：“好看好看，真的好看，我喜歡剛才那個大的，還以為要掉下來了。”
林昭低頭，就能看見小皇帝兩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蹦蹦跳跳，他下意識張了口：“是呀，好美。”聲音極輕，就連站在他懷裏的和寧都沒有聽見。
“呀，我的面人。”人潮湧動，和寧一個沒拿穩，手上的面人被身邊擦肩而過的路人肩膀帶走了，他轉身就要去抓，結果那人迅速被擠到了角落，連個衣服角都沒摸到。
沮喪着一張臉，和寧眼巴巴看着面人消失的方向：“不見了。”那可是他挑了好久，還等了好長時間師父才做好的，是一個身穿铠甲的武夫，面容上和将軍還有兩三分相似之處。
這次為了防止兩人被沖散，林将軍一直把小皇帝摟在懷裏，察覺到他想去追，連忙捏住他的肩膀：“算了，待會再重新買一個。”人太多了，很不好找了。
“可是……”和寧依舊念念不忘，“那個，跟林将軍很像呢，重新捏的話就不是同一個了。”
林昭心尖一顫，面上卻是絲毫不顯：“那就更不用買了。”
“為什麽！”要不是空間受限制，和寧都能立刻叉腰跟他理論，“我的面人，你剛剛還說要給我買的。”
“面人又不能吃，買回去做什麽？”林昭将他護在懷裏，盡量避開周圍人的撞擊。
“為什麽要吃掉它。”和寧一臉你怎麽這樣的不同意表情，“買來當然是當擺設是用來看的，怎麽可以吃？”
“那不就得了。”林昭幾乎是架着他再走，氣不喘臉不紅地說道，“你也說了，那面人跟我相似，我這麽一個大活人在房間裏你還要看面人做什麽，想看，看我不就好了。”
“你才沒有面人好看。”和寧無話可說，紅着耳朵尖轉開臉，“不一樣的。”
“怎麽不一樣？”林将軍問道，“是因為我沒穿铠甲？家裏有，回去穿給你看。”
“不是。”和寧幾乎要把自己下衣擺摳出一個洞來，“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不都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難不成我沒有面人長得好看？”他平淡的語氣和寧愣是聽出了幾分沮喪，“你嫌棄我長得不好看？”
“才不是！”和寧忽然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了，連忙低頭伸手捂住臉，“不是的，将軍比面人要好看的多的多。”
“那你看我，還要面人幹什麽。”林将軍似乎很執着，鬧得和寧都覺得看面人不看将軍的自己似乎很是無理取鬧了。
他執着開口想為自己進行最後一輪的辯解掙紮：“可是面人師傅說了，面人要是徹底幹了還可以摸一摸。”話說出口的瞬間，他整個人都驚呆了，難不成他在暗示自己也想要摸一摸林将軍？！
和寧連忙着急去解釋，差點咬到舌頭。
還沒等發出聲音，手腕忽然被抓住，和寧擡頭對上對上深不見底的眼神，裝張躲閃：“我沒有，我……”話音還沒落，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
他惶恐擡頭，看見林将軍正拉着自己的手按在他的臉上，甚至還捏着手指戳了兩下：“這樣？又不是不給你摸。”
和自己的臉完全不一樣的觸感，是一種類似于堅硬又結實的疼痛感，有點像石頭，但卻溫溫熱熱甚至還在不斷地升溫。
指尖皮膚輕微跳動，和寧下意識地就想要收回手，結果被拽的更緊了。
“還買面人嗎？”和寧甚至能聽出他語氣中的淡淡笑意，連忙搖頭，“不了不了。”
“以後随時随地都給你摸。”聲音裏的笑意顯然更加明顯了。
誰要摸了，我才不要，和寧感覺頭頂在冒煙，他囧的無地自容，迅速趁機抽回自己的雙手背在身後，腳尖碾着地面不說話。
林将軍手慢慢下滑，胳膊環住他牽住他的手腕：“我能牽着你嗎？”
和寧小幅度地扭了扭表示抗議，沒抽出來，小聲嘟囔道：“你都已經牽了還問我可不可以？”
“嗯？”林将軍的聲音越發輕柔了，就像是小羽毛搔在心尖上，和寧覺得自己頭發絲都要燃燒起來了。
“嗯。”和寧低低嗯了一聲，也不再跟剛才一樣橫沖直撞，直往人堆裏跑了，乖巧地跟在林将軍的斜後方，大家閨秀一樣地踩着小碎步。
“荷花燈，要不要？”
和寧腦子亂哄哄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了那只被林将軍拉着的手上。
明明更親密的動作都做了不止一次兩次，可現在只是牽個手，依舊緊張的心髒都要跳出來。
“啊？你說什麽？”耳邊一陣嘈雜，依稀聽見了林将軍的聲音。
“我是問你，要不要放荷花燈？”林将軍站住，微微蹙眉，“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紅。”他自然而然伸出手，探上小皇帝的額頭，“還這麽燙？是不是不舒服？”
“不不不，不是。”和寧慌張擡起左手在面前扇了扇，“沒有啊，可能是因為人太多了，我有點熱。”
越看越奇怪，林昭狐疑地看向他。
“你剛說什麽，什麽荷花燈？”和寧轉臉看向一邊的攤販，彎腰湊上去，“這是荷花燈嗎，真好看，要給我買麽？”
“這位小公子是外地來的吧，我們這裏每年都要放荷花燈的。”賣荷花燈的是一個頭花發白的老太太，看着可人的小皇帝臉上笑的褶子都皺在一起了，顫巍巍地拿起一盞燈，“你瞧這燈做的，粉嫩嫩的，多好看的。“
和寧期待地望向林将軍，雙手捏着他的袖子晃來晃去，兩只眼睛閃着光，寫滿了“買給我吧買給我吧。”
“老人家，給我們來兩個吧。”林将軍大手一揮，掏出銀錢直接打斷了老太太的科普。
老太太還想跟這個漂亮的跟年畫上的出來的一樣的小公子說說話，但看見銀子更高興了，手都不抖了，立刻挑了兩盞最粉花瓣開的最旺盛最漂亮燈遞過去，“小公子，這花燈拿在你手裏更好看了，今年放了花燈，許了願望，來年就能娶個美嬌娘。”
和寧臉唰地就紅了，求助的望向林将軍。
眼看着老太太還要說什麽，林昭一把拿過第二盞燈話也不多說，拉着和寧扭頭就走。
林将軍今天穿着黑色的長衫，頭發用一根黑色的帶子高高豎起，手上拎着這麽一盞粉嫩嫩的花燈，和寧看了一眼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林昭自然知道他在笑什麽，自己一身冷冽的氣息原本就跟這些可愛的女人和小孩喜歡的東西不搭襯，倒是側面的小皇帝，一襲白衫，一根木制的簪子将軟滑柔順的長發高高挽起，手上小心翼翼拎着一盞粉色的荷花，越發像天上下來的小童子，可愛異常。
“将軍，我們現在去哪兒？”林将軍違和的裝扮徹底沖銷了剛才還盤亘在心底的別扭，和寧甚至都不敢擡頭，生怕自己沒忍住又笑出聲音肯定會刺傷林将軍的自尊心。
“河邊。”林将軍無奈又寵溺地說道，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有那麽好笑嗎？”
和寧立刻板正了表情，欲蓋彌彰地說道：“其實也還好吧，就是、就是……”
“就是什麽？”林昭追問道。
“就是将軍你平日裏太嚴肅了，看着像是還像是門口貼着守門的神仙，還怪害怕地。”他沒在林将軍的臉上知道生氣的跡象，說話也越發大膽起來，“不過現在不怕了。”他甚至還撒嬌似的晃了晃身子，“我早就知道林将軍人很好了，尤其對我很好！”
“不過嘛。”和寧實在沒忍住，還是笑出了聲音，這一笑越發不可收拾，前仰後合地幾乎站立不住，被林昭圈進到懷裏穩住身形繼續說，“林将軍還真是不适合這種可愛的小物件，你看你明明不情願的模樣，兩條眉毛都快擰巴在一起了，又穿着一身黑，我還要以為這是哪家的暗器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要去刺殺誰。”
難得看他笑的這麽開心，林昭一只手護在他的脊柱上，眼底多了幾分無奈：“我沒有嚴肅。”
“我知道，林将軍就只是長了一張嚴肅的臉。”和寧笑眯眯的戳了戳他的額胸膛，“所以我現在不害怕林将軍的。”
“嗯，我很高興。”不知道是周圍的燈光渲染，還是被小皇帝的情緒感染，林将軍臉上閃過一抹柔和，手指輕撫上他的下巴，聲音低低，“無法想象的高興。”
“這麽多人。”望着黑壓壓的一片，和寧臉皮頓時就快下來了，緊拽着林将軍的下衣擺，“什麽嘛，我根本都看不到河在哪兒？”話音中夾雜着微微的顫抖，在手心被包裹在林将軍溫暖幹燥手心瞬間的時候，這才抿着唇稍顯鎮定。
林昭扶着東倒西歪站不穩的和寧的腰：“過來這邊，看着點路，小心摔了。”他環視一圈還在增加的人流，眼角抽了抽，指向前方，“我們往那邊走走吧。”
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濕乎乎的草灘上，和寧緊抓着他的手，小手指在林将軍手心刮了刮：“花燈節好熱鬧，好喜歡。”
“對啦，花燈節放花燈是不是有什麽傳統意義？”不是說女子一般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麽，為什麽一眼看過去幾乎全都是還梳着小姐頭飾的女子，害的他都不敢随便擡眼看周邊的景色了，生怕驚擾了姑娘們。
“怎麽了？”察覺到他胳膊微微顫抖，林昭拍拍他的腦袋，“不舒服？”
“沒、沒有。”他往林将軍懷裏縮了縮，感覺安全感飙升，“就是好多女孩子，她、她們是不是都在看你？”
一道又一道熾熱的眼光射過來，就連自己這個陪襯都暴露在衆人焦點之下了。
小皇帝感受不清楚，林昭還能不知道，這些姑娘們根本就是在看小皇帝，翩翩佳公子，溫潤斯如水。
他不着痕跡将小皇帝圈在自己懷裏，環視一圈，剛才還□□裸，甚至想對方追逐着視線找尋過來的如芒在背感終于消退下去不少。
“花燈節這一天，即便是沒出嫁的女子也是會來湊熱鬧的，不過她們跟你一樣，都是對外面的環境比較好奇，随便看看罷了，不用管的。”
“幹嘛呀。”和寧有些不高興了，“說的好像我是女子似的。”
林昭忽然很嚴肅地看着他：“你比女子好看。”
“……”和寧緩緩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沒想到林将軍也沒有轉開視線，就這樣眼波平靜地跟他對視，和寧挫敗地轉開視線，提着手中的荷花燈晃了兩下，鼓着嘴氣囊囊的，“這算是變相的誇獎嗎？”
“當然是。”林昭給了尤其肯定的答複，他甚至又仔細地看了一圈河邊的姑娘，視線落在何寧的臉上，給與了最客觀的評價，“你比他們都要好看。”
和寧踢了踢腳下的石子：“什麽嘛，為什麽要跟女子比長相。”
“嗯？”林昭不以為然，“剛看你對她們似乎很感興趣的模樣，我還在想，你每天照鏡子是不是也會露出那種……”
“哪有，我才沒有！”就像是被抓到早戀的孩子，和寧炸毛，“她們可都是未出閣的女子，你不要亂說。”他急的伸手去捂住林昭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地下半句話，“要是被有心人聽見了該怎麽辦？我就是好奇怎麽會有這麽多的人。”
林昭看他不似作假的緊張模樣，聳聳肩膀不再說話了，牽着他的手又往前走了兩步，距離街市越來越遠，嘈雜聲也被完全抛到了身後，和寧恍然回神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兩個已經走到了燈光昏暗的無人地。
只有河面上順溜飄過來的數不清的荷花燈載着點點星光随波逐流，和寧蹲下來，手在冰涼的河水裏劃拉兩下，仰着臉：“好漂亮。”擡頭無邊的夜空就像是上好的黑色絲綢，用金線細細密密地點綴着閃耀的星星，河面上波光粼粼，荷花燈攢動，星光就像是傾瀉的碎寶石，隐隐發光，他捧着下巴肩膀怼了怼身邊緊跟着蹲下來的林昭，“有點像是另一個夜空。”
宮外的星星都是活潑的，沖着他不停地歡快地眨着眼睛。
和寧看的舍不得轉開視線，只想這幅美景，以眼作筆，以腦海成畫布，将它深深地烙印下來。
林昭小心地處理着荷花燈，時不時轉頭看一眼已經入迷了的小皇帝：“我點燈啦。”
和寧點頭猶如小雞啄米：“嗯嗯嗯。”從頻率上就能看出來很是期待了。
刺啦一聲火光照亮了和寧的臉，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原本暗粉色的荷花燈瞬間亮起來，莫名激動：“放下去吧放下去吧。”
緩慢流動的河水中不斷有荷花燈飄過，但不管哪一盞都沒有林将軍手上的這盞好看。
這是他的荷花燈，是林将軍送給他的，一個人的荷花燈。
“等下一起。“林昭小心翼翼先放在一邊，輕手輕腳又點燃了另一盞。
昏黃的燈光将兩人籠罩其中，林昭轉過臉就能看見小皇帝上翹的嘴角。
他拿起第一盞遞到小皇帝手裏：“小心點，注意平衡，慢慢放下去。”
和寧不可置信地反手指了指自己：“我？”
林昭點頭：“嗯。”
“可是我不會，要是翻進去了怎麽辦。”這小燈是用紙做的，一不小心沒弄好的話是很容易翻船的，在一衆荷花燈中間不是很丢人嗎。
而且放花燈應該還有其他好的寓意吧，不能被自己毀了，小皇帝連忙搖頭，“我，還是算了吧，林将軍，你來我在旁邊看着就行。”
“沒事，一人一盞，你跟着我做就是了，不會翻船的。”
面對林将軍不容置疑的鼓勵，和寧深吸一口氣，但還是有些戰戰兢兢：“我只能盡量了。”他笨手笨腳的，這些細致活肯定做不好。
林将軍竟然還騰出一只手捏捏他的臉：“放輕松，只是一盞燈而已，注意安全，身子不要前傾太厲害就是了。”
“诶？”和寧吓一跳，又不敢動，“你別動我呀，火都在晃。”
他伸長了手臂盡量讓燈遠離危險的林将軍，甚至還第一次膽大地瞪了一眼林昭表示自己的不滿。
林昭眉頭輕挑，盡量放滿了動作一步一步指導：“就像這樣，手腕放平，讓燈的底座和水面相平齊，然後輕輕地收回手就好了。”随着他的話音落下，荷花燈下面一波水紋，緩緩地随着水流飄走了。
“……”和寧屏住呼吸，關鍵時刻看一眼林将軍，對方暗沉的眼眸似乎富含了神秘的力量，他複制着剛剛林将軍的動作。
整只左手幾乎都探進了水裏，火光晃了晃，他吓得根本不敢松手，苦着臉急的都快哭了。
身體不由自主向前傾，緊張的差點一頭栽下去，被林将軍及時按住了肩膀，手上驀地一松。
荷花燈在水面上晃了兩下，優哉游哉地跟着水流飄走了。
和寧舒口氣，沖着林将軍感激地笑了笑。
林昭：“許個願吧。”
和寧一臉懵：“嗯？”
林昭拉着他的手，放在胸前，不容置疑地命令道：“閉上眼睛，這會許願最靈了。”
“荷花燈會帶着你的願望去遠方。”
下意識地就按照他說的做了，和寧雙手合十，虔誠地閉上眼睛。
腦海中立刻出現了剛才搖搖晃晃似乎有點站不穩，但仍舊堅強往前飄的荷花燈，多年以來每一天都在期盼的願望立時就蹦出了腦子。
希望一切順利，希望早點出宮，希望他能有一個家。
林昭盯着他微微眨動的眼睫毛看了半晌，問他好了沒。
“啊？”和寧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差點蹦到河裏，被林昭及時拽了回來。
林昭：“許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願望？”
“哪有。”和寧一愣，立刻拍着自己的脆弱的小心髒，“林将軍不要亂吓人啊，我害怕的。”
系統：“啧啧啧，說謊，明明就是心虛。”
和寧翻了個白眼：“你也想知道？就是不告訴你？”
“……”系統感覺自己收到了侮辱，立刻暴躁了，“滾滾滾，我才不想知道呢。”
對林将軍，當然就不能如此粗暴了，和寧舔了舔嘴唇：“不要說，願望說出來會不靈驗的。”
他鼓着腮幫子，像只河豚給自己加把勁，“很正當的願望，肯定會實現的。”
林昭眼底閃過一絲了然，也不再追問了。
和寧向後退了退，忽然一屁股直接坐了下去。
青草和泥土的澀味撲面而來，他捧着下巴胳膊肘撐在膝蓋上，望着河岸上星星點點的荷花燈發呆，“願望太重的話，荷花燈會不會沉船？”
系統：“……”你到底有多貪心？要了一個國家的金銀珠寶？
還不等林将軍回答，剛才難得低沉的聲音迅速變得清脆悅耳，和寧偏過身子：“林将軍呢？剛才也許願了？”
林昭挨着他坐下來：“許了。”
但和寧沒有問他許的是什麽願望，反倒是捧着下巴遙望天邊的圓月，突發奇想問道：“林将軍，你說月亮上真的會有嫦娥仙子嗎？”
“不知道。”林昭轉頭就能看見小皇帝近在咫尺的側臉，瑩白無瑕，在好白的月光下美的清新脫俗，但又驚心動魄。
“好羨慕。”和寧忽然發出一聲感慨，語氣中滿滿都是向往之意。
“你聽說過嫦娥和後羿的故事嗎？”林昭微微皺眉。
“當然挺多，家喻戶曉小孩子多知道的故事啊。”和寧走了很長的一段路，腿腳酸疼，眼皮沉重，聲音也沒了剛才的活潑，但還是娓娓道來了這個故事，“仙子一個人獨享了仙丹，然後飛到月亮上去再也下不來了。”
林昭的眉頭蹙的更緊了：“那你羨慕她什麽？”
“月團是後羿因為思念仙子做出來的吧。”和寧遙望着月亮，繼續說，“八月十五月正圓的時候，也是後羿最思念仙子的時候。”
“仙子還真是幸運，即便做了錯事還被這麽深深地喜歡着。”和寧有些困，歪着腦袋靠在林将軍的胳膊上，有氣無力地說道，“一個人去了那麽遠的地方，聽不見任何人的唾罵，也不會因為自己做過的或者沒做過的事受到傷害，最重要的是世界上還有後羿那麽一個人如此深深的愛着她。”
林昭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他冷着聲音：“可是嫦娥終究是錯了錯事，上天罰她孤身一人在廣寒中忍受孤單寂寞。”
“什麽懲罰，說不定仙子就喜歡那樣，不是還有個兔子嗎？”和寧下意識地反駁，擡臉對上林昭咬牙切齒的一張臉，倏地一下瞌睡蟲全飛了，“不是，我随便說着玩玩的，林将軍不要當真。”
他惶恐地回憶着自己方才應該沒說什麽放肆的話，懸着的心也算放下來一多半，什麽仙子不仙子的，他自己一屁股大問題都還沒收拾幹淨呢，哪有閑工夫羨慕遠在天邊的嫦娥仙子？
涼風習習，和寧側着臉看仍舊不滿的林将軍，不敢說話，沒一會就打了好幾個哈欠，最後還是沒能敵過困意的翻湧，靠着林将軍結實的胳膊睡了過去。
林昭一歪腦袋，牙齒幾乎咬上小皇帝的耳朵：“你若真的羨慕月中的仙子，想去天邊的廣寒宮，那我願變成那搗藥的兔子，永生永世陪伴在你的身邊，無人打擾，也算滿足。”
小皇帝砸吧砸吧嘴，剛還微蹙的眉心漸漸舒展開來，似乎做了什麽美夢似的，唇角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夜裏天涼，河邊寒氣又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