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六眼

九點半, 是晚自習下課的時間。

住在校外的學生要回家了,住在校內的學生也要回宿舍了。

柳時源想回家把沒做完的試卷完成, 誰知道自己那經常不在家的爸媽突然回到了家中。

“爸媽, 你們怎麽回來了?也不提前說聲。”

他從學校回到家後, 突然看到沙發上坐着的這兩位,吓了一大跳。

因為前幾日打電話的時候, 他們還說可能趕不上他的高考了, 還讓他自己努力。

當時的他,別提有多生氣了,有這樣的父母嗎。

“源源, 你過來, 爸媽有事跟你商量。”

柳爸爸看着他,揮手說道。

“什麽事?很重要?能不能等我看完書了再說?或者說等高考結束了再說?今天晚上我還有三張卷子沒有寫完。”

柳時源實在想不通在一向看重學習的爸媽眼中, 還有什麽更重要。

“你不用參加高考了,那些試卷愛做不做,不做也行。從現在開始,你就不用再為高考發愁了。從明天開始,你不用去學校了, 跟我和你媽一起到上海去吧。”

柳爸爸還是一貫的作風和語氣,他在這個家中的地位毋庸置疑。

“為什麽啊?你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還是我聽錯了?”

柳時源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看着坐在沙發上的爸媽,一臉迷惑。

“你爸和我想送你去美國留學,直接去美國上大學。”

一旁的媽媽看着他,微笑地解釋。

“你們不要開玩笑了, 什麽去美國留學,你們之前也沒跟我說過啊。你們是不是擔心我高考考不好,沒事,你們就放心吧,我肯定能考上的,最不濟也是一本啊。”

柳時源苦笑着,他知道這又是一次毫無準備的戰争,而且自己毫無勝算。

他寧願相信,他們肯定是喝醉酒了,胡言亂語。

“沒跟你開玩笑,你準備準備吧,今天我跟你媽已經去學校跟老師說過了,從明天開始不用去學校了。”

柳爸爸用那不容置疑的聲音宣布,看樣子這件事情是真的了,而且他是在下最後的通碟。

“媽,你們怎麽能這樣呢,我好不容易熬到快要高考了,你們說不讓我參加就不讓我參加。那我這些您的辛苦不都白費了,你們事先也不跟我打聲招呼。”

柳時源着急了,他看得出來,爸爸是認真的。

他想反抗,可是無能為力。

在這個家中,爸爸一向是說一不二的。

“美國那邊的學校已經聯系好了,等你英語成績下來後,就可以直接過去了。最近這段時間你還是好好地學英語吧,你媽已經在上海給你報了一個英語班,把托福考過了,就可以直接走了。”

“明天早上我們就要坐車去上海了,家裏的這個老房子也要賣掉給你湊學費了。以後我們一家應該都不回來了,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柳時源被這一連串的事情撞擊的不知道東南西北,在他還沒有搞清楚是什麽情況的時候,柳爸爸已經上樓去了。

他最讨厭的就是這一點,爸爸從來都不考慮他的意見,還總是用都是為你好的借口。

可能世界上的父母都是這個樣子,以為你好的名義,行着根本不容商量的決定。

柳時源跑到學校門口,可是夜已經深了,沉重的老鐵門緊鎖着。

想到從此就要和大家天涯陌路了,他的心中很是酸楚,湧起一絲辛酸。

他最後一次想和丁卯告別,可是這個社會或者說他的家庭,更确切地說是他的父親,都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孤獨地回到家,躲在房間裏,想着即将高考的那些同學們,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毫無選擇了。

後來柳時源嘆了口氣,坐在書桌前,看着自己的那本本高考秘籍。

如今,它們都沒有任何作用了。

從小到大,對自己的人生,他都沒有任何辦法。

他走的路都是爸媽安排好的行程,他的選擇就是遵循父母的選擇,特別是父親的。

這個家裏唯一的主人,就是說話一點也不容商量的他。

第二天早上,柳時源拎着自己的箱子,和爸媽一起坐上了去上海的列車。

丁卯沉浸在高考和地震的緊張氛圍中,還沒有意識到那個天天來看她的男生已經好幾天沒來了。

距離高考的倒數第二天,丁卯和陳欣、周思雨三人在食堂裏吃飯。

馬上就要高考了,連一向叽叽喳喳的陳欣都安靜了下來。

樂嘉錦走了過來,看樣子是有備而來。自從她和柳時源在一起後,丁卯就沒怎麽和她再有交流。

“丁卯,你知道嗎?柳時源去上海了。”

“去上海?”

陳欣看起來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吧,他要留學去了。”

“留學?”

周思雨看起來也不知道。

“他啊,是先去美國留學,看看學習條件和環境。等他在那邊安定後,我也要過去的。到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上學了。”

樂嘉錦趾高氣昂,說起這些話來一點也不含糊。

“你啊,是沒這個機會喽。聽說,去美國留學至少要準備二十萬呢。以你家的條件,這輩子也別想去美國了。”

她說完,得意洋洋地走了。

丁卯知道她說的是自己,但是還裝着好像沒聽見這些話的樣子,默默地吃飯、洗碗、回教室。

陳欣看她毫無反應,還以為她是鐵石心腸呢。

柳時源離開了學校,他要留學,他去上海上英語班了。

丁卯又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還是樂嘉錦耀武揚威地告訴她的。

這天的晚自習結束了,大家讨論着即将到來的高考,成群結隊地回去了。

丁卯等在最後,大部分人都離開後,她一個人默默地來到了走廊另一邊盡頭的高三十班。

柳時源所在的這個班級,以前她從來未曾涉足。

以前她覺得只要她在,柳時源肯定也在。

可是現在,她還在,他已經離開了。

她看着教室後排那一個空蕩蕩的座位,知道柳時源确實離開了。

丁卯站在走廊裏,回想着柳時源一次次地在這段距離來回,一次次地穿梭在同學們中間,只為了到另一盡頭的高三一班。

在途中,他肯定遇到了很多班級的同學,肯定有很多比她學習更好,更漂亮的女生想要留下他。

他拒絕了,肯定是拒絕了,或者根本沒有看一眼。

就像那西天取經的唐僧。

她以為自己得到他了,可是最後得到他的卻是美利堅合衆國。

而且不費吹灰之力,直接搞定了柳時源的父母。

這就是所謂的擒賊先擒王的套路。

丁卯想起,有一次自己在路上遇到了柳時源的父母,他們看她的眼神一點也不像看旁邊的樂嘉錦。

他們好像早就認識了,很和藹可親地樣子。

後來她才從陳欣那裏聽說,柳時源的父母和樂嘉錦的父母很早之前就認識了。

一個經商,一個為官,是最好的搭配。

後來陳欣說了什麽,她一個字也沒聽見。

只隐約記住了那句:以後柳時源可是要娶樂嘉錦的。

是啊,他們才是門當戶對啊。

丁卯苦笑着回到了宿舍。她最讨厭的就是這種所謂的社會現實了,可是她還年輕,不知道社會就是這個樣子的。

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從來都是你失約:你說要一起學文科,結果你選擇了理科,而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說要一起去廈門大學,結果你選擇了留學,而我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願意明白。

可是,到最後她還是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因為社會才不會給你喘息的機會,它從來都是毫不留情的。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高考前的最後一天了。

丁卯早起感覺頭痛欲裂,掙紮着爬起來後,又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卯卯,你怎麽了?”

陳欣只聽到撲通的一聲,回過頭來一看,丁卯已經躺在地上了。

她跑過去将她扶起來,焦急地問道。

“沒事,就是有點頭暈。”

丁卯勉強着回答。

“怎麽會頭暈呢,昨天不還好好的。”

“不知道啊,你先去上課吧,我再休息會。幫我跟老師請個假哈。”

丁卯躺在床上,實在是無力支撐,便對陳欣說道。

“那好吧,我先走了。要有什麽事情,你一定要給我和周思雨打電話啊。”

陳欣見狀,只好同意了。她走後,丁卯慢慢地睡着了。

睡醒後,一看時間,已經快到十一點了。

她連忙起床,洗漱好後來到教室。

上午的最後一節課,老師讓大家自己複習。

她見老師坐在最後一排,悄悄地溜進了教室。

“你怎麽樣了?早上我聽陳欣給你請假,說你生病了。”

周思雨見她進來,小聲地問道。

“沒事了,早上就是突然起床有點頭暈。”

雖然還是隐約感覺到有點不适,丁卯也沒有告訴她。

“你要是還不舒服,就回宿舍好好休息休息。畢竟,明天才是真正的戰場,只有身體舒服,才能發揮好啊。”

周思雨見她臉色蒼白,有點擔憂。

“沒事,已經好了,快看書吧。”

丁卯拍拍胸脯,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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